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不长星星》笙迟

4、像妈妈一样

　　九月的棠城中学。
　　白晃晃的教室里。
　　初二12班。
　　“我去，昨天那局游戏就离谱，我们这边的ADC一点儿都不会。”
　　“诶？你看《苍兰诀》了吗，把我们小兰花虐惨了。”
　　“哇塞！姜姜，你瘦了欸！“一个女同学指着门口的姜思颜，惊呼。
　　全班的目光就追随到了刚刚推门而入的姜思颜身上。
　　“对耶，也变白了好多。哇，我们姜姜变成大美女啦。“
　　“人家姜姜本来就是美人胚子，所以胖子都是潜力股。“
　　姜思颜扎着一个高马尾，脸蛋软软的，像一朵正要绽放的花骨朵。眼瞳带着湿漉漉的空灵感，她害羞地吐了吐舌头：“好啦，别夸啦，要骄傲了哦。”

　　不一会儿原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也按捺不住兴奋的语气：“同学们，经过一个暑假的沉淀，我相信我们12班的同学一定有了新的收获。明天和后天就要开学考了……”
　　班主任还没说完，同学们怨声载道。
　　“我暑假作业都没做完。”
　　“我书都没有摸。”
　　“哎，回家又要被骂了。”
　　班主任用手习惯性地拍了拍桌子：“安静、安静。同学们，老师相信，我们班肯定有认真学习，冲出12班的黑马。一周后，整个年级又要大换血。希望大家能考出理想的成绩。剩下的时间，来，课代表把暑假作业都收上来。”

　　第二天早上。
　　“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指导考生正确填写学校、姓名……”广播响起了熟悉的考试播报声音。
　　第一堂是语文，这是姜思颜最擅长的科目了。毫不夸张的说，每次语文分数都占了她总分数的半壁江山。
　　沉甸甸的卷子从第一排慢慢往后传递，窗外有聒噪的蝉鸣，耳边还有些同学浑身不舒服地交头接耳。但是姜思颜像吃了定心丸一样，静静地开始答题。
　　李连川左顾右盼，趁着老师上厕所的间隙。他轻巧笔头，做贼一样：“嘿！姜思颜，给我看看选择题。”
　　姜思颜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写着题。
　　突然，一个纸团砸到了姜思颜的脑门上。她终于不耐烦地偏过头，做了一个口型：“滚。”
　　以前，李连川和姜思颜是12班的难兄难弟，两人总是轮流当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这个暑假，他照例一次书都没有碰过。但看这架势，这次的倒数第一，李连川是势在必得了。
　　于是，他自暴自弃地开始睡觉。

　　时间过半，李连川抓耳挠腮地左右张望，突然他被吓到了。
　　又一个纸团猛地砸到了姜思颜的脑门上。她对着李连川，将紧攥的拳头在空中挥舞，示意他，下课来打一架。
　　“喂，你的凳子！”他忍不住轻声又夸张地说，又要躲着老师的目光。
　　姜思颜疑惑地低头，一看自己的凳子，居然有红色溢出来。她微微挪动板凳，一滩血迹正在板凳上。
　　她张大嘴巴，慌了。13岁的姜思颜中了一个月中一次的魔法了。
　　她不知该怎么办，她局促地坐下，想要遮掩这丢人的一幕。肚子也翻江倒海般地痛了起来。她的嘴唇泛白，强忍着疼痛，抬头一看，监考老师是个男老师。
　　她的脑袋以火箭般的速度运转着：“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结束，我作文才开一个头。监考老师是男的。而且我一站起来，全班同学都知道我来大姨妈了。”
　　短短一分钟的心理斗争后，姜思颜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悄悄拿着带来的纸巾，假装不经意地擦掉板凳上溢出来的殷红。继续写着试卷。她一定一定要顺利完成考试。
　　她用牙齿咬着嘴唇，左手用劲儿掐着自己的肚子，想要以此缓解疼痛。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脑袋晕晕沉沉的，写字的手也愈加不听使唤。
　　“本场考试时间结束。请考生停止答卷，等待监考老师收取答题卡及试卷后方可离场……”广播响了，姜思颜刚好写完作文，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姜姜，还不走吗？”路过的唐瑶友好地问。
　　“啊，我在这里等人。”
　　“是婉之吗？“
　　“对。”
　　“可是我刚刚看见婉之、许之哥哥被她妈妈接走了。”
　　“哦？我给忘了。我还要等苏沓。你先走吧。”
　　姜思颜胡乱说一通。其实，苏沓的爸妈这两天恰好请假，给苏沓做好吃的，所以分明是自己一个人回家吃饭。而且，因为怕自己分心，手机也没有带上。
　　“李连川，你还要假装睡觉到什么时候？”姜思颜无奈地摇头。
　　“这个，那个。我……你没事吧？”李连川虽然平时学习成绩不好，但是是个很仗义的人。
　　“你带手机了吗？”
　　“带了。”
　　“借我一下。”

