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星星的夏天》冰水三千

3、第 3 章

　　宁初夏把手放在屏幕上，死活不撒开。

　　段骁辰抬眼疑惑地望着宁初夏，一字一顿地问：“我家？”

　　宁初夏重重点头，可可怜怜地望着他，“你看我手机丢了，宿舍回不去，你总不能忍心让我露宿街头，是吧？”

　　“哦。”段骁辰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转头往警局走，“那送你回去。”

　　“别啊…”宁初夏抓住段骁辰裸露出来的小臂，是紧实的肌肉…

　　段骁辰没理会宁初夏继续向前走，宁初夏索性赖在地上才把段骁辰给拖住，停在原地。

　　“你究竟想怎样？”

　　宁初夏感觉段骁辰的语气中七分无奈，两分生气，还夹杂着一分宠溺？

　　其实她以为的，只是自以为。

　　段骁辰更多的情绪是无奈。

　　“今天是我生日，不想在警局跟中年大叔和小流氓过。”宁初夏眼巴巴仰望段骁辰，他的下颚线条可真好看，胡须剃得干干净净，棱角分明。

　　段骁辰语气柔软下来，“今天？”

　　“昨天。”宁初夏实话实说，又生怕段骁辰改变主意，连忙补充道：“昨天和今天连着过的，大家玩得很嗨，才会有点晚。”

　　“昨天立夏。”段骁辰想了想说。

　　“所以我叫初夏啊。”

　　从这个角度看宁初夏，她的眼睛很亮，街边路灯冷白光束落在她眼眸中，像是盛满璀璨的星辰。

　　“站起来。”段骁辰手臂用力，把宁初夏拉起，“记不记得同学的号码，你联系一下。”

　　“没有。”宁初夏想都没想，“我数学不好，一个都记不住。”

　　“哦？你刚才说自己是名校的大学生。”段骁辰特意强调名校两个字。

　　“我是文科生，学霸也会偏科的。”

　　竟然有人能把学霸和偏科两个词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脸不红，心不跳！

　　段骁辰又拿出手机，头也不抬地问：“平时习惯住哪种酒店？”

　　“平时不住酒店。”宁初夏在这个问题上倔强又固执，“一个人会害怕，平时听鬼故事太多。”

　　段骁辰摸出一支烟，滑开打火机点上，他不喜欢抽烟，放在身上只为不时之需。

　　宁初夏看到暗夜中的火光映在段骁辰脸上，他鼻梁右侧的美人痣更显清晰，宁初夏盯着那颗美人痣目不转睛。

　　轻薄的烟雾从段骁辰唇齿间吐出，吹散在空中，他似乎有些明白小姑娘的心思，却始终不愿朝那个方向去想。

　　因为这张脸，对他感兴趣的女生太多，冒出个宁初夏毫不稀奇。且不说自己从没有了解女生的兴趣，即便为谁破例也绝不可能是这个女孩，宁初夏那双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睛让他不敢直视。

　　仅仅是京都大学和学霸两个词，就知道他们根本不是相同世界的人。

　　宁初夏如太阳，骄阳似火。

　　而段骁辰不喜欢太过耀眼的东西。

　　他远远望着都会觉得睁不开双眼。

　　宁初夏看着段骁辰安静地吸烟，吸吸鼻子，故意让自己打出个喷嚏，她没法和段骁辰耗着，再耗下去天都亮了，她不想老天赐予的偶遇无疾而终。

　　“好冷呀，为了穿裙子好看特意光着腿，我从小体质不太好，容易生病发烧，最近课程紧，耽误课程还得补好久…”宁初夏嘟嘟囔囔，边说边观察段骁辰的神色。

　　段骁辰没理她，不知道听没听见，捏着烟头走向垃圾桶，把烟头摁在金属上彻底熄灭掉，低头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他在干什么，想要趁机丢下自己逃跑？

　　宁初夏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她走到段骁辰身旁，把手心握了很久的纸条递给段骁辰。

　　段骁辰看看纸条，再看看宁初夏，“？”

　　“我的电话号码。”宁初夏说这话时偷偷看段骁辰的神色，“今天谢谢你，耽误你好长时间，因为打架衣服弄脏，嘴角还破了。”她鞠一躬，说：“我先走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愿意赔偿。”

　　说完之后，宁初夏真的转身就走。

　　“5、4、3…”宁初夏走得很慢，在心中默数。

　　“等会儿。”

　　耶！宁初夏背对着段骁辰嘴角忍不住飞上天，她停在原地。

　　“你准备去哪儿？”

　　宁初夏没有回头，声音幽幽，“还在想。”

　　“……”

