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回忆(4) ...
-
袁一诺初中第一次没考好,她当时知道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没想到还真是挨打。
“啪!”没有心理准备手心火辣辣地疼就迅速传来,光听说十指连心没想到会这么疼,她本能地迅速缩回手,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疼痛占据了身心大脑的支配权,袁一诺瞬间后悔没好好考试。
“伸手。”冰冷的话再次从头顶传来。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如果我有妈妈,会不会冲过来护住我。然而现在,偌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和先生,何叔显然敌不过。袁一诺绝望地想。
“要我再说一遍嘛!”先生再次举起戒尺。
袁一诺真的好绝望,她想跑,肯定会被一把抓住。眼泪已经止不住哗哗地淌着,她使劲擦了擦,倔强地抬起头看着先生,一副大义凌然地再次伸出右手。
既然无用,那就迎难接受。
屋子里只回荡着一下一下的戒尺声,右手掌心已然疼得麻木了。
如果说上次挨打,屈辱和害怕多些,那么这次,占满袁一诺身心的只剩下一个字——
恨!
她恨透了眼前这个男人,恨透了这个院子,她恨爸爸妈妈为什么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恨自己为什么要逆来顺受地受着这些委屈。
恨,如同一粒种子,此时种在了袁一诺的心里,先生每天为它浇水施肥,让这粒种子疯狂地扎根生长,吞噬着她脑海中心底里仅有的一点光亮。
她再也不想在这个冰冷的屋里呆着了。
袁一诺想夺路而逃,不管逃到哪里,只要能离开这个院子,这个男人,去哪里都好,让先生永远找不到,即使找到了,就让先生领回来一具尸体。
死。
在袁一诺的人生中,她第一次意识到了死亡这件事情,在痛苦与昏暗中,她把死亡与解脱轻松地画上了等号,但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在面对死亡时,她是终于解脱,还是……
十下说漫长恍如隔世,说短暂,袁一诺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把先生暴打虐待一番就结束了。
惩罚完,先生还一点点给袁一诺分析失分原因:
“这次语文大作文分数不高,可以多看优秀作文;英语……”
“嗯。”袁一诺答应着,声音好像因为气息不足,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样子,她完全隔绝了先生的“念经”。
先生说了什么,袁一诺完全没有听到,她在忍受,在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不会立刻夺路而逃,不会把这屋里的东西摔得稀巴烂,不会直接撞墙,不会拿把水果刀捅向先生。
“这周末开始添加英语词汇辅导班、历史辅导班、语文作文辅导班。”
袁一诺这句话听见了,她头都大了,本来上完两个辅导班,再做完作业,时间已经胜不了多少了,现在又加上三个辅导班,这是要把自己的时间彻底炸干嘛!
袁一诺此时猛得抬头凶恶地看着先生,但是此时先生正背对着袁一诺把桌子上的试卷归拢好,如果先生能早一秒转身,那么,势必会对上袁一诺的眼神,也会明白到底袁一诺心里的愤怒到底到了何种地步,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当先生转过身来时,看到的,只是袁一诺不说话,低着头,右手紧紧握成拳,疼得她咬紧了牙关,更像是在自虐。
先生见她不答话,知道她一定是心里抵触情绪极大,便耐心开导她,“初中是为高考打基础,不能再像小学时随意轻松。这些辅导班都是你目前急需的,对你学习方法和成绩提高有很大的作用。我也知道,如此一来,你周末的时间就比较紧张,你要学会时间管理,将每天时间切割成几段……”