　　姜思颜熟练地拨了一串数字。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通……”贺婉之没有接电话。她心里凉了半截。
　　这个时间点，正是团子饭馆最忙碌的时候。
　　她开始纠结到底是给苏沓还是贺许之打电话。虽然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毕竟是两个男的。而且都是学校里叱咤风云的人物。
　　她突然想起来了，贺许之昨晚跟她妈妈闹脾气，说今天就在学校吃饭。
　　姜思颜又拨通了一串熟悉的数字。
　　“喂？谁啊？”
　　“太好了！贺许之，我，姜思颜。”她高兴地忘记了疼痛。
　　“干嘛呀？姜大小姐，不是说好不带手机，认真学习吗？想你许之哥哥了？”贺许之的背景音很嘈杂，一听就知道在打篮球。
　　“那个，你，那个，我，那什么……”姜思颜支支吾吾，怎么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喂，小爷我很忙的，要让我做什么，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儿一样。”
　　“喂！贺许之，我本来就是女孩子。我就是想让你给我去小卖部买卫生巾，送到我教室。”
　　晴天一声巨雷，贺许之炸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思颜吩咐他的是这种事情。他呆站在原地，任凭身旁的朋友怎么呼喊，都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嗯，三分钟后到。”贺许之匆忙挂了电话。
　　贺许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脑袋像有无数小蜜蜂在嗡嗡作响。
　　但是，仍然疯狂地奔跑向小卖部。因为他听说这玩意儿挺痛的。
　　突然，“嘣”的一声，撞到了一个体型差不多的人。
　　“许之，怎么跑这么急？”
　　“啊！苏沓，太好了！走，有急事。”
　　苏沓被贺许之迷惑地抓着，在校园小径里，狂奔着。
　　周围的女生都惊呼。
　　“哇塞！贺许之好帅啊。不愧是篮球体育生。”
　　“苏沓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你看，他跑起来也好帅啊。”
　　“两个人关系看起来好好啊。”

　　苏沓刚准备去校门口，转眼就被贺许之拉到了小卖部门口。
　　还不等苏沓喘息，他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去买一包卫生巾给姜思颜送到她教室里。——贺许之。”
　　苏沓瞳仁轻颤，他知道是急事，肯定就是姜思颜或者贺婉之的事情。但没想到……
　　两个帅气的男孩杵在门口，像两座静止的古希腊雕塑。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直到小卖部导购员问：“同学，你俩想买什么？”
　　“这里有没有卫生巾？”苏沓平静地问。那口吻就像在问有没有习题册一样的平稳。
　　周围的同学，一下子炸开了锅。
　　店员：“要日用还是夜用？”
　　“还分这么多种吗？”贺许之挠头。
　　“各要一包。”苏沓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想给。
　　“贺许之，刷卡，我没带。”苏沓拿着一个装着卫生巾的黑色口袋，一个人就开始往回跑。
　　“哇！苏沓，你过分了啊！”贺许之左右口袋翻找着自己的饭卡。
　　回头一看，苏沓已经没有了影子。

　　教室内。
　　“颜颜，你要的东西。”苏沓低着头，把黑色口袋递过来。
　　“啊？苏……苏苏，你怎么来了。”姜思颜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路上遇到贺许之了。”他仔细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她的不便。便“嘶“地一声，拉开拉链，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里，递给她。
　　“你用我的衣服遮着吧。别怕。”
　　“可是，这个板凳……”
　　“没事，交给我。你先去……换一下吧。”

　　三分钟后，板凳光洁如新。桌子旁，还有一杯温热的水。
　　“哇靠，苏沓，你真的太过分了。跑这么快。我也没带饭卡，还是找的唐瑶借的钱。”贺许之大口地喘着粗气。随手递过来一带东西。
　　“这个是唐瑶告诉我，说你们肚子痛，要喝什么，红药水。”贺许之用手挠着头。
　　“哈哈哈哈，贺许之，真是个傻子。是红糖水。”
　　“嘿嘿，我知道，红糖水。我故意说错的，看，笑了吧？”
　　“切，我才没有笑。真是痛死老娘了！”
　　“哥有经验，你不要慌。这说明你当大姑娘了。以后呢，只要是这几天，我保证不欺负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吃饭了吗？”苏沓问。
　　“还没有，你们俩呢？”姜思颜答。
　　“我早吃了。不过现在好像又消化了。”贺许之摇头晃脑着。
　　“走吧，去吃食堂。这个先喝一下。”苏沓把红糖倒入那个保温杯里，摇匀了，摸了摸杯壁，温度刚刚好。
　　“我说啊，咱们苏沓对颜颜妹妹是真的好。像……”贺许之坐在空桌子上。
　　“像什么呀？”姜思颜问。
　　“像妈妈一样。哈哈哈哈哈哈。”贺许之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