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还是竹马》晏舟

3、后山

　　已是晚上九点半，刘教官凶巴巴地交代了几句话便让同学们回宿舍。

　　宿舍是同学们自己选的，也就说明玩得好的会住在一处。

　　男生那边叶临川、江野、凌鹏一间房，女生那边林嘉南、孙婷婷、杨小韵一间房。

　　约莫十一点，外面的路灯全部熄灭，整个军训基地被黑暗笼罩。

　　“快点快点，我们约的十一点一十五在后山脚下集合。”杨小韵一边穿外套一边道。

　　“我先找一下我的手电筒，江野他们肯定没想到这一层，外面乌漆嘛黑的，啥都看不见。”林嘉南在自己的背包中翻找着。

　　二人聊着天，没注意到一旁整理衣服的孙婷婷动作一顿。

　　“那个……你们还缺人吗？”孙婷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你不是说害怕，不去吗？”杨小韵奇怪地问。

　　“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你们俩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房里更害怕。”孙婷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哎呀，人多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你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就要走了。”杨小韵没多想，转身去门口打探巡逻状况。

　　没人看到孙婷婷不停颤抖的睫毛，以及她攥紧的拳头。

　　三人收拾好后，蹑手蹑脚地朝门外走去。

　　夜深人静，此时地上掉落一根针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一楼女教官房间的灯光已经熄灭，但她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走一步要花几秒的时间。

　　三人偷偷打开宿舍大门，面前伸手不见五指，还好林嘉南带了手电筒，黑夜之中，手电筒的亮光让大家安心。

　　夜晚的寒风格外刺骨，三个女孩挤成一团去往后山。

　　到了后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看来男生们还没有来。

　　“肯定是江野又磨磨唧唧了。”林嘉南瘪嘴道。

　　一向话少的孙婷婷却罕见地问：“江野平常很磨叽吗？”

　　“是啊，他不仅拖拉，还喜欢丢三落四，今早居然没收拾行李就想去学校，你说他想干嘛，匆匆离开家里不带走一片云彩吗哈哈哈……啊——唔……”

　　林嘉南刚喊出声就被杨小韵捂住了嘴巴。原来刚刚有人拍她的肩膀，她一回头就被一块布罩住了脑袋，惊魂未定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笑声。

　　“臭黑妹，叫你背地里说我糗事，这么点小胆，怎么去探险啊！”林嘉南扯下头上的布，拿起来一看，是江野的外套。

　　她把外套往江野身上一砸，“滚蛋！”

　　“诶，你穿那么点，不要衣服啊？”江野接住外套朝她说。

　　“不需要，姐钢筋铁骨，这区区寒风奈何不了姐。”林嘉南摆了摆手，见人已经来齐，便朝山上走去。

　　江野悻悻地把外套穿上，跟紧她的步伐。

　　六人只有林嘉南和叶临川带了手电筒，江野带了几包零食，杨小韵带了一瓶花露水。

　　寒风呼啸着穿过山上招展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个手电筒的光柱照在地上，不时出现怪石和乱草，孙婷婷全程低着头，偷偷往后面看了一眼，那是无尽的黑暗，她赶紧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往前。

　　“你们咋都不说话了?”江野问道。

　　“江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中间，好像多了点什么啊……”林嘉南幽幽的声音响起，激得江野寒毛耸立。

　　“怎么可能，你别瞎说啊。”江野吞咽了下口水，但不敢回头看。

　　这时，一只冰冰凉凉的手轻轻地触碰江野的脖颈，江野吓得一激灵，死死地扒住叶临川的肩膀，“叶哥叶哥！”

　　叶临川抿了抿嘴唇，“没事的。”

　　“怎么没事，刚刚有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在摸我啊，她摸我！不会是个色鬼吧！她垂涎我的美色啊！”

　　叶临川强忍住笑意道：“真的没事，不信，你回头看看啊。”

　　江野抱紧叶临川的胳膊，试探性地回头一看，果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有同行的小伙伴们，只是他们笑得都有点不怀好意，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但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江野刚一放开叶临川的胳膊，准备捡起刚刚洒落一地的颜面，兴冲冲道：“兄弟们，向前进！”

　　可那冰冰凉凉的手又来了，他习惯性地想躲在叶临川身后，可叶临川竟不在刚刚的位置上了，那个位置上站着的是一个面部发着惨白的光、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的人，脸上还有多处血痕。

　　“啊啊啊救命救命！”江野吓得往山下跑去，这时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他不让他走，江野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握住了那只手。

