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一》婆*

4、食人花

　　做了错事，已经不能再后悔的话，那么我愿意就这样继续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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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究一来到这所里花中学任教，就被那个叫做花岑的少年吸引了。

　　花岑不多话，总是静静地坐在最末一桌的角落。

　　读中二的花岑有172公分。对初中生来说，是个高个子。但不是呆长的那种。和他安静气质非常相配的，是他分外清秀的脸。他不应该是生在这个浑浊的世界上的存在。即使是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花岑还是看起来太安静了。

　　陈究常常就在讲台上看着他发呆。直到同学们提醒老师走神了。

　　每当这个时候，花岑总是仿佛视而不见地把头微微地撇开。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大樟树。

　　偶尔听到传来的虫鸣，花岑甚至会忘记正在上课而微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陈究会又一次傻掉直到其他同学开始抱怨新来的老师的脱线。

　　如果这个只剩下自己跟花岑两个人会怎样？陈究老是会这样犯傻地想。

　　“花岑啊！似乎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上课很容易走神，所以学习差，但是不会太令人伤脑筋……为什么陈老师会问起他呢？”

　　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不解地问起。

　　“恩…没什么。只是觉得似乎太安静了，从来没有接触过那样的人。”

　　“那个啊！也许是因为他是从小寄居在别人家里的原因吧！那孩子因为父亲的原因，住在他大伯家里。三年级的耿纪禹是他的堂兄……”

　　“说起耿纪禹可厉害啦~是里花中学的名人。”

　　一边的物理老师伸过头来加入八卦。

　　“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根本不像小孩子，这里的小孩普遍都没什么心机，所以在他那里就被吃得死死的……”

　　“倒不是说花岑怎么厉害。不过耿纪禹唯一服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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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图书馆的后边，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花圃，似乎被人无意间踩出，现在被人种上了漂亮的花。陈究总是看到花岑在这边照料花。

　　陈究的问话花岑没有回答。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一个点头代替了回答。

　　真是个安静的家伙呢！

　　“这个花