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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疯玩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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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院子外边,袁一诺还在呼呼大睡。
这孩子心越来越大了,何叔无奈地摇了摇头,阿诺要出去玩也不事先跟家里说声,让他和黎先生好生担心。在何叔印象中这是第一次看见黎先生如此慌乱。
接她接不到,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回来,定位也关了,黎先生飞奔出了家门,飙车一样的速度开车离去,一晚上为了找她满城跑,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发动了所有的关系便地洒网,一有可能的消息黎先生都亲自跑去确认,如此,清晨才找到那里。
“阿诺……”何叔想叫醒袁一诺,但先生却抬手制止了他。
费那么大劲出去玩一趟,肯定是玩疯了、玩累了,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会吧。此时,先生看着睡得正香的袁一诺,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松下来。
何叔从先生高中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了,对先生的心思十分了解。
何叔先行下了车,先生则坐在车里没动,静静地看着袁一诺。
袁一诺不是第一次不见踪影,况且袁一诺已经成年,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出去玩够了也就回学校了,第二天到学校堵她是何等的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但是,如今是非常时期,先生无法若无其事地等她一个晚上,哪怕一个小时,先生都如坐针毡。
因为一个月前,他刚刚跟远在加拿大的父亲通过电话,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呵斥他、反对他,但是声音却没有以前的气势,反而显得老态,
“我可以不给你安排婚姻,但是你立马滚回来。”
先生生硬的回道,“我有我需要做的事。”
“你需要做的就是回来继承Garma。”
“那是你的公司,不是我的。”
“你那个小工作室能干什么?!”如果在儿子在面前,他一定甩过去一记耳光。
可电话这头的先生丝毫没有半分服软,“九年前我按照您的意愿放弃了法学,报考了建筑学,是我对您最后的妥协。”
“你不是对我妥协,你是被那个女人拖累,拖垮了。”
先生:“……”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把那边的事处理完立刻回来,否则,我帮你扔掉拖垮你的东西。”
父亲的话再次在先生耳边响起,他害怕袁一诺被他“扔掉”,商场如战场,父亲能走到现在绝对不是靠着什么仁义,先生曾听说过他雇佣打手恐吓对手,也听到过他与□□组织打电话。
因此,当听到袁一诺失踪的那刻,他真的慌了。
先生常舒了一口气,继续陷入沉思。
有时,先生也想不通,除了初中时对她的学业要求严厉点,也并未苛待她什么,小学时要什么、想去哪里都有求必应,貌似是高中时候,开始慢慢疏远的。难道还在为了填报志愿的事情跟他生气?还是勤工俭学的事?
也许袁一诺还是小孩子心性,性格变化不定,也经常喜欢使点小性子。
先生正想着,袁一诺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袁一诺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在做梦,她竟然看到了先生幽怨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这应该比流星撞地球的概率还低吧。
袁一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
先生意识到自己又有些失态,什么话也没说,开门下了车。
冷风灌入车内,袁一诺突然惊醒,困意全无,麻溜地跟着先生下了车,追着先生进了院子。现在已是深秋,早晨气温很低,袁一诺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跑了几步追上先生,刚刚进了院子就一把拉住先生的衣角,准备使出前几天舍友们教的对付男人时屡试不爽的必杀招——
撒娇!
“先生,人家……咳咳。”嗲得自己都觉得恶心。但是,为了能够少挨顿打,拼了。
“先生,我错了,原谅我这次好不好。”尽量控制住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抬起头泪汪汪地一副恳求的小表情认真地望着先生。
这是袁一诺不久前刚向舍友讨教的必杀技,她努力地回忆和模仿着室友的模样:
宿舍里。
“撒娇呀!”
“撒娇?”袁一诺疑惑,还绝招呢,这都什么呀,管用?
“对对,撒娇,你没听说过,撒娇女人最好命。”
“你不能跟男生硬来。”
“柔弱就是你最好的武器,等你谈个恋爱就知道了。”
……
舍友七嘴八舌的说着,回答袁一诺的问题:如何让一个男生对你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舍友们还亲自示范,让袁一诺学习。
“人家错了,你原谅人家这一次好不好。”看着舍友一边拽着衣角,一边扭动着身体,嗲生嗲气说话的样子。
一脸眩晕。
被强行拽起,让她看看实践效果。
之后一段时间,袁一诺总能get到各种撒娇名场面。
吃饭时:“亲爱的,人家想吃这个……”
玩游戏时:“人家错了,不是故意爆你头的,再陪人家玩一局嘛!”
逛街时:“你背我,要不然人家不走了。”
……
看得袁一诺目瞪口呆。心想,有了这绝招,还怕啥。这也为袁一诺肆无忌惮跟着舍友出去嗨皮留了个后手,被逮到的时候撒个娇不就完事了。
这是袁一诺初中后第一次朝先生撒娇,兴许袁一诺都快忘了小时候她是怎样腻在先生怀里不起来的了。肯定是忘了,要不然也不会专门向舍友们请教怎么撒娇了。
但是先生记得。
先生惊讶于袁一诺这久违了的撒娇,变得有些生硬的撒娇。更是怀念,他甚至都觉得上次袁一诺撒娇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先生一脸见鬼的表情瞅了一眼袁一诺,“一脸见鬼”这是袁一诺眼中先生此刻的表情。
宁死不屈死扛到底绝不认错的女汉子,现在居然在撒娇?!