　　段骁辰快要被宁初夏气笑了，拙劣又可爱的演技，让人一眼识破，他总不能真的放任小女孩大半夜在外面游荡，想了想说：“嘴角的伤不是因为打架，是被你撞的。”

　　“啊？”宁初夏回身小跑过来，仔仔细细查看段骁辰嘴角的伤，又伸手比比自己额头和他嘴唇的高度。

　　好像还真是自己撞的。

　　“对不起，谁让你突然出现，疼吗？”宁初夏蹙着眉头踮起脚尖在伤口上轻轻吹气。

　　段骁辰心想，“所以怪我喽？”

　　带着甜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在皮肤上酥酥麻麻，段骁辰全身每一个毛孔仿佛都被打开，被宁初夏铺天盖地的气息肆意侵袭。

　　段骁辰慌乱地推开宁初夏，把头别到一旁。

　　“你别躲啊，吹吹就不疼了。”宁初夏满脸认真。

　　“我本来就不疼。”

　　“嘴硬，都破了。”宁初夏瘪嘴，“你别不信，吹气对传递痛觉的神经末梢有冷却作用，你的伤口在嘴唇上，你自己又没办法吹，我帮你啊。”

　　宁初夏抓住段骁辰又凑上来。

　　这个小姑娘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力气大。

　　“……”学霸的歪理还不少。

　　此时，段骁辰的手机很没眼色地忽然震动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他如释重负，飞快按下接听键。

　　那边说了什么宁初夏没听见，只听段骁辰说：“嗯，我们在警局门口，您过来就能看见。”

　　挂断电话不久，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

　　段骁辰打开后座车门，宁初夏没动。

　　“不走吗？”

　　“去哪里？”

　　“我家。”段骁辰斜靠在车门上，“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不上来…”

　　还没等段骁辰数数，宁初夏已经窜到车上，短跑健将的速度可不是盖的。

　　段骁辰摇摇头，不易察觉地弯起嘴角。

　　车子停在御龙花园门口，宁初夏掩饰不住兴奋，宁尔摩斯名不虚传，段骁辰家果然是在京都大学不远处，仅相隔一条大街，学校里很多教授就是住在这个小区，与她的预想分毫不差。

　　段骁辰开门下车，宁初夏想起她初次见到段骁辰的场景，就是先被这条大长腿吸引住。

　　“不打算下车吗？”段骁辰站在外面。

　　宁初夏回过神，从后座上爬了出来，悄然说：“真好。”

　　“什么？”段骁辰没听清。

　　“没…没什么，我说你家和我学校离得很近。”这片空旷，夜风大，宁初夏说出的话裹着寒风吹远了，她又紧了紧外套，冻得牙齿直哆嗦。

　　“嗯。”段骁辰移动位置，替宁初夏挡住风，“快走吧，这里冷。”

　　进了楼宇门，电梯安静地停在一层。

　　跟在段骁辰身后走进去，里面空间不小，宁初夏却感到局促，离开户外广阔的环境，少女那种与生俱来的羞涩和腼腆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般渐渐冒了头。

　　电梯里全是段骁辰身上的香味，记忆中的味道慢慢有了具体形状，和旁边的男子渐渐重合，淡淡的木质琥珀香，沉稳中带点小性感。

　　既陌生，又像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冥冥之中大概自有缘分。

　　属于她的缘分。

　　终于，终于等到他了。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钟，宁初夏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电梯停在八层，双开门缓缓打开，宁初夏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对奢侈品不太懂，但目测女人身上的衣服、配饰都不会便宜，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都写着“姐很有钱”四个字。

　　段骁辰眼中的惊讶转瞬即逝，他平静地走出去。

　　女人目光一直追随着段骁辰。

　　宁初夏能看出她应该是为段骁辰而来。

　　忽然就想起来半年前的桃色绯闻，当时的女富婆不会就是这个女人吧，但女人好像也没有很老。

　　两人谁都没说话，段骁辰站在她面前，女人欲言又止，轻轻低下头。

　　电梯门即将合住，宁初夏赶紧按开门键，从电梯里走下来。

　　女人目光又锁在宁初夏身上，眼神有掩饰不住的疑惑，看到宁初夏身上的外套后，目光又立刻变得凌厉尖锐。

　　宁初夏挪到段骁辰后面，不敢看女人，那目光几乎能把宁初夏现场凌迟。

　　“她是？”女人忍不住问段骁辰。

　　段骁辰转身给宁初夏指了个方向，“去那边等我。”

