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一生》yoyo鹿

22、回忆（11）

　　“我要学金融，不要学法律。”
　　“不行。”
　　“这是我的人生，我说了算，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你凭什么像管小孩一样管我。”
　　“我是你的监护人。”
　　“撒谎，我父母才是，就是父母也就监护到成年，你是我爹还是我娘。”
　　先生有些火大，袁一诺最近脾气见长。袁一诺却觉得这关系到未来的关键抉择，拼死也要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先生不再说话，盯着她。
　　往常，袁一诺最怕先生沉默不语时犀利的眼神。而现在，她必须趾高气扬、决不能躲闪地看回去。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何叔进屋打破僵局。
　　“先生，公司董事等着您开视频会。”
　　先生狠狠挖了袁一诺一眼，起身离开。
　　袁一诺自信地认为第一回合，大获全胜。就等着高考志愿报名系统开启。
　　虽然身份证、准考证什么的，都已经被先生没收，但是凭借她多年战斗经验，早已早早抄下，有备无患。到时候她悄悄登录，填报上金融专业，还是外省的学校……想着想着，袁一诺都想跳起来。心想：终于可以不用再寄人篱下了。

　　和计划的一样，一切居然非常顺利。
　　袁一诺却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这不像先生的作风呀！她紧张了起来，每天都查看报名情况。
　　慢慢地发现先生正在忙着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好像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慢慢地也就放松了警惕，不再每天看每天看。心想，就等着明天报名截止，无法修改，大功告成。
　　那几天，她好久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她甚至都开始整理行李。她提前跟何叔开始告别，跟院子的大门，石阶，桂花树，每一颗花花草草，还有鹅卵石也都告了别。
　　终于等到了录取信息公布的那一刻，只等把大学和专业大声亲口告诉先生。她欣喜若狂，她准备了十几分钟的与先生的告别话，想想还有点煽情呢。
　　录取结果终于出来了。
　　袁一诺激动兴奋到了极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反复确认，点登录的那一刻，她闭起了眼睛。
　　XX政法大学法学专业。
　　再次睁开眼睛，这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袁一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心脏跳到了喉咙口，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她退出来，反反复复登了四五遍。
　　从兴奋到难以置信，到低至冰点，到最后，她知道了这是现实，她绝望地哭了，眼泪就那么从眼里流出来，划过脸颊，无声地滴在桌上。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身体在发抖，慢慢哭出了声，一定是先生，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密码，他不可能知道我的密码，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袁一诺抹干了眼泪，连滚带爬冲出了房间，咚咚咚敲着书房的门。
　　没有回音。
　　她使劲拧门，居然拧不开门，此时，袁一诺已烦躁到了极点。她冲进院子，要去先生的公司大闹一场，跑到了大门口又跑回书房门口，袁一诺使劲踹了好几脚，才把书房的门踹开。
　　她顾不上右腿发麻。一瘸一拐冲进房内。撕着，砸着，哭喊着。直到没有东西可破坏。她瘫坐在地上，哭起来，撕心裂肺。三年来，所有的希望，奋斗的方向，拼命学习的目的，仅仅是考出去。
　　然而，都幻灭了。
　　她不想再去复读一年，黑色的高三。她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接受现实，要么无学可上。她好痛苦，她蜷缩着，抽搐着，哭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发泄完了？”
　　她不想抬头，这个恶魔。他钳住了她的人生，掐灭了她最后的希望，夺走了她的自尊，让她自以为胜券在握，其实却像个傻子一样。她不明白，为何他要这么死死地捆着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相互折磨呢！
　　……
　　她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拢了拢头发，整理下衣衫，正色看着先生，“你赢了。”说完，一步一步坚强地走出去。
　　先生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有些心疼。
　　走回卧室，她腿疼得厉害，倒在了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没有哭，也没有动，脑子里啥也没想，一片空洞。
　　过了一会，翻了个身，睡觉了。