是那个男的!
这是先生想到的唯一的原因,这也让先生越发生气,猛得把衣角从袁一诺手里拽出来,压着火径直往屋里走。
“先生,先生,人家……呃,那个,我承认错误了。”袁一诺在后边又追了几步,着急了。怎么不管用呢!她明明看见舍友们实践得效果很好啊!
“那就跪在这,好好反省错哪了!”
“啊?”袁一诺低头看着脚底下的鹅卵石路面,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我没听错吧!
撒娇都不管用,还跪在这坑坑洼洼的鹅卵石上!
太变态了吧!!
果然是千年的木头,万年的冰块,明明看着舍友撒娇屡试不爽的。曾经也是一个温暖的大哥哥,现在咋变成这了呢!先生不会是被哪个恶魔或者野兽附体了吧!
更让袁一诺愤恨的是脚底下这该死的鹅卵石,这还是小时候心血来潮缠着先生非要铺上的,打着按摩脚底的幌子,其实是觉得这滑溜溜,满载着白色、灰色、棕色的石头特别美丽,袁一诺特意选择了白色和蓝色的鹅卵石,铺成了一条蓝色海鱼的模样,像极了在白色的浪花中翻滚的自由的鱼儿,每当雨季来临,或是倾盆大雨,或是淅沥小雨,都会错落有致地冲刷着这块鹅卵石地面,鹅卵石也会回应其更为鲜亮的白,更为纯粹的蓝,如同镶嵌在大地上一颗颗宝石。
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今天,蓝宝石水晶宝石成了先生体罚的绝佳场地。虽然百般不情愿,但还是跪下了。跪下的那一刻,袁一诺苦不堪言到了极点。
此时,先生怒火才真正中烧起来,他进屋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一本杂志看,努力让自己平复一下心情。
先生原本好不容易找回袁一诺,进了家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于怎么处罚袁一诺,他都没有想好,或者就不处罚了,冷她几天,袁一诺只要没事就好。但是没想到袁一诺不仅招惹了个男人,在酒吧还为那个男人解围,还勉强学着撒娇。甚至无一遗漏地摘掉身上的定位,也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袁一诺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定位追踪系统,却一直假装不知道,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这是挑衅嘛!
跪了四五个小时,肚子饿得咕咕叫,早饭没吃,眼看都要吃中午饭了,本来约好去吃重庆火锅,听说那家店的芒果沙冰超级好吃,超想尝个鲜。在这院子里吃饭从来没有吃过辣,更别说冰饮了,唉。
初中高中的时候,一年也就一两次,偷偷地在学校小超市里买个小吃尝尝辣味、凉意,初中超市里的关东煮辣乎乎的特别爽,想着想着更饿了。
袁一诺对辣和凉十分渴望和喜欢,但是先生却不让他吃,这应该就是小孩子心性,越不让做的事,越能激发起内心的渴望。
某次听何叔说,先生特意嘱咐过他做饭的时候不能放辣,还特意买了会保持温热的饮水机,因为先生说袁一诺吃辣会拉肚子,吃了凉容易得肠绞痛。
呃,虽然确实如此,但袁一诺也是偷偷尝试过一两次才发现的,但是她都没有跟先生讲过,先生怎么会知道的?
不知道还要跪到什么时候,袁一诺心想,不能坐以待毙了。
“先生,我错了。先生,先生,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袁一诺摇头晃脑,扯着嗓子朝屋里大声,像极了一个丑角。
“进来。”
“耶。”袁一诺瞬间感觉胜利在望,轻声为自己喝彩。高兴得几乎是从地上弹跳起来,但是起得太猛,腿又麻了,一个踉跄右膝盖又重重地磕在了鹅卵石上,那叫一个酸爽,疼得袁一诺眼里瞬间挤满了泪水。
再次慢慢站了起来,弯腰揉着膝盖一步步挪进屋里。
先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一脸严肃。
“先生,我深刻地反思过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袁一诺就近靠在一处沙发背上,让腿和脚少承受点压力。话尽可能说得诚恳,当然也不忘绝招——撒娇,不可能不管用呀!袁一诺还想再试试,并坚信肯定管用。再加上疼出的眼泪效果,这下,先生果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发地盯得她头皮发麻。
“错哪了?”
“我不应该不拿手机,不应该关掉定位,不应该不跟您说一声,不应该私自出去玩,不应该去夜店,不应该……我不应该喝酒……”说到喝酒,袁一诺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袁一诺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股脑的把能想到的做错的地方都说出来了。
一边说着心里暗暗叫苦:完了完了。因为她看见,每说一句话,先生的脸都会黑一层,吓得袁一诺都不敢说了,真不知道坦白能不能从宽了,诚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条定律在这个院子里也并不管用。
“还有呢?”