　　宁初夏得令飞速退下，退到楼道窗口旁，把身上的西装脱掉抱在怀中。

　　又是沉默。

　　“我等你很久。”终是女人先开口。

　　“没有必要。”段骁辰的声音在走廊中更显空洞清冷。

　　“你在生气。”女人说话很小心，看着段骁辰的眼色。

　　“你多心了。”段骁辰把手揣在兜里。

　　女人翻翻包，找出手机打开，把屏幕放到段骁辰面前。

　　宁初夏发誓她无心偷听别人的秘密，可狭长的楼道满共就这么丁点大，两人的对话和视频声音还是清晰地钻进耳朵。

　　声音嘈杂混乱，宁初夏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和几个女人的尖叫和求饶声，其中还混杂着骂人的脏话。

　　视频的最后，里面的女人颤抖着说：“哈迪斯，对不起，是我下贱，别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她哭了会断断续续地说：“关凌薇，求求你饶恕我，我是贱人，不不…是贱婢，我给哈迪斯下跪，磕头…让我怎么样做都行，放了我吧，再没有下次，求求你…”

　　手机通过音响传出的声音凄切又充满恐惧，让宁初夏不寒而栗。

　　段骁辰熄灭手机，说：“到此为止吧。”

　　“是我交友不慎，我不知道她们会对你说过分的话，你离开后我叫人狠狠教训她们一顿，我保证，再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女人的眼神近乎哀求。

　　“我说过没关系，逢场作戏罢了。”段骁辰淡淡。

　　“有关系，我不允许别人诋毁你，你比她们任何一个都干净！”女人声音大起来，“还有那些口是心非的女人们，表面清高，装作不在乎，暗地里惦记你，还找人去俱乐部堵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段骁辰没说话。

　　“不是逢场作戏，我对你是真心，你一直有感觉，是吗？”女人声音略微激动，她拉住段骁辰的袖口，“我不在意你的过去，我说服家人了，爸爸同意见你。”

　　“不必为我费心，我不会喜欢谁。”

　　“是因为今天她们的话吗，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从没觉得…”

　　“不是，你多虑了，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生气，没有放在心上，这些都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段骁辰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我没有真心，也配不上你的真心。”

　　女人抓在袖口的手无力垂下，“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

　　段骁辰默认。

　　“她是谁？”女人又绕回最初的话题。

　　躲不掉的话题。

　　宁初夏装作听不见，继续抬头认真看没有星星的夜空。

　　“不认识。”

　　女人冷哼一声，自然不信，“哈迪斯能带不认识的女人回家？”

　　哈迪斯，希腊神话中的冥界之神。

　　视频中的女人向哈迪斯道歉，这个女人又叫段骁辰哈迪斯。

　　为什么是哈迪斯？

　　“她才十几岁，不算女人。”

　　……

　　宁初夏恨不得冲上去解释自己是差一岁二十岁，十一岁和十九岁都是十几岁，但差别很大！

　　虽然宁初夏觉得段骁辰是为了应付女人，但仍然受到极大侮辱，她低头看看自己，难道在段骁辰眼里自己都不算女人？

　　宁初夏对长了十九年的身体产生质疑。

　　“我还是不信”女人恢复骄横霸道的神色，“不认识为什么要带回家，我还没有进去过。”

　　“这好像是我的私事。”

　　女人咬着嘴唇停顿一会，抬手把额前的长发捋到脑后，叉着腰在楼道里走个圈，深吸几口气，又停在段骁辰面前。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侵犯私生活，但我在你眼中没有丝毫特别吗，我们认识三年，至少应该算朋友。”

　　“凌薇姐，我很尊重你。”

　　答非所问。

　　女人妆容精致，脸上有动过的痕迹，能看出她在尽量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

　　“好。”女人点点头，“不认识就是以后不会再见的意思？”

　　宁初夏听见短暂的沉默之后，段骁辰说：“是。”

　　在空旷寂静的楼道里如雷贯耳。

　　叫关凌薇的女人满意而去，宁初夏转头时正好碰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微微挑起的眉下尽是不屑。

　　关凌薇就像一只骄傲的大白鹅，仰头鄙视远处的丑小鸭。

　　段骁辰走过来，拇指放在指纹锁上，“嘀嘀”两声，门开了。

　　原来段骁辰家就是窗边的这户。

　　宁初夏站在段骁辰身后，月光从窗口处洒进来，笼在段骁辰微微隆起的后背上，她莫名觉得这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孤寂又落寞。

　　段骁辰推开门，回身看着安安静静的宁初夏，“还要我请你进来？”

　　宁初夏想起段骁辰那个坚定的回答，凝眉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后悔来得及。”段骁辰准备关门。

　　“你刚刚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宁初夏挡在门前，抬头一本正经地问：“是真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