　　诶？热的。

　　他回头一看，是凌鹏在抓他，再往凌鹏的身后看去，是捧腹大笑的几个人，为首的便是“血痕”满面的林嘉南。

　　“林嘉南啊啊啊你毁我英名！”江野叫嚣着朝林嘉南扑过去，林嘉南哪能坐以待毙，连忙躲在叶临川身后，探出个脑袋道：“是你先吓唬我的，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哥你居然也帮她吓我！”江野气得跺脚，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叶临川是林嘉南的帮凶。

　　“川哥就是我这边的，略略略。”林嘉南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做派。

　　她光顾着和江野拌嘴，没意识到她喊那句“川哥”的时候，叶临川身子一僵。

　　江野好像真的生气了，什么也没说，就径直往前走去。

　　杨小韵有点担心，轻声对林嘉南说，“他没事吧。”

　　林嘉南挠了挠脑袋道：“应该没事吧。”

　　随即她便跟上江野的步伐，“江野江野你生气啦？”

　　江野不回她。

　　“别生气了好不好？”

　　江野张了张嘴，但仍旧什么都没有说。他其实没有那么生气，他和林嘉南从小到大打闹惯了，也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闹掰，只是——刚刚自己的表现真的很丢脸啊！他还和林嘉南说看晚上谁先逃跑，结果自己先当了那个胆小鬼，林嘉南肯定要嘲笑自己了，但她现在居然没有嘲笑，反而在哄他，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别生气了啊，我把番茄酱给你，你抹你脸上也吓我一回怎么样？”

　　江野终于开口了：“我不要抹在我自己脸上，我想抹在你脸上。”

　　林嘉南愣了一下，但还是把番茄酱递给了他。

　　江野用左手把林嘉南手里的手电筒拿了过来，左手的小拇指轻勾林嘉南的下颌，手电筒的光照在一旁空旷的地上，只有光柱最边上的微弱的光轻洒在林嘉南的面容，以免照到她的眼睛。江野右手擦去原有的“血痕”拿着番茄酱抹在林嘉南的面容，两条眉毛上方各一条，鼻尖上一点，两边脸颊各三条。

　　“大花猫哈哈哈！”

　　林嘉南觉得有点痒，皱了皱鼻子，和江野打打闹闹着向前方走去。

　　只剩下四人，心中各有所想。

　　“刚刚为什么叫住我？”叶临川率先开口对杨小韵说。

　　在林嘉南哄江野的时候，叶临川本也想上前一起哄，但他刚走两步，却被杨小韵叫住：“诶等等，待会再去待会再去。”叶临川只得收住脚步。

　　杨小韵讪讪道：“你不觉得刚刚他们的气氛很好吗？我们去的话怕破坏了这个气氛，再说，你看，江野不也没有生气了吗？”

　　叶临川没有说话，但点了下头就当回应了杨小韵。

　　“那个，他们是情侣吗?”孙婷婷弱弱地问。

　　“不是！”叶临川略微提高了音量，斩钉截铁道。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他又微微放缓声音说：“我们三个初中就认识了，是很好的朋友，平时也喜欢打打闹闹的。”

　　孙婷婷回了他一个微不可闻的“嗯”。

　　杨小韵已经开始和凌鹏聊天，孙婷婷偶尔插几句话，叶临川默默前行，脑中杨小韵的话挥之不散。

　　自己去的话，会破坏他们的气氛吗？

　　林嘉南和江野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本就是初一那年才加入他们，在最开始甚至有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他还记得林嘉南和江野在误会他不愿和他们一起玩后的疏远，还记得林嘉南拉他去找江野玩时江野说的“你这么把他带来了”，还记得林嘉南和江野会有无穷的他不知道的回忆，还记得明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玩耍，小区的阿姨会说林嘉南和江野是多么般配。

　　他真的，无法真正融入他们吗？

　　“叶临川！”一声少女的喊叫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林嘉南，她明媚的笑容好像黑暗里的小太阳，照亮了身处深渊的他。

　　“叶哥，你怎么落到队伍后面去了，快跟上来啊！”江野依旧笑得真挚热烈。

　　“来了！”他快步跟了上去，林嘉南和江野一左一右把他挤在中间。

　　“你说，我们像不像一个‘凸’字啊。”林嘉南笑道。

　　“是有点哦，但等以后我肯定会长到叶哥那么高，到时候你一个人仰视我们俩哈哈哈。”江野得意地说。

　　“切，我一米七多你也一米七多，咱俩差不多，也就叶临川一米八二高点，你还想让我仰视，做梦去吧。”林嘉南不服。

　　“拜托，你一米七一，我一米七八点六呢。”

　　“我不管我不管！”

　　“你不讲理！”

　　两人又打闹起来。

　　叶临川嘴角挂起微笑，是了，管他人怎么想的，在林嘉南和江野心中，他们三人密不可分就好，哪怕他偶尔行于他们身后，他们也会向他招手，喊他过来。在他们身边，永远有他叶临川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