“还有,还有……我不应该……不应该……”还有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应该都说了啊!袁一诺心里叫苦不迭,到底还有什么呢!谁给提个醒呀!
“昨晚那个男人是谁?”
“啊?”袁一诺没想到先生介怀在这件事上,但是瞥见先生的眼神寒气逼人,脑子飞速转动,想着该怎么回答呢。
“那个男的,那个……”
“收起你的小聪明,实话实说,不要被我查出来。”
袁一诺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停,被先生这样威胁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男的我不认识,是舍友临时拉来凑数的。”
“凑、数、的。”先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袁一诺说的这三个字。
“嗯嗯,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临时找的、男伴。”
“临时!”看到先生一副想杀人的眼神,袁一诺瞬间后悔了,心想:完了完了,我这次不会被打死吧,谁来救我,救救我……身体不自觉地往门口的方向倾斜,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半步都无法挪动。
时间像被冰封,袁一诺感觉到自己已经呼吸困难,每呼吸一次都是那么沉重,凝重的空气中,她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快要跳出来的声音。还有……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骨头啪啪作响的声音。
袁一诺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是委屈吗?不就是出去和同学玩了一趟,都已经成年了。是害怕吗?想起上次离家出走……不敢想。
“黎先生,午饭准备好了。”袁一诺一激灵,被突然出现的何叔的声音吓了一跳,肚子也接收到了信号,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
泪眼汪汪地看着先生,先生也盯着她,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惨了,今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一口饭。
“黎先生。”过了好一会,何叔看着先生没有回话再次提醒道。
先生这才把目光从袁一诺身上移开,礼貌地看着何叔,“何叔辛苦了。”说完,先生站起身来,走过袁一诺身旁,也没说让不让她一起吃,袁一诺急了,不加思索地在先生经过的那一瞬间,再次拽住了先生的衣角。
先生身体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袁一诺拽着自己的手,刚才那次袁一诺拽衣角,先生光顾着生气了,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再次被拽住,先生却突然有了种熟悉的感觉,那是久违的袁一诺缠着自己、窝在自己怀里、拉着自己的手的小姑娘,甚至还有小肉团。
袁一诺发现自己的失态,立马放开了先生的衣服,抽回了手,又重新哼唧哼唧地揉着膝盖。
“吃饭。”我没听错吧!这句话是先生对我说的?她看向何叔,何叔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快去吃饭,袁一诺欣喜若狂,不管怎样,吃饱喝足被打被罚总比饿着肚子要好点。
袁一诺想着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餐厅。轻快的步伐是袁一诺用来形容此时此刻心情的,事实上,刚刚缓过来的膝盖和小腿很难让人感到轻快。
袁一诺仍是一瘸一拐的,表现出自己极度痛苦,伤痛未愈的模样,这样示弱多少能博得先生一点点怜悯的。
今中午吃牛排。
“先把汤喝了。”袁一诺正要磨刀霍霍向牛排,先生把一碗汤摆在袁一诺面前。
“这汤醒酒养胃,先生特意吩咐给你做的,快点喝了,阿诺。”一旁还没离开的何叔接茬说道。嘁,又在替先生当说客,袁一诺不屑地想着,何叔总是这样,在袁一诺面前说尽了先生的好话,先生也总是这样,有话不会自己说。
牛排说是刚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菲力牛排,袁一诺照样是全熟,先生五分熟。
小孩才吃全熟,整天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和他也就差八岁而已,整天像管小孩一样管我,那么居高临下地教训我。哼,等我自己挣钱了走着瞧。袁一诺想着,手里刀叉一用力割得盘子吱吱作响。
“阿诺,牛排需要重煎吗?”何叔在一旁关心地问道。
“不用不用。”袁一诺发现自己失态了,心想:刚才想得那么得意,没表现地太明显吧?
袁一诺饿了,大口大口吃着牛排,但长期的礼仪教育,让她本能地吃起来不失优雅。
先生很快吃好了。
“下午三点到书房找我。”先生放下刀叉,擦嘴,起身离开。但是,临走前撂下的这句话却跟炸弹一样,把袁一诺顿时炸得想要吐血。
瞬间没有了胃口,几口吃完牛排。对何叔偷偷送来的平常最爱的小蛋糕也一点没有胃口,两眼无神地盯着蛋糕,拿着叉子一下下插着,“何叔,怎么办?”说出来的话带着哭腔,“我都上大学了,还是一点自由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舍友还挺喜欢跟我玩的,我就是想跟同龄人一起出去玩玩。”眼泪不听话地啪啪掉在桌子上。
“阿诺,何叔……”
“我知道何叔,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袁一诺还是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强大,虽然已经习惯了,虽然也大义凛然过,也毫不在乎过,但是真的要接受结果的时候还是很害怕。
毕竟,很疼的。
袁一诺草草地吃了两口蛋糕,起身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坐在床上,想起了无数个挨打挨罚的时刻,想到了自己的斗争与失败,静静等待着三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