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星星的夏天》冰水三千

33、第 33 章

　　第二天早晨，宁初夏被一阵阵香味勾醒，奶香扑鼻。

　　宁初夏掀开被子下床，顺着味道寻到厨房。

　　段骁辰正在烤箱前打转，脖子上系着围裙，手上套着厚厚的耐高温手套，旁边摆了一排喷香的蜂蜜可颂，热气翻滚着冉冉向上。

　　宁初夏两眼放光，扇风把香气拢到鼻子边上，她瞬间清醒，“这是你亲自烤的？”

　　“不是。”段骁辰皱着眉头指指烤箱，“我没这个功能，是它烤的。”

　　宁初夏白段骁辰一眼，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还会开玩笑。

　　“让我尝尝烤箱的手艺。”宁初夏伸手要抓。

　　段骁辰打开宁初夏的手，“刚出炉不久，小心烫。”

　　他摘掉手套，用指尖轻轻触碰可颂的温度，拿一个在手里，放在宁初夏嘴边。

　　宁初夏怕烫，小小咬下去一口，可颂外面酥脆里面柔软，微甜的蜂蜜裹着奶香十足的面包，真乃人间美味。

　　“还可以吗？”段骁辰观察着宁初夏的表情。

　　宁初夏像是采到花蜜的小蜜蜂，扇着翅膀飞来飞去，满脸享受的样子，她转身抱住段骁辰的腰，夸赞说：“一级棒，比外边面包店里的好吃一万倍。”她仰起头，“我毕业后赚钱养家，你做家庭煮夫好不好？”

　　“你养我？”段骁辰满脸宠溺，歪头思考一会，“听起来不错，我挺想尝试让人包养的滋味。”

　　宁初夏转念觉得不对劲，噌地站直身体，摇头说：“暂时还是别有这种想法，自力更生挺好。”

　　“不包养我了？”段骁辰取出一个木质带把小盘子，垫着油纸摆放几个蜂蜜可颂。

　　“当然包，说话算话。”宁初夏帮段骁辰端倒好的牛奶，坐在餐桌前，“但你得等我几年，不能让别的女人抢先。”

　　“别的女人？”段骁辰玩味一笑，在宁初夏对面坐下。

　　“嗯。”宁初夏用力点头，“追你的女生都很有钱吧？”

　　“这个表情是在吃醋？”段骁辰缓缓喝一口牛奶，乳白颜色挂在玻璃杯上，形成一条抛物线。。

　　“危机重重。”宁初夏狠狠咬下一块可颂，在嘴里嚼来嚼去，“听说她们又漂亮又有钱。”

　　段骁辰点点头，优雅地叉起可颂咬着吃，比宁初夏吃东西的样子好看很多。

　　“你敢点头承认？”宁初夏站起来晃着油腻腻的手，“小心我因妒生恨，趁你睡熟…”她在脖子上比个割掉的动作。

　　“家有悍妇，我不敢。”段骁辰喝掉杯中最后一点牛奶，双手放在桌上笑盈盈望着宁初夏。

　　“才不是悍妇，我温柔善良又贤惠。”宁初夏听到段骁辰说自己是他家里的，心中暗喜，不太计较是不是悍妇。

　　“摔盘子摔碗的贤惠吗？”

　　“段骁辰，你没良心，昨夜不是我在照顾你吗？”宁初夏吃完嘴里的可颂，伸手又拿第二个吃。

　　段骁辰不说话。

　　宁初夏吃东西没声音，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是说错话了？因为哪句？

　　直呼段骁辰全名，还是说他没良心？

　　段骁辰沉默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怪不得“神祇”里人人都不敢接近他。

　　“吃完我带你看个地方。”段骁辰声音有些沉。

　　宁初夏想快点吃，但段骁辰烤的可颂实在太美味，她一连吃掉三个，要不是段骁辰制止，估计第四个也能吃进去。

　　段骁辰收拾完餐桌，仔仔细细洗过手，从他的床头柜取出一把钥匙，牵着宁初夏走到最里面那间上锁的房门前。

　　宁初夏心脏砰砰乱跳，直觉告诉她这里有段骁辰不能触碰的秘密。

　　段骁辰将钥匙插在门锁里转一圈，他的手掌放在把手上，往下一压，门开了。

　　晨光从窗口照进房间，整个房间是粉粉嫩嫩的公主搭配，白色纱帘，宽敞的书桌摆了一排各式各样的棒棒糖，雕花□□色木床上堆放着毛绒玩具，还有美少女战士的床单。

　　与家里其他地方极简单调的设计不同，这里全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我昨天和你说过曾经有个妹妹吧？”段骁辰走进去。

