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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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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阁的后门通往一个很大的院子,旁边还有两个小房间,分别是厨房和王师傅平时居住的卧室。
院子中间矗立着一张石桌,这便是他们吃饭的地方。
王师傅从卧室搬出一张椅子放下,招呼着居嘉禾:“你坐,就当平时在自己家里吃饭一样。”
晁言不明白王师傅为何对一个陌生客人如此热情,虽然以前他也经常留客人吃饭,但都是些老客。
即便如此,他还是低头夹着菜,并没有表达任何反对意见。
可王师傅却用手肘推搡着晁言,说:“你别光顾着低头吃啊,给人家盛一碗饭去。”
晁言放下筷子,转身往厨房走去。再回来时,他的手上多了两碗饭。
王师傅接过饭,往嘴里扒了几口,抬头问居嘉禾:“姑娘怎么称呼?”
居嘉禾嘴里叼着一块五花肉,含糊不清地回答:“我叫居嘉禾。”
王师傅:“哦,小居啊!”
晁言瞥了他一眼,心想,这老头倒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
于是,王师傅便像一个烦人的亲戚一般开始问东问西。
比如:“小居,你大学哪里的?”
居嘉禾:“西师大的。”
“哦!那跟我们晁言的学校很近呐!”说罢,王师傅使劲拍了拍晁言的背,害他差点被呛到。
王师傅又问:“小居啊,你学啥专业的?”
居嘉禾回答:“体育师范。”
王师傅拍打着晁言的动作又加大了几分力度:“体育好哇,强身健体,我们晁言就是太不爱动,弱不禁风的。”
晁言眉头紧锁,一把拍开了王师傅的手:“您还是多吃点菜吧。”
他从来不用“您”来称呼王师傅,一旦他如此礼貌的时候,王师傅就明白这是在阴阳怪气。
他恨铁不成钢,向晁言投去了幽怨的眼神,倒是十分委屈似的。
居嘉禾倒是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挺有意思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居嘉禾笑了,王师傅的心情也亢奋起来。他走到厨房拿出一瓶白酒和一个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晁言皱眉:“你怎么又喝酒?医生的话你忘了?”
王师傅爽朗地笑着:“这不是今天来了客人,就喝两口。”
晁言将桌上的碗拿了过来,在王师傅面前晃着:“两口你拿这么大的碗?”
王师傅一把抢过晁言手里的碗:“你是我爹呢?管那么多。”
居嘉禾见状,也劝道:“叔叔偶尔喝几口没事的。”
晁言转过头望向居嘉禾,冷着脸道:“你知道什么?”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跌至冰点,三个人都沉默不语。晁言低下头假装认真吃着饭。
随着王师傅的年纪越来越大,加上他年轻时候烟酒都来,难免随着年岁增加留下病根。
前几年,他曾经因为一次小中风住了很长时间的院。王师傅的孩子在别的城市上班,平时不怎么回家,只有过年才回来一次。
那次住院也用工作很忙推脱了,全权委托给晁言照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晁言就相当于王师傅的半个儿子。
儿子担心父亲的健康,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王师傅自然是知道晁言是关心自己,便叹了口气,往他的碗里夹了一条小黄鱼。
“我年纪大了,就这么点爱好,你说人生短短三万天,怎么活不是活呢?”
晁言不接话,安静地吃光了鱼。
王师傅看着一整根完整的鱼骨被他扔在桌布上,才安心地回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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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
居嘉禾谢过王师傅,没敢跟晁言搭话,便背起书包打算回寝室。
王师傅却拉过晁言的胳膊,将他推到了居嘉禾面前:“这么晚了,你也好回去了,你们学校不是很近吗?送送人家。”
晁言这次没有任何反驳,爽快地应下了。
他们两人走在时间阁外头那条狭小的小道上,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这条路上的路灯年久失修,早已接触不良,总是一跳一跳的。为此,王师傅不知道投诉了多少次,都被敷衍了事。或许是这里过于偏远,附近住户也不多的缘故。
晁言本来想自己研究着来修,却被王师傅阻止了。
“这种东西多危险啊,要是不小心触电了怎么办?”
