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与裙摆》白陆屿

30、第三十章

　　吃完饭后，在餐厅坐了快半个小时，大家决定也去跑上两圈，提前适应冬训的氛围。

　　居嘉禾刚起身，却被李冬天按了回去。
　　“你和晁言回别墅去。”

　　“为什么？”居嘉禾很是不解。

　　她转动着眼珠，以一种狐疑中带着迷茫的眼神望着李冬天。

　　以她对这位队长的了解，对田径队的事情，没有人会比她更上心。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要是把李冬天的脑子劈开来，也只会看到大大的两个字——跑步。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在冬训即将正式开始的前一天，她居然让自己和晁言一起回别墅，用这样近乎撮合的方式，给他们留下了如此刻意的独处时间。

　　诡异，实在诡异。

　　即便是心思粗犷如居嘉禾，也难免多想一些。
　　果不其然，其他人也觉得非常诧异。

　　尤其是平时就一惊一乍的秦天瑞：“为什么居嘉禾要回别墅？李队你偏心！”

　　居嘉禾坐在椅子上，即便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从身后传来了，来自丁向宇的眼神。
　　像扎在背上的针灸一般，酥麻又动弹不得。

　　李冬天瞪了一眼秦天瑞，朝居嘉禾解释道：“你之前期末英语不是挂科了吗？趁这个机会，有这么好的老师在，给你补补课，争取开学补考一次过。”

　　居嘉禾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下意识地往晁言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恰好也在看自己。

　　居嘉禾英语挂科的事在田径队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属于随便谁都可以嘴上两句的程度，这些她也不在意，毕竟是既定事实。
　　但至少她希望晁言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晁言的表情，在一如既往的冰冷面容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

　　李冬天拍了拍居嘉禾的肩膀，说：“好好学，加油！”
　　居嘉禾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说罢，她便带领着其他的队员走出了餐厅。

　　此时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一点，餐厅内早已没有其他客人，只剩下了晁言和居嘉禾。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颇为默契地同时站了起来。

　　走在滨海步道上时，还能看到田径队的队员们慢跑着的身姿。

　　居嘉禾把下巴埋进毛衣高高的领子里，感受着热气漫上自己的脸颊，伴随着走路的步伐，她总觉得自己的羽绒服正和晁言的大衣互相摩擦着。

　　而他低沉着声音问：“你的英语很不好吗？”
　　事到如今，即便嘴硬不承认也会露馅，居嘉禾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很差。”

　　晁言追问道：“有多差？”
　　确实像极了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

　　居嘉禾回答：“就只会I’m fine thank you，and you？”
　　晁言轻笑一声：“还行，至少发音不错。”

　　居嘉禾在冬日冷风中保持的冷酷形象瞬间崩塌，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谢谢你啊，真会安慰人。”
　　晁言依旧严肃：“实话实说。”
　　居嘉禾偷瞄了他一眼，说：“可能因为我高中上课的时候偷偷看美剧的原因吧，耳濡目染。”
　　晁言总结陈词般说道：“那怪不得。”

　　居嘉禾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方才的别扭情绪一扫而空：“现在这个英语老师，每次在上课之前都会先放一集《老爸老妈罗曼史》，我觉得还挺好的，你看过吗？”
　　晁言点了点头：“看过。”
　　居嘉禾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只看钟表视频呢。”
　　晁言没接她这句话，而是自顾自问道：“既然你喜欢英语课，为什么还会挂科？”
　　居嘉禾立刻反驳：“这是两码事！”

　　确实是两码事，她喜欢的只不过是有趣的剧情罢了，当一集结束的时候，她的大脑也随之关闭了起来。

　　晁言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伴随着一股猛烈的北风，田径队的队员们从他们身边跑过。

　　秦天瑞跑得慢，落在队伍最末端。
　　“你们两个走得也太慢了，搁这秀恩爱呢？”一边跑，他还不忘调侃一番。

　　居嘉禾小跑着上前，挥舞着拳头骂道：“跑你的吧，还有脸说别人，自己慢得跟蜗牛一样！”

　　秦天瑞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要好好学英语哦！”

　　这句话可把居嘉禾气得够呛。
　　她望着秦天瑞笔挺的背影，站在原地跺脚：“秦天瑞！你给我等着！看我明天怎么虐你！”

　　此时，晁言已经缓缓走到了居嘉禾身侧。

　　或许是刚刚秦天瑞带过的一阵疾风，居嘉禾觉得身边的温度又降了几度，于是她将外套裹紧了一些，说：“我们快回去吧，好冷哦。”
　　晁言点了点头。两人加快了步伐，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

　　-

　　补习的地点选在晁言的书房进行。
　　说是晁言的书房其实不太准确，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进过这个房间了。