　　他果然喝酒不会断片，什么都能记得。

　　宁初夏跟在后面，“是啊，你说她叫段晓星。”

　　段骁辰拿起书桌上的合影，给宁初夏指着一个扎朝天辫的女孩说：“段晓星。”

　　宁初夏看着那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里面的女孩大概只有三岁，她坐在一个女人怀中，眼睛又圆又大，天真烂漫地笑着，女人右边是十岁左右的段骁辰，已经能初见现在的轮廓，女人左边缺少一块，应该是被谁撕掉了。

　　“这个是你和妈妈？”宁初夏摸摸照片中段骁辰脸。

　　“嗯。”段骁辰把宁初夏环在中间，双手撑在书桌上，他弯下腰的高度正好在宁初夏耳边。

　　“晓星很可爱，长得像你。”宁初夏转头在段骁辰脸旁说。

　　“她如果能长大，现在有十六岁，没准和你一样是个漂亮女孩。”

　　“晓星她…”宁初夏说了一半，没忍心继续问。

　　段骁辰抱住宁初夏，明明是洒满阳光还有点炎热的清晨，宁初夏却觉得段骁辰浑身冰冷，瑟瑟发抖。

　　“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八岁时候发病没救过来，是因为我…我没有凑够手术费。”段骁辰连口中呼出的气息都是寒凉刺骨。

　　简简单单一句话，段骁辰说得很艰难，宁初夏听得肝肠寸断。

　　她忽然想起暑期做志愿者时遇到的留守儿童，还有那些失去双亲的孤儿，看到他们的那种难受和亲耳聆听最爱的人的遭遇是两种感受。

　　就像，一个是站在身外人的角度悲天悯人，另一个是故事中的主角。

　　“不要怪自己，晓星八岁时候你也还小，去哪里找到那么多钱，这不是你的错。”宁初夏回身抱住段骁辰颤抖的身体。

　　“我恨自己没有快些长大，没能留住晓星…”段骁辰断断续续地说：“你不知道，是我的错，她是因为我才死…”

　　死亡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如果一个人非要把别人的死亡背负在自己身上，那必然是无法言喻的伤痛和迈不过走不出的困境。

　　时间仿佛被牢牢卡在那里，无限重复，折磨加倍。

　　宁初夏想起段骁辰昨天不停说的那句话，“我已经是哥哥了…”

　　他硬把自己困在哥哥的角色里无法自拔，平时□□着刀枪不入，云淡风轻，在醉酒状态下才表现出最脆弱和真实的一面。

　　如同螃蟹褪去坚硬的铠甲时，随便谁都能将其轻易俘虏，所以他需要找到最安全的洞穴隐藏自己。

　　现在段骁辰正在带宁初夏走进他的洞穴。

　　过去的事宁初夏无法参与，更无法改变，不论曾经带给段骁辰多么大的伤害和痛楚，那都是曾经。

　　宁初夏能做到的是给段骁辰一个未来。

　　她不清楚是怎样的未来，但宁初夏坚信至少会比以前好，段骁辰需要的时候她会陪伴在他身边。

　　就像昨天那样，就像现在一样。

　　宁初夏想一点一点抚平段骁辰心中的裂痕，让那些裂痕成为光照进去的地方。

　　段骁辰的未来一定要前程似锦，平安喜乐。

　　还要，有宁初夏。

　　宁初夏仰起小小的脸，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的父母还有晓星，他们肯定希望你开心快乐，如果做不到，那就先试着放过自己吧。”

　　段骁辰迷茫地看着宁初夏。

　　“除了他们你还有很重要的人吗，会很在意的那种。”宁初夏问。

　　段骁辰凝眉在想。

　　“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宁初夏不等段骁辰回答，“让我成为你生命中第八重要的人。”

　　段骁辰被宁初夏逗得有点想笑，沉闷的情绪在阳光下慢慢消散，“为什么是第八？”

　　宁初夏掰指头算，“前面有爸爸妈妈晓星，爷爷奶奶姥爷姥姥，我总不能排在雪团子闪电和江乐天后面吧？”

　　“你现在是第一。”段骁辰亲亲宁初夏的额头。

　　“第一啊。”宁初夏微微笑着，“我还是喜欢第一，其他名次还没得过呢。”

