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心》宁久葳

8、第 8 章

　　——各种各样的，喜欢。

　　孟琼华从长椅上起身，神色淡淡。
　　她二十六岁过半，怎么会不知道秦入砚的喜欢是指的什么。

　　性、爱。情感，心意。依恋，告白。

　　这些种种，都是秦入砚的喜欢。

　　因此孟琼华才觉得不可思议。

　　她那看起来文文弱弱，安静到可以在藏书阁呆上一整个下午，只静静的感受窗外一米阳光，翻一页书小憩的继女。
　　她那说叛逆也只是因为懒得应付课堂，沉迷于创造自己的世界，心里装不下太多东西的女儿。
　　她那近乎面瘫，喜怒难辨，说话没有什么声调，称得上无趣的情人。

　　竟然大胆到肖想自己，这个她母亲曾经的伴侣。

　　如此有趣的事，竟肯在今夜告诉她。

　　方才说喜欢时，孟琼华看见秦入砚的眸光锃亮，如同印雪，比那阳光还叫人难以直视。

　　这样吐露的喜欢，不会有假。

　　秦入砚比她想得要更大胆。大概，也会更有趣。

　　她还挺好奇，秦入砚真正丢弃伪装，放下身段后，会是什么样。

　　孟琼华勾了下嘴角，在秦入砚床头柜上捉走一只小船。

　　前两天她就看见秦入砚买了，还好奇过她什么时候用，给谁用。
　　甚至想过，如果她是自用，那就看着她玩。

　　今天洗干净放在外面，是早有预料，也是计算好，要给自己展示，她有多喜欢吧。

　　连告白都是计算好的吗？

　　孟琼华眯眼，思绪却在这一刻被一声亲昵的呼唤打断。
　　“阿麟。”一个象征着她们二人悬殊差距的昵称，只有她们二人知晓的昵称。
　　秦入砚清理干净，将自己展开。

　　她步子不带许多侵略，就连神色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有一双眼，带着足以灼烧霜雪的火光。

　　她丢下繁琐的盔甲，道德的束缚。

　　今夜，她要唱一曲喜欢。
　　她表白得太迟，却想以此献给她已逝的年少情怀。

　　如同摘下桂冠的女神像，体态美好到孟琼华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却也不敢再直视第二眼。

　　孟琼华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很少产生畏惧的感情。
　　今夜却对着自己有些疯狂，有些激进的金丝雀，怕了。

　　不是完全的恐惧，有一些紧张。警惕中，又带上期许。

　　期待秦入砚带给她的新意，带给她桃园怎样难见的景色，叫她飘上云霄，又化雨坠落，落空的刺激带来蒙雾，雾又遮住汹涌的浪涛。

　　孟琼华被秦入砚压在身下。

　　她睁眼定定的看向秦入砚。
　　看她火热又谨慎，看她克制又大胆。
　　奇妙的组合，勾得她失魂，任秦入砚求取。

　　手里的东西也被取走。
　　嗡鸣声响起，盖不住心里回响的一声，“喜欢”。

　　秦入砚是掌舵人。

　　她贪婪的汲取着孟琼华的一切。
　　颤动的大地，波动的浪涛，塞壬迷人致死的歌声。

　　秦入砚控制着这艘船驶向那深邃的海沟。

　　不去避开险象环生的漩涡，不去避开无人生还的三角洲。

　　只是勇往直前，凭借一腔热血，企图征服大海，最终却是在为海洋服务，去献上自己的全部。

　　毕竟，孟琼华才是海的化身，是真正的所有者。
　　秦入砚一切的行动，都经过了她的默许，放纵，甚至——鼓励。

　　有孟琼华的颔首，秦入砚才敢冒险，去借激流怒浪表达自己。

　　“阿麟……”秦入砚不会鲁莽，她也有片刻休息。
　　卷上孟琼华的发丝，爱恋的亲吻她的锁骨。

　　“小鸟可以喜欢你吗？”一边吻，一边叩问。
　　是明知故犯，是半推半就的欲擒故纵。
　　也是羸弱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亵||渎，一点点卑劣又大胆的请求。

