《[网王]当时明月在》遇归归

75、幕后交锋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国文老师的嗓音婉转轻柔，逐字逐句地为学生讲解着小林一茶这位江户时代著名的俳句诗人的生平，“正是因为这样悲凉困苦的人生，才会引起诗人神经的悸动，这悸动迅速拨动他纤细的心弦，弹出美丽的俳句旋律。”

　　老师的讲解充满感情，带动着底下的学生们似乎跨越时空与那位著名诗人来了一场对视，暮夏手里的笔未停歇，将自己的注解一一记到了笔记本上，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甩了下有些发酸的右手，这堂课老师讲了许多知识，幸好她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没有落下功课，不然真的会感觉有些吃力。

　　正值课间，班上几个同学在教室里打闹，追逐间撞到了过道边暮夏的桌子，她整个人趔趄一下，手底下的笔瞬间划破纸张。

　　身为她同桌的切原立马出声，“喂你两，小心点啊，小夏可是伤员。”

　　那两个男生看着女孩打着石膏吊起的左臂，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立马跟暮夏道歉，“抱歉啊凉川同学，是我们疏忽了。”

　　暮夏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没有多计较，反正她也没事。

　　切原却站起身，将自己桌面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将桌子朝前一推，在自己同桌不解的目光中，他将暮夏的桌子拉到自己靠窗的位置上，“小夏你坐里面吧，这样就避免磕碰了。”

　　“好，谢谢切原。”暮夏弯着眼眸和小海带道谢，后者无所谓地摆摆手，换好座位后又立马趴下开始自己的补觉大业。

　　夏日里不间断的高温炙烤着大地，似乎可以从难得的风中窥见腾空的热浪，碍于高温，室外活动有大部分都挪到了体育馆里，不至于让学生们哀鸿遍野。

　　暮夏作为骨折了的伤员，只能坐在休息椅上观摩着同学们上体育课，她这个体育废材也正好乐得清闲。

　　今日在这个场馆里一起上课的班级还有三年C班的人，暮夏自坐到场边时就接收到几人目光的打量，她懒散地冲自家哥哥挥挥手算作打招呼，目光滑过站在凉川翼不远处的人时，嘴角带起了莫名的笑意。

　　所以中场休息时她在楼梯拐角看到来找她的人时，一点也不惊讶。

　　木之本灵的头发本来扎成漂亮的马尾，经过半节课运动，有几缕发丝从皮筋里挣脱垂到脸颊上，她却没想着收拾一下。

　　她注视着半靠在墙上的少女，眼神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以为，学姐是不会想面对我面对这个场面。”终于，还是暮夏先开口，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听在木之本灵耳里，却莫名生出一股冷意。

　　“哈哈，小夏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懂。”木之本灵扯出一个笑，连带着话语里都有了颤抖的笑意。

　　“学姐，”暮夏站直身子盯着她，“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吧。”

　　“听不懂什么呢？是被你割断的琴弦？是被你费尽心思藏在琴键里的刀片呢？还是在目睹我们被人推下楼梯后，被你扔掉的书包和手机呢？”

　　暮夏每说一句，木之本灵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到最后，已经难看至极。

　　“你都知道了。”木之本灵有些害怕，她知道，今日过后，有些东西或许要改变了。

　　“不管你的原因是什么，可说到底这些恶都是出自你的手笔，”暮夏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眼神冷漠得拒人千里。

　　她在之前就隐隐察觉到不对，之前跟凉川翼要钥匙时更确定了内心的疑惑，所以暗地里派人调查了她，得到的结果就是木之本灵和黑里奈绪是同父异母的关系，这让她不得不留个心眼，可没想到凉川翼对木之本灵的在乎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面对这个情况，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再加上，之后的注意力全在仁王和钢琴比赛上，她一时失察，连续着了两次道。

　　这样想着，暮夏再次打量向眼前的木之本灵，这个人，让她真的很意外。

　　木之本灵已经没有了慌乱，在她一次次听从黑里奈绪行动时，她就料到了这一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的？”遮羞布被扯开，木之本灵也不再逃避，索性向暮夏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哥哥说两把钥匙都在你手里的那一刻，但让我确定的，”暮夏顿住，耻笑一声，“还是你藏刀片的那次，慌乱中落下的校服扣子，你后来去找过吧。”

　　“原来如此。”木之本灵惊叹于少女心思的沉稳内敛，若此事放在任何一个高中生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急躁，跟仇敌来一场撕开脸皮的对峙，或者做不好表面功夫，在蛛丝马迹中显露出憎恶情绪，可凉川暮夏她居然可以忍这么久，直到这一刻。

　　“我不想去管你的苦衷，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连累无辜的人，若哪天没有人及时找到我们，那个姑娘她会有生命危险。”