　　她把相框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抱歉地说：“叔叔阿姨晓星，我就占了个活着的便宜，别和我计较啊，我会把段骁辰照顾好，你们放心。”

　　“胡说什么。”段骁辰捂住宁初夏的嘴，“不要开这种玩笑。”

　　对于宁初夏来说，生死是很遥远的事情，而对于段骁辰来说，那是时刻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让他恐惧到提都不能提。

　　“段骁辰。”宁初夏站直身体，“我说过会永远陪着你，不会食言，你不需要害怕。”

　　段骁辰轻轻嗯一声，有些敷衍。

　　他不是不信宁初夏，只是不信永远。

　　永远太远，人生路上的分岔太多，稍微不小心就会再也不见。

　　所以段骁辰不敢轻易承诺什么，他就想着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尽一切可能给予宁初夏。

　　她想要，他便倾尽全力，倾其所有。

　　包括自己。

　　“拉钩。”宁初夏孩子般伸出小拇指，“口说无凭，做什么都要讲究仪式感，拉过钩便代表签订契约，不能轻易反悔。”

　　段骁辰配合地伸出小拇指和宁初夏勾在一起。

　　“还要盖个章。”宁初夏撅起嘴，指指嘴唇。

　　段骁辰皱皱眉，“我怀疑你是骗色。”

　　宁初夏抓着段骁辰肩膀强吻一下，“正好你有，正好我要，骗骗也无妨。”

　　段骁辰抱着宁初夏笑了，公主房装修好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个房间中感受到快乐的情绪。

　　宁初夏转头对着相片说：“晓星，你帮我作证，你哥已经卖给我了，他要是对我不好，你一定要替我收拾他。”

　　“怎么收拾…”

　　“嗯…”宁初夏想想，“让晓星托梦，夜夜在梦里把你骂个狗血喷头。”

　　“晓星是我妹妹…”

　　“我自有办法。”宁初夏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出去，不一会端着蜂蜜可颂进来，摆在相框前面。

　　“妹妹，初次见面，你可能没想到多了个姐姐，以后再改口叫嫂嫂，姐姐会经常给你带好吃的，你要站在姐姐这边，毕竟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你哥也是男人。”

　　“……”

　　宁初夏，还真是没有做不出的事。

　　“凑乎先吃，姐姐替你尝过，味道还不错。”

　　段骁辰点点宁初夏的后背，“可颂是我做的…”

　　宁初夏没理段骁辰，继续说：“看你亲哥多小气，还计较是谁做，不舍得给你吃，姐姐以后罩你，有我的就有你的。”

　　“……”

　　段骁辰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段晓星如果还在世，此时肯定对宁初夏投诚了，她小时候就喜欢漂亮姐姐。

　　关于段晓星的记忆拨开厚重尘封的土壤逐渐回到段骁辰脑海中，那段曾经快乐过的回忆。

　　宁初夏总能轻而易举化解开段骁辰不敢触碰的心结，让他觉得原来长期困住自己的阴霾，抓住自己的触手，一转念就散了。

　　出房间时，宁初夏不忘拿出来那盘蜂蜜可颂，还没走到厨房就塞到嘴里。

　　段骁辰拦住宁初夏，“这个…还是不要吃吧？”

　　“为什么？”宁初夏停在原地。

　　段骁辰有些迷信，晓星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在她相片前摆过片刻的食物在段骁辰心里就算贡品，自己吃没什么，宁初夏毕竟和晓星没有任何关系，不知道她忌不忌讳这些。

　　“让我来吃。”段骁辰准备要拿回去。

　　“段哥哥，你惧怕的东西可真多。”宁初夏快一步把可颂吃进嘴里。

　　“不不。”段骁辰垂头，“我怕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妈妈和妹妹因我而死，我怕…”

　　“我不怕。”宁初夏把空木盘放在段骁辰手中，“我从小到大获得的东西从不依靠幸运，包括你。”她拉住段骁辰的衣袖，“如果非说有幸运，那就是你刚好也喜欢我。你没有不祥，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命运对你有不公平还有些残忍，但我相信一定会有额外的和意想不到馈赠，你信吗？”

　　段骁辰犹豫一下，他信吗？

　　他不信，段骁辰早已过了相信神明的年纪，在那些无望的日子里他夜夜祈祷，可神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苦难依然无穷无尽。

　　但他相信宁初夏，他想让宁初夏相信。

　　段骁辰把木盘收好，回到公主房轻轻合上门，没有锁住，而是把钥匙留在门上。

　　他对宁初夏说：“You are my desti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