　　“小鸟的喜欢，可让妈妈满意？”一点点推进，压低持续的嗡鸣。

　　孟琼华听不见太多。

　　自己的呻yin，潮水的裂响，暧昧空气发出的粘腻呼吸……
　　全都在至高点消失。

　　却还能听见秦入砚伏在她脚下，用吻说着喜欢。

　　各种各样的喜欢，她体会到了。

　　许久，冬夜终于凉了个彻底。

　　秦入砚捡着一地狼狈，手指还带着些粘连的水花。

　　她把会碍孟琼华眼的废料收好，在孟琼华还未醒来前，终于得以拥抱她。

　　拥抱她过期的爱人。

　　孟琼华身上还有秦入砚的暖。
　　中和掉冬夜的冷，让她意外的平静。

　　其实，还挺合理的，不是吗？

　　喜欢从不是飘在天空的高.潮，抓不住，看不清。

　　喜欢是有迹可循的。

　　秦入砚向来是个不听话的小孩。
　　对谁都冷着脸，不屑于做表面功夫。

　　却对她这个新入门的继母很热情。

　　热情到会来跟踪的地步。

　　当时孟琼华不想用跟踪这样的词。
　　这个词有些变态的暧昧，三言两语说不清它的意义。

　　现在回首，“跟踪”再合适不过。

　　原来那些偷窥也是出自喜欢。
　　脸红也不是夏日太热，也不需要她买上代表“母爱”的冰淇淋。

　　那日夜里太过大胆又太过狼狈的敲门，竟然也是因为喜欢。

　　如此才合理啊。

　　秦入砚认识那么多人。
　　程家的，苏家的。
　　哪怕跟她关系好的姑娘没什么权势，可她们都有一两个万众瞩目的天才姐姐。

　　既然要委曲求全，苟且偷生，找谁不都一样？

　　离开她孟琼华，离开秦家，秦入砚不该更安全，更自在？

　　不必偷摸的打听自己最近的商务动向，更不必借朋友生日宴的理由，去央求一个提前的毕业证。

　　如果是因为喜欢。那还有什么难理解的呢？

　　孟琼华只会觉得，秦入砚这人变态得有些可怕。

　　也……意外的合她心意。

　　她就喜欢看冷美人撕下伪装，伪君子摘掉面具。

　　她相信自己掌控的住。

　　毕竟，就算秦入砚掌舵，船只和海洋的所有者，依旧是她孟琼华。

　　玩得起，她当然也能放得下。

　　“要回房间吗？孟琼华。”秦入砚从孟琼华细微的表情变化里，判断出她此刻的心情。

　　舒适满足里多了一点信任。
　　今夜的目的达到了。

　　“还要我命令你？就这么喜欢被命令？”孟琼华弹她额头一下。

　　“要的。毕竟‘阿麟’还没有回答……是否对小鸟的喜欢，感到满意？”秦入砚语气里带上些轻薄的笑意。

　　孟琼华竟听得耳热。
　　压住慌乱，孟琼华闭上眼。

　　她没必要回答秦入砚的问题。
　　只要在秦入砚的怀里依偎着，再落入她熟悉的床榻，喊秦入砚替她关灯关窗。

　　足以作为答案。

　　等秦入砚乖顺的做完一切，离开了孟琼华的房间。

　　坠入梦乡前，孟琼华瞥了那离去的灰影一眼。

　　原来她那呆呆木木的前继女是个蠢笨的恋爱脑。喜欢到了来委身于己的程度。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好掌控。

　　孟琼华无意识里放松了警惕，安稳进入梦海。

　　那里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呕到脱水的干涸，丑陋的紫黑淤青，一碰即碎的惨白皮肤。

　　只有一声喜欢，和温暖如冬日火炉的拥抱。

　　* * *

　　临近苏木瑶给的答辩日期。
　　秦入砚不时会拿着电脑，坐在大厅——孟琼华要求的地方，处理着她的论文。

　　孟琼华偶尔路过，会看一眼秦入砚的文章。

　　“你不是说自己不学无术？怎么还能提前毕业？”孟琼华没上过大学。
　　她不太清楚大学的要求，却也知道真不学无术的，恐怕得延毕，甚至中途退学。

　　“所以才要找瑶瑶啊。走后门嘛。”秦入砚坦坦荡荡，把电脑拿给孟琼华看。

　　医药名词孟琼华还能看懂。涉及工程的词震得孟琼华头疼。

　　“那你论文呢？”
　　“买的。”

　　得，挺厉害。“买”了个论文还要不停修改。

　　孟琼华按了下太阳穴。这人为了装纨绔，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一双手接过交接棒，按住了孟琼华的头。
　　手法还挺精湛。

　　“阿麟，我只是想要个毕业证。摆着好看，好歹也证明我念过大学吧。”秦入砚是想撒娇的。

　　配上她偏冷的音质，实在不怎么会装的语气，听着倒像是无可奈何的摆烂小咸鱼。

　　“知道了。”孟琼华闭眼，享受着秦入砚的按摩，心里计算着其它。

　　答辩当日，秦入砚被送到她的大学。今日没有保镖跟着，倒是稀奇。

　　不过在等待开始时，秦入砚看见了一个过于熟悉的身影。

　　孟琼华……她一定要阻拦自己拿这个文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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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