　　暮夏想起来那天凤清瑶几近窒息而铁青的脸色，第一次感受到头皮发麻的恐惧，她不敢想，仁王再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不管你怎么对待我，报警还是什么我都认了。”木之本灵有些颓废地靠到墙上，她没再去看暮夏，自她收了黑里奈绪的卡，步步错，难以再挽回了。

　　“我只问你一句，哥哥他知道吗？”暮夏紧盯着木之本灵的表情，她没有去问无意义的为什么，她在意的从来都是于她而言重要的人和事。

　　木之本灵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想到眼前人一下子抓住了她不可言的软肋，并攥得她生疼。

　　凉川翼对她而言，是她这些年来最美好的意外，那个少年太干净太美好了，让她忍不住的想靠近。

　　可自己明知道少年心里对家人的重视，却在背后一次次构陷他的妹妹，她甚至不切实际的幻想过一切真相被揭开后他会作何反应，可荒唐幻想最后都会以她的耻笑告终。

　　她这样一个人。

　　然而，她这样一个人。

　　“他那样好的人，不该沾染这些。”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

　　楼梯口突然有不小的动响传来，两人停下对话同时朝外看去，一颗排球咕噜噜滚了过去，刚才的响动应该是排球砸到墙上的声音，有一人追着排球而去，弯腰捞起地上的排球，抬头瞥见楼梯上方站在的两人。

　　“小夏，木之本灵同学，聊天要注意时间，课间休息快结束了。”

　　“知道了幸村学长。”幸村精市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暮夏松了口气，对他的提醒回以礼貌的答复。

　　幸村转身离去时目光在木之本灵的身上略过，速度快到当事人都没有发现，他一手抱着排球离开，视力优良的少年自然没错过楼梯间侧面露出来的那片衣角。

　　被这样一打断，暮夏也懒得再去说什么，她深深地瞥了木之本灵一眼，转身离去。

　　“对不起。”木之本的道歉在身后响起，暮夏停下，没有回头。

　　“不需要，不接受。”

　　少女话语里的冷淡毫不掩饰，她知道，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道歉。

　　高温最为肆虐的六月暑天里，网球部的少年们倒是迎来了难得的闲暇，接下来只需要备战八月中旬的全国大赛，三巨头也没有不近人情到天天安排魔鬼训练，所以这段日子过得挺舒服。

　　可当暮夏又一次和仁王错过时，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仁王最近回来的时间有些飘忽不定，她一直以为是网球部加练的原因，可今天来了躺网球部才发现或许背后另有隐情。

　　网球场旁侧有挺拔的樱花树，此时绿叶繁盛，夏蝉匍匐其中，声嘶力竭的高歌着夏季的灼热，在这种热闹中，凉川暮夏忽然觉得有些冷。

　　“小夏，走吧。”柳生背着网球包从球场中出来时，看着少女一脸说不出来的苦闷表情，略微思索后还是这样喊了一声。

　　“来了。”暮夏应答后跟柳生并肩离开，她向柳生推荐了那家唱片店，恰巧今天有空，两个人就相约一起前往。

　　“柳生，最近网球部忙吗？”

　　“比起关东大赛时好多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柳生不知道的是，身旁的少女心思已经七拐八弯过了十九道弯。

　　电车晃悠悠驶过站台，暮夏抱着书包靠在座椅里，暮光偶尔透过车窗扫过她的脸颊，她抬起右手，黄昏时分暗沉的光线从指缝里落下来，暮夏的目光空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她随着人群跳下车，抬头就看见了背靠着路牌的少年。

　　少年银蓝色的发被夏日火热的暮光染成偏深的红色，闷热的风从他身后穿过，吹起因为半低着头遮住他眉眼的碎发，深邃帅气的面庞藏不住少年身上的洒脱肆意，尤其当他眼睛亮起来的那一秒，真叫人难以抵挡。

　　仁王快走两步接过暮夏的书包，顺手弹了下她脑门，“伤员同志能不能别乱跑。”

　　暮夏有些不服气的撇嘴，“我是跟柳生约好了带他去那家唱片店，再说，我去网球部找你了你不在。”

　　仁王牵着暮夏向前走的动作不停，他的目光闪烁，最终归于平静，“抱歉啊夏夏，最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有些话仁王没有说出口，那些繁琐的杂事就由他来斩断，他的夏夏不需要因为这些没来由的东西烦心。

　　暮夏点头没有多问，泛着热浪的风纠缠着她的头发，墨发飞扬，那一刹那，近来仁王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味道又袭上她的鼻尖。

　　来自福冈的染井吉野樱制成的熏香的味道。

　　她落后仁王半步，慢慢停下步伐，仁王疑惑地回头，暮夏突然踮起脚在他嘴上轻啄一口。

　　“雅治，我相信你。”

　　她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所以她愿意去相信他，愿意相信自己的心。

　　等仁王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女朋友已经甩手走出了一段路，望着暮色中那个窈窕身影，仁王抚上自己的唇，缓缓绽放了个笑容。

　　“夏夏，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