如今,昏暗的灯光并不能照亮眼前的道路,并不平整的路面上,两个人走得缓慢,生怕跌倒。
居嘉禾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前路终于明朗了起来。
她停下脚步,将手电筒放在自己的下巴上,面向晁言,颤抖着声音说:“还我命来。”
晁言有些无奈地扯着嘴角,说:“不好笑。”
居嘉禾“切”了一声,将手电筒往前,努着嘴迈出了步子。
但巷口突如其来的光亮却使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小心。”还没等居嘉禾反应过来,晁言便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过去。
伴随着马达的轰鸣声,一辆暗红色的摩托车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
晁言解释道:“这边不禁摩,所以飙车的人很多。”但他的手却始终紧紧抓着居嘉禾的手臂,没有松开。
居嘉禾惊魂未定,脸颊滚烫。她低着头,说:“大晚上的,在这么黑的巷子里飙车也太危险了。”
晁言轻笑一声:“所以你以后要修表的话,还是白天来比较好。”
他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居嘉禾看了一眼手腕处,感受着晁言残留的温度,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冷白的手电筒灯光将晁言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原本就修长的身形显得更加挺拔。
她小跑两步跟了上去,在他身后嘟嘟囔囔:“还不是因为某些人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晁言并没有听清,只斜过脸问:“什么?”
居嘉禾没有重复,而是在脑内迅速筛选着下一个话题。
绝佳的两人独处的机会,可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而晁言反而率先开口:“刚刚吃饭的时候......对不起。”
居嘉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对不起。”
“你不了解情况,我不该凶你。”
居嘉禾摆摆手:“没事啦,我没放在心上。”
晁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居嘉禾受不了如此寂静的沉默,凭借着从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中偷学来的拙劣沟通技巧,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喜欢上学吗?”
晁言微微点头:“只是不喜欢金融专业。”
“为什么?”居嘉禾不解。
金融专业可是工业大学的王牌专业,许多金融圈内知名人士都毕业于这所院校。那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好运,他倒是嫌弃上了。
“没意思。”
晁言的回答倒是非常唯心。
居嘉禾又问:“那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整个对话,不管怎么看都很像报社记者的采访。
机械,无聊,毫无张力。
好在晁言回了句:“我爸喜欢。”
居嘉禾立马接上:“我也是!我妈非要我报什么师范专业!”
晁言抬了一下眉,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被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问:“那你本来想报什么专业?”
居嘉禾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之前是想当专业运动员的。”
晁言想了想,说:“就算不是体育院校,也是有机会当专业运动员的。如果在大型比赛中获得不错的成绩,说不定会被省队......甚至国家队看上。”
听了他的话,居嘉禾愣住了。
没想到,他对体育方面的事居然如此了解。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晁言回答:“李冬天说的。”
瞬间,李冬天的面容就爬上了居嘉禾的脑海。
回想起来,李冬天和晁言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他们俩颇为自然的对话方式,亲密的眼神交流,一看就是相识许久的交情。
于是居嘉禾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上几分酸溜溜的味道:“你和李冬天很熟吗?”
“还行。”
“你们什么关系?”这句话听起来有种兴师问罪的架势,居嘉禾说得心虚,连语调都降低了不少。
晁言倒是回答地坦荡:“算是亲戚吧。”
“原来是亲戚啊!”居嘉禾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青梅竹马呢。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学校前的一个路口。在闪烁了几秒后,信号灯变换了颜色。
居嘉禾盯着那个稳如泰山般的红色小人,第一次萌生了“要是红灯能再久一点就好了”的想法。
她转过头偷偷观察着晁言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下个月就是高校联赛了呢。”
即便是在分别前的最后时刻,居嘉禾还是努力地寻找着话题。
晁言只回了句:“嗯。”他似乎对体育赛事并没有太大兴趣。
居嘉禾不再说话。她时而摸摸身旁花坛里的花瓣,时而踢踢脚边的碎石子,又或者整理发梢的分叉。
在尴尬的沉默中,绿灯亮了。
晁言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
大学城的夜晚算不上热闹,尤其是八点之后。该回寝室的都回寝室了,不想回寝室则的在市中心狂欢。
于是这条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两人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居嘉禾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居然伸出手拉住了晁言的衣袖。
于是她抬起头,看到了晁言眼中自己颇为惊讶的表情。而他的表情亦是如此。
居嘉禾鼓起勇气,问:“高校联赛我也会参加,你会来看吗?”
像是读不懂气氛一般,晁言实事求是地回答道:“看情况吧,我不确定那天有空。”
“但是,我希望你能来。”
夏末初秋的晚风中来着一丝凉意,晁言看着居嘉禾闪躲的眼神,竟感到手臂上的汗毛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
不知是为了应付居嘉禾,还是其他难以言说的情感,他没过脑子就说:“好,我尽量。”
“真的吗?”居嘉禾是个直性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此时,她高兴得如同一只兔子,蹦跳着往前走着:“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晁言低着头笑了。
什么幼稚的俗语。但,好像还挺有趣的。
她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晁言,瞬间换上一副坚定又严肃的神情。
居嘉禾说:“我一定会得第一名的。”
晁言注视着她的眼神,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