　　*

　　开学第一天，先生和何叔送袁一诺上学。
　　袁一诺此生都没觉得脚那么重，身体都跟着那么重。袁一诺像十天半个月没睡觉一样，两眼耷拉着，浑身懒散散地，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就这么进了校园，和周边兴高采烈、欢欣雀跃迎接大学生活的准大学生截然不同。
　　第一个注意到如此特立独行的袁一诺的，是甜甜。
　　袁一诺正在排队办入学手续。
　　“同学你好，我是甜甜，法学院法学专业的，你是哪个学院的？我们是一个专业呀！说不定是同班呢！”甜甜看了一眼袁一诺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地说道。
　　“你好。”袁一诺对面前高兴的甜甜完全无感，主要是因为她对这个专业很反感，但是还是礼貌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到学院报到。
　　一个学长负责接待了袁一诺。他领着袁一诺和先生、何叔领取了床单被褥等用品，一起帮他们拿到宿舍。
　　“是你呀！我们居然是同寝，以后请多多关照。”是甜甜。
　　“你好。”袁一诺再次礼貌地打招呼。
　　“东西收拾好了，我带你们参观参观校园吧！”学长非常热情。
　　“麻烦你了。”袁一诺本来想拒绝的，没想到先生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袁一诺又被拽着围着学校逛了一圈，这如同是把你投进监狱，还要让你兴高采烈地欣赏各种刑具，让你知道未来的生活有多么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不忍睹。
　　更恶劣的是，参观完后，先生又把她拎回了院子，这也是先生非要让她报这个学校的原因之一吧——离家近。
　　袁一诺独立生活的计划眼看就这么泡汤了。
　　但袁一诺并未气馁。
　　入学后，袁一诺做了两件事。一是申请金融双学位，二是找到勤工俭学的工作。
　　这天中午，袁一诺正在餐厅勤工俭学，擦着饭桌。
　　“你缺钱吗？”
　　“缺啊！我……”下一秒袁一诺呆住了，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袁一诺面前，她不知道该跑还是应该正面交锋。
　　学校旁的咖啡馆。
　　“你说还是我问。”
　　先生又那么看着她，身体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叉放在翘着的二郎腿上，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她，像审问犯人一样，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简单来讲，就是盯得袁一诺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然而袁一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可是“老油条”了。
　　“我是体验生活，一直看着先生挣钱很累，我想替先生分担辛苦。”说得不知道多么地冠冕堂皇，袁一诺都觉得恶心，但是为了能够生存，这是必备的生活技能之一。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只是这个。”
　　“你有能力改变我的人生，我也有权利决定我的人生。”袁一诺摆出一副正面交锋的摊牌架势。
　　“自己的路是需要自己走，不过，相信你迟早会喜欢上法律行业的。”
　　“我就喜欢你的自信。”袁一诺完美复制了先生的架势，一副谈判桌上皮笑肉不笑的客气，“但是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咱们拭目以待。”先生微微一笑。
　　袁一诺不想再说下去，如此唇枪舌剑真的没意思，袁一诺懒得搭理先生，更是不理解如此安排自己人生的先生。
　　袁一诺也无数次想过要不要跟先生断绝……关系。
　　但是一则她目前还没有钱，二则她也狠不下这个心，一起这么久了，除非是木头人，否则都会有些羁绊感，她也曾听同学抱怨过自己的妈妈有多么过分，逼她学这个逼她干那个，不顾孩子的感受直接帮她选学校，甚至安排朋友。
　　袁一诺有时候感觉先生像极了那些父母，即使很讨厌，看他们也没有跟父母断绝关系！
　　但是，抗争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我才不会喜欢上法学专业，也绝对不会从事法律行业，你就等着啪啪打脸吧！袁一诺这么想着，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自己勤工俭学的岗位上。
　　过了两天，何叔接袁一诺放学，路上何叔问起了袁一诺钱的事情：
　　“阿诺，你最近缺钱吗？缺钱的话可以跟何叔说，何叔帮你。”
　　“先生告诉你的？”袁一诺瞬间拉起了警觉线。
　　“是黎先生无意间说起的，但是是我想问你的，如果需要帮忙……”
　　“不需要。”
　　“阿诺，你这样又学习又要勤工俭学太累了。零花钱不够了？”
　　“够。”
　　“阿诺……”
　　“何叔，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我真的不需要，没有遇到困难，也有零花钱，我就是想自己赚钱，离开这里。”
　　“离开？阿诺，你想去哪？”
　　“深圳，一座遥远宁静的城市。”
　　袁一诺看着车窗外。

　　这年寒假，袁一诺想找个地方打工。然而，袁一诺知道这肯定逃不过先生的眼睛。还好雷正明又跑回来了，也说明肖妍也回来了，袁一诺跑去找肖姐姐求救了。
　　肖妍非常爽快地答应帮助袁一诺找到实习的地方，袁一诺如此在院子里安心地等待肖妍的回复，然而，肖妍的回复还没等到，却等到了先生的回应。
　　原来，又是雷正明这个无处不在的大嘴巴，那天她跟肖姐姐打电话的时候被雷正明偷听到了，雷正明百分之百会告诉先生。
　　这注定是围绕挣钱问题的又一次激烈交锋。
　　“这张卡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不要。”
　　“硬气！我就喜欢小诺诺的硬脾气！”
　　袁一诺狠狠瞪了一眼雷正明，在这么短兵相接、激烈异常的时刻，居然有这么个逗比的存在，整得剑拔弩张的场面变得如此滑稽。
　　这俨然成了三个人的混战。
　　“学生的天职是学习，而不是打工挣钱。”
　　“我这是勤工俭学。”
　　“老黎，你这可是双标了，上大学那会你都在酝酿着要开公司了。”
　　……
　　“我已经跟肖小姐说了，不用再给你找打工的地方。”
　　“你凭什么又给我做决定，没人帮我找，我自己找。”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诺诺……”
　　“闭嘴！”“闭嘴！”
　　“哎呀！罕见啊！异口同声。你看，眼神都是一样的，好好好，我闭嘴。”说着，雷正明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你安心学习，大学毕业后我就不再管你。”
　　“你现在就不用管我。”
　　“袁一诺！”
　　先生又一次被袁一诺成功惹怒，自从上大学后，袁一诺竟然又如此叛逆，如同刚上初中时那么任性妄为，油盐不进。
　　“你们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倔脾气，两人相处，得有一个人学会服软，就跟我一样。”雷正明一副专家的架势：
　　“咱们中和一下，小诺诺既然想打工，也算是体验生活，老黎是怕你出去打工不安全，那么，不如你去我们工作室打工啊！一个月我给你一万怎么样！”
　　“月薪一万，你这是在误导她。”
　　“没事，这钱我出。”
　　“我不同意。”“我同意。”
　　又是异口同声。
　　反对的是先生，即使毕业的大学生转正后的工资也很难月薪一万，雷正明这是在袁一诺制造一个赚钱容易的假象。
　　袁一诺连工作内容都没问，光听月薪一万，爽快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