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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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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关要求的是将一方满池水都浇灌到另一方空池之中。
“昔日,天虞神女言:上善若水,泽被万物。”有修士振振有词道,“这控水可是修真术中最难的。”
旁边人止不住地点头赞同。
水,其形无形,随容器而变;可轻可重,既可化雾霭蒸腾,又能在寒霜之下凝固冰晶。
识海亦为水。很多人相信,控水能力越强,昭示着海眼愈辽阔。
各位修士都凝神屏息,灵力化炁,手指一指。满池之中,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丝丝波纹,如同受到无形牵引,慢慢向上抬升,形成一道透明的水柱穿越空间,尽数注入到空池之中。
境界修为高者,水在精准无比的操控下,较少洒落;修为稍低者,自己满头大汗,地上更是洒落得不忍直视。
空池水满,水面上顷刻绽放出数十朵莲花。白色,粉色,暗紫色。洒落的水越少,莲花开得越多。
周湘筠见面前的水池中,纯白莲花清新脱俗,悠然舒展,轻盈花瓣缓缓张开,在水面上投下倒影。她心生满意,退到人群之中,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交织在那个青衣小姑娘的身上。
有人忍不住发出轻微嘲笑声,也有人用夸张不可思议的话语道:“真是稀奇,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不会要舀水舀到死吧?”
“一个常人也妄想进千机学宫。”
“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累得放弃了。”
青葙拿着一只半边葫芦瓢,将满池里的水舀到空池之中。她不停地蹲下身,舀水,站起来,再走过去送水。像是全然听不到冷嘲热讽,她专心护住葫芦瓢边缘,一滴水都不曾洒落。
修士们一个接一个完成了任务。渐渐地,没有人再关注青葙。
人群更多关注的是那些崭露头角的强者,暗暗与之比较。
南宫艮在名单上勾勾划划,进入第三关的人选慢慢都出来了。
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头一抬,发现天都快黑了。
参加考核的人群也三五离开地差不多了。
还剩青葙。
南宫艮看着她来来回回的脚步都觉得发晕。她那双脚好像不知道累一样,保持着速度,眼睛紧盯着葫芦瓢,小心翼翼地将一瓢水倒入到池子里。
她脚上穿的也不过寻常的鞋子,鞋尖磨损得发毛。
李观棋安静地站在她身后,默默等待。少年的身影被越拉越长,黑幕慢慢降临,笼罩在深山高林之上,这是来自天的压迫感。
偏偏少年一身白色,立于天地之间,长发与白衫轻飘,袖口的水纹像活了起来跃动,与池中的涟漪交相呼应。
南宫艮百无聊赖地想,第二关要将满池水都浇灌到空池之中,没有说用什么方式。
小姑娘这种方法笨是笨了点,但并不违规。
青葙将最后一瓢水倒入池中。清澈的池面倒映着少女漆黑虔诚的瞳孔,沁满细汗的鼻尖。
下一刻,无数浅蓝色的莲花自水面生出。
水珠在花瓣上轻轻滑动,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晕晕入睡的南宫艮瞬间清醒过来:“小姑娘,你与我们千机学宫有缘啊!”
这么多年,他见过各种颜色的莲花盛开,却从未见过蓝色。
青葙回过头,几缕头发从鬓边滑落。她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为什么?”
她很快读出李观棋的手语:“水蓝色是天虞神女最喜欢的颜色。”
“正是。”天色已晚,南宫艮难得没废话,麻利地收拾好名单和记录笔,嘱咐:“两位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是第三关了,可别迟到了。”
“谢谢师兄。”青葙道。
尽管累到虚弱,但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睁开了眼睛。
客栈里静悄悄的,人们都还在睡梦之中。窗外偶尔有几声清丽的鸟鸣,和翅膀掠过树枝的声音,愈发显得清晨的静谧安宁。
青葙将刻有娘名字的木牌拿出来,小心地擦拭干净,放在桌子上,又在周围摆了一圈她昨天在路上捡拾到的海棠花。
花瓣微微颤动。
少女跪在地上,轻轻磕了三个头。
今天是春分。
春分,阴阳相半,乍暖还寒。草木生,花开染,人间已多颜色。
今天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青葙与李观棋赶到千机学宫第三关的场地,周围已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抬头望去,只见巍峨耸立的山峦之间,赫然显现出一道雄伟壮观的通天之梯。那梯阶犹如星河倒挂,从凡尘直通九天云霄,贯穿天地,气势磅礴,恢弘至极。
“这就是你们第三关的考验了。只要走过这千步登天梯,就可正式入千机学宫,”南宫艮微微一笑便慵懒地坐到一旁,“祝各位好运!”
钟盈嘴角轻翘,觉得好笑:“爬台阶有什么难的?”