　　当晁伟明还对这个别墅抱有三分钟热度的时候，周末经常会过来小住两天。本着高雅生活的美好愿景，在书房的装修上，他花了一番心思。

　　从两旁密密麻麻的书架可以看出，晁伟明是一个热爱读书的人。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晁言特意提前将书房打扫了一遍，使这里看起来像一个整洁的教室。

　　所以他和居嘉禾面对面坐在床边的梨花木书桌上时，有些梦回初中在父亲熟识的那位老师家中度过的学习岁月。

　　晁言出了几道题给居嘉禾做，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英语水平。

　　居嘉禾咬着笔杆，做得满头大汗。
　　不过二十道题，她做了有三十分钟之久。

　　晁言催促道：“做好了吗？”

　　居嘉禾这才尴尬地笑着，递上自己的答案。

　　晁言看着居嘉禾的试卷，原本舒展的眉毛逐渐紧锁。

　　他瞥了一眼眼前垂着脑袋的居嘉禾，说：“从今天开始到冬训结束，你每天必须背五十个单词。”
　　“五十个！”居嘉禾开始抗议：“我训练很忙的，每天要六点起床，然后......”

　　“停。”晁言用手支着脑袋，游离在试卷上的眼神中流淌着一丝淡漠，他抬眼，仅一个眼神就让居嘉禾乖乖闭嘴。
　　他说：“如果你想让我教你的话，就按我的要求来。”

　　居嘉禾只好缩着脖子道：“那好吧。”

　　“还有。”晁言起身，走到书架前，缓缓踱步。
　　他终于在一排整齐摆放的书前停下脚步，伸手将一本厚厚的书抽了出来。

　　接下来，这本书就出现在了居嘉禾眼前。
　　她低头，看着封面一排排陌生的英文，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段时间，你把这本书看完，然后写一篇读后感。”晁言下着命令：“用英语写。”

　　居嘉禾看了一眼晁言，又翻开书随意翻了几页，语气中充满着难以置信：“晁言老师，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英语考试不及格的人耶。”
　　晁言冷静地说道：“我知道。”

　　居嘉禾眼睛依旧瞪得老大：“那你要我看英语原版书？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晁言看了一眼居嘉禾手里的书，说：“这本书的单词很简单，属于初中生读物。”

　　居嘉禾哑口无言。
　　从封面上画着的可爱卡通人物来看，也确实不像是非常晦涩的书。

　　既然事实无法改变，居嘉禾便开始从另外的角度动起了歪脑筋。

　　她走到晁言身边，笑嘻嘻地转了一圈，随后跳到他眼前，问：“那我要是顺利完成目标，有什么奖励吗？”
　　晁言反问：“奖励？”
　　居嘉禾扑闪着眼睛，暗示着：“对啊，你看我又训练又学英语，这么辛苦，不得有点奖励吗？”

　　晁言闻言，抱臂面向居嘉禾，将身体向前倾斜：“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刹那间，巨大的阴影倾头而下，盖住了居嘉禾扬起的脸颊。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着晁言的每一个五官，让居嘉禾忘记了呼吸。

　　等到回过神来，她才强装镇定地说：“什么奖励都行？”
　　“你先说说看。”

　　按下疯狂跳动着的心脏，居嘉禾深吸一口气，把握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那你跟我约会一天吧。”

　　在下一秒，居嘉禾捕捉到了晁言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他的眼角颤抖了一下。

　　“你就这么想谈恋爱吗？”他问道。

　　居嘉禾红着脸，结结巴巴：“什么啊，我哪有！”
　　非常苍白的辩驳，她的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晁言有理有据地说道：“之前你们不是在工大咖啡厅联谊吗？”

　　居嘉禾立刻扯了个理由：“那是苏梦瑶喊我们去凑人头的。”
　　撒谎。

　　晁言扬起下巴，俯视着居嘉禾，眼神中写满了不信。

　　“是真的，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跟别人约会的人。”居嘉禾再次强调着，试图证明自己的话语的可信度。

　　晁言轻笑一声：“这样啊。”
　　居嘉禾乘胜追击：“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你先完成再说。”
　　说罢，晁言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低头分析着试卷。

　　似乎对于每件事，他都是那么认真。

　　居嘉禾回过头看他。刚刚走在外面的时候，她觉得好冷，就连打在脸上的阳光都是刺骨的。

　　但现在，透过窗户倾斜而下的日光，明明是洒在晁言的肩头，她却觉得如此温暖。

　　她想起期末考试前的那一节英语课上，放的那集《老爸老妈罗曼史》。

　　那一集，男主被心爱的女人拒绝了，他们站在天台上吹着冷风。

　　他假装大度，说：“咔哒，那是感情开关，我关掉它了。”
　　然后他陷入绝望：“天哪，我真希望感情可以说关就关。”

　　居嘉禾看着晁言的侧脸，以及洒落在桌面的点点微光。

　　她想，要是人的心上真的有装开关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