袁一诺哪有心情听这些,先生不知道的是,袁一诺现在不仅对辅导班有抵触情绪,对他、对这个院子都是一万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想看见。
“下次再考砸你知道后果。”袁一诺听着,这是训话结束了,她木讷地点头,心想,让可恶的学习见鬼去吧。
回到自己屋里,袁一诺把试卷扔在桌上,她好想撕了试卷,撕了所有的书,可是又不敢,只能拿起打草本撕得稀碎。
发泄完,她趴在床上哭了起来,哭爸爸妈妈去了哪里?哭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自己了?哭自己不想上学……
哭着哭着,袁一诺睡着了。
大海、父母、游轮……渐渐远去。
她想喊,却喊不出,想追,身体被拽住动弹不了……
梦里画面一转,她跌进了妈妈的怀抱里,暖暖的,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袁一诺使劲抱着。
“叮铃铃。”袁一诺被闹钟吵醒。
五点钟,醒来发现天已经亮了,袁一诺坐在床上缓了缓神,想起昨晚做的噩梦还心有余悸。
袁一诺一如往常,木然地起床,发现手竟然没那么疼了,她看了看手,庆幸没肿得那么厉害。
新的一天又如此开始了。
先生今天起得晚了些,袁一诺也没有当回事,因为先生也不是铁打的,一年总有那么几次早晨会起得晚一些。
先生确实一年会有几次起晚,但是起晚的原因却不像袁一诺想的那样。
例如这次,是因为昨晚……
凌晨,袁一诺的屋门打开了。
她听到有人进来了,却睁不开眼。手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她蹭了蹭枕头,又睡着了。
先生帮她盖好被子,准备出门。
听见她在说话,凑近一点才略微听清“妈妈,妈妈,你别走,我好想你。”
同样是不断挥舞的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老是扑空的哭诉,先生再次伸出手握住了袁一诺的手,袁一诺又把先生的手拉到怀里,心满意足地睡熟了。
某一天,院子里来了一个人。
“姓雷的,这是我的肉!”
“你个黄毛丫头,知不知道待客之道。”
“雷子,你吃这块。”
……
“这是我的座位,起开。”
“你……先来后到知不知道,尊重长辈懂不懂,看我今天得好好教育教育你……”
“雷子,坐副驾。”
“你……你……我算看出来了,你俩是一伙的是吧!好,你们相亲相爱,我是外人,我是外人。”
袁一诺第一次遇见雷正明,对两人来说,都是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雷正明生气的是,老黎居然为了这个黄毛丫头抛下加拿大的一切,主要是自己这个好兄弟,只身跑回国内,而且他以为像老黎那么寡淡的人,自己才是打开他心扉的不二人选,这次回来他发现老黎满眼都是这个黄毛丫头,有时候脸上还有一丝笑容,即使一闪而过,也逃不过雷正明的法眼,这么多年在加拿大,他从来没见老黎笑过。
袁一诺气不过的是,这是哪里冒出的奇葩人物,居然声称认识先生比我早,还抢我的东西,抢我的位置,甚至还抢我的人。在袁一诺和先生的关系变得白热化的时候,出现这么个搅局的人,而且还第一次激起了袁一诺的占有欲,怎么可能让我的东西被抢走,包括先生,即使现在袁一诺不如以前喜欢先生,甚至开始仇视先生,但也不允许任何人觊觎。袁一诺也不管先生怎么看怎么想,反正宣誓主权刻不容缓。
基于这,他俩就毫无违和感地针锋相对了。
但是还好,这个不速之客来了没两天也就消失了,这个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呃……死气沉沉。袁一诺有时候还会想起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但是接踵而来的事情和一成不变的学习,也无法让袁一诺想太多。
这天体育课,袁一诺鬼使神差地跟着几个同学跑去网吧了!
理由嘛!没啥理由,有同学约,想想没去过网吧,那就去吧!
而且,体育课去网吧被抓到的几率也不大,体育馆旁边的院墙正在重新垒,正好有个缺口可以出去,马路对面就是网吧,把校服一脱,偷偷溜到对面,体育课下课之前回来就好了,很难被发现。
然而,袁一诺很背,今天班主任突发奇想突袭网吧,袁一诺他们被逮了个正着。
先生赶来的时候,他们正在班主任办公室里趴在墙上写检查,另外有一个家长早到一步,那家长进门后就一把拽过自家孩子,“啪啪”两巴掌就招呼到了脸上,袁一诺登时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与同学家长如此简单粗暴,在外一点都不留面子的行为相比,先生算是“和风细雨”了。因此,当先生要拎袁一诺回去的时候,袁一诺竟有些迫不及待地了。
刚被提溜回先生的书房,袁一诺就被正面袭来的一本厚厚的牛津英汉双解词典砸中。
“去墙角,A部分什么时候全部背过,什么时候吃饭。”
袁一诺乖乖听话去了墙角,生怕一个迟疑,也会被先生劈头盖脸地来两下,袁一诺可不想明天顶着红手印上学。
翻开词典后,袁一诺暗自叫苦不迭。这本词典里的单词远超初中水平,又长又难记,关键是A部分真的是很多很多。到了凌晨两点,当袁一诺困得受不了了,站都站不住,还是没有背完,背后的先生也一直在忙碌,完全没有要喊停的意思。
因此,袁一诺一边跟周公问好,一边还在努力地背着。
一夜未眠,天已破晓。
先生是真的一夜未眠,至于袁一诺,早就断断续续睡了五六觉。每次都没有逃过先生的法眼,先生知道第二天袁一诺还要上课,而且,这本词典词汇已经超出了袁一诺的学习范围,但是多点词汇储备不是坏事,既然是惩罚,总要重些,这样她才能长记性。
但是,袁一诺每次“偷偷”睡觉,先生也没有叫醒她,这算是先生最后的仁慈了。
之后很长时间,这本词典、书房墙角成了袁一诺固定的受罚伴侣,当很久很久以后,袁一诺将26个字母都背完一遍后,她以为再也不会再看到这本词典,就当她要偷出来撕的稀巴烂准备烧掉之前,袁一诺惊奇地发现,第二遍又开始了,而这一遍的变态程度是第一遍快马加鞭都不及的,第二遍,袁一诺被要求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要被记住。
这还不是先生罚人仅有的花样,还例如练习书法。这也是有讲究的,罚就要有罚的样子,书法内容是语文课本上的文言文,写法是硬笔楷书,写的样子是跪着。没错,就是跪着。
书房角落里,多了一个矮桌子,正好袁一诺直着上半身跪在那里的高度,语文课本上的文言文,每篇抄一遍,默写四五遍,罚一次晚上睡觉也就无缘了,因为写得不工整还要重新写。
还有跆拳道训练,罚一次五六个小时,第二天醒来,整个身体就像要散架了。
先生连罚人都想的如此“周到”,不仅让袁一诺苦得不敢再犯错,还顺带让袁一诺记了英语单词,练了书法,还能够强身健体,学点防狼手段,收效也确实不错,袁一诺的英语、语文成绩确实提升了不少。
袁一诺就知道先生怎么会突然间想起来为她请了一位跆拳道私教,还在院子里单独整理出一个房间布置成了跆拳道练习场的样子,原来是为了增加一些罚人的新花样。何叔也多了一项新工作,陪着袁一诺练习跆拳道,说是陪着,其实就是何叔坐在一旁看着袁一诺练习,这不是监工是什么。
其实,何叔确实不是作为监工而存在的,而是因为请了个男教练,先生担心袁一诺的安全,才叮嘱何叔务必要陪着袁一诺训练。
那问题来了,那为什么不干脆请个女教练?理由就显得先生多少有些自恋,先生不想家里多个女人,然后出现什么类似于保姆勾引男主人想成为女主人之类的戏码。
除此之外,先生还会隔三差五亲自传授防狼术。
“现在,我教你几招实用的近身格斗技巧,你也可以称之为防狼术。”
防狼术?袁一诺觉得莫名其妙,她想:先生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我每天两点一线,何叔车接车送,回家难得外出,我防谁啊!我有什么机会去防?我看最需要防的应该是先生你才对。除了你也没有人会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
袁一诺一阵腹语,表现出来的也只是趁着先生看不见的档口,朝天翻了个白眼。
有那么一丢丢时间,袁一诺还不如补个觉,或者发个呆,都能让她身心休息一会。
对于教授袁一诺防狼术这点,先生不是心血来潮。好吧!就是心血来潮。只因最近先生看到了一则校园暴力的新闻,这不得不让先生考虑袁一诺在学校会不会受欺负,如果受到欺负自己又不能第一时间护着她的时候,她该如何保护自己,然后,顺理成章地,袁一诺多了一节跆拳道课,但一时间收效不大,因此,先生只能自己动手,亲自教袁一诺点防身术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