“要爬这么多台阶,这是要累死本少爷!”李道瞪大了双眼。虽然满腹怨言,他也只得地跟着人流走上去。
初走一两百级,尚轻松自如,除了他越走越不耐烦,脑海里还想着怎么整治那个叫李观棋的。
再往上走,李道脸上出现细密的痛感,他不由得叫出声,“嗷,什么玩意,爷的脸好疼。”
周湘筠早就察觉到了。
这台阶大有玄机。
流动的空气受极强一股灵力的控制,如无数锋利细箭,遍布周围。唯有静下心来,感应灵力流动的方向,调整脚步顺向而行,才能错开箭尖,免遭划伤。
“应该是被布了阵法。”萧霁沉声道。他们几人皆是三四境的修士,做到循灵力而动并非难事。
越往上走,灵力波动越难察觉,每被划伤一道,脚步便重上三分。
钟盈的脸色也难得认真起来,每一步都动作得越来越谨慎。她心中不快,担忧地望向周湘筠。姐姐的脸倾国倾城,可不能有半点伤痕。
这是什么烦人的考验。
长长的登天梯上,人群走得越来越分散,垂着背弯着腰。
风大势急,但不少人额头上大汗淋漓。有人绝望地看向高耸前路,看不见但越来越密集的无形箭阵,腿脚发抖,最终捏碎了手中的符箓。
这是开始前南宫艮发的。登天半道上无法再拾步而上者,可捏碎符箓,就会有雪雷鸟呼啸着而来,将人接下。但这也代表着被淘汰。
雪雷鸟身形健硕,羽毛宽大而纯白似雪。振翅飞翔时,如同一道划破天空的白色闪电。鸣叫声在静谧的山谷间回荡,犹如雷霆轰鸣,震慑四方。
雪雷鸟越来越多地盘旋在登天梯下。
被淘汰者紧紧抱着鸟兽的脖子,最后再看一眼辽阔无边而神秘美丽的千机学宫,只叹无缘。
登天梯上人小如蚁。也有很多人还没有放弃。在人群的最末端,青葙紧咬下唇,一步步往上。
迈上台阶的第一步,她就被空气所化的无形利箭划破了脸颊。
她一个从未迈入修行门槛的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灵力,更别提循其波动,只能硬上。
每被划伤一道,双腿就像灌上百斤铅。好重,好重。
好重。
脸上好痛,好痛,好痛。
新伤叠着旧伤,血痂翻飞。她抬脚的动作越来越慢,脸上的小血痕也越来越多,耳边嗡鸣声大作。
她却抬起头,向身侧的李观棋扬起狼狈的笑脸,状作若无其事道:“我从前,从前就住在山崖上……每天都要走很多很多的台阶,这些台阶看着很多,你只要,只要盯紧眼前的,一步一步……总会走上去。”
她大喘着气,还在鼓励别人。因为此刻的李观棋,雪玉般的脸上同样布满细密的血痕。
青葙以为他是个任人欺负也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哑巴,却不知他深厚的修为让这些伤痕毫无痛感,不过如同阵风拂过脸庞。
只要他想,他可以在瞬息之间迈过登天梯。只要他想,这些灵力化箭根本近不了他身。
可是他不想。
李观棋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收起所有神通,陪着青葙一步、一步走上去。他的掌心攥紧,明明只要抬手,就可以为她抵挡所有的伤痕。
但他知道,这是她必经的考验,他不可妄为干涉。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全是汗。
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衫。
汗水沿着脸颊淌到下颌,一滴一滴,混着血,如急雨滴落在地上。
脚步沉重难行,全身湿透。青葙仿佛淋湿在一场大雨里。
娘说,那也是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出生的那一晚。风雨冲垮了南崖山的山壁,雷电劈断了百年的树木。
所有的人都在说:她是灾星。
青无仞说:你做不到。
泰忠说:识海为死海者,废物。
青葙的意识有些模糊,全凭着一股没来由的执念麻木地往上。
她盯着脚尖,再往上一级。逐级增加的压迫感如风暴般袭来,几乎要折断她的膝盖,她的脊梁,她的每一寸骨头。
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跌落在台阶上。
她单膝跪地,无声地咬着牙。剧痛的膝盖已经无法支撑她身体的重量。
要放弃了吗?南宫艮摇头叹了口气。
昨天的考验侥幸能让她过了。可这登天梯对常人来说,实在是太难。
他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何必为难自己,早一步放弃还能少吃一步的苦。
泰忠深沉的目光投向登天梯。
他怀里揣着的,是一块龙形玉佩。
他奉命将九黎的巫女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扔掉。打开盒子,却很眼熟。
这块玉佩他见过。
当初离开了云山城,大半夜的在路上,小姑娘不睡觉,拿着它细细抚摸。
“这是什么?”泰忠借着月光看过去。
“是嫁妆。”小姑娘的语气很傲娇,眼神里闪着光,尽是珍视与满足。
泰忠嗤之以鼻:“你爹一个堂堂清光剑阁家主,嫁妆不是该给你准备把名剑么?”
小姑娘也不甘示弱地嗤回去:“什么名剑也比不上我这只玉佩。”
登天梯上,青葙感觉到血管在极速地爆裂,太阳穴突突直跳。恍惚中,听到一道极轻极空灵的女声好像从天上而来。
她在问她:
这漫漫修真之路,你没有根基,亦没有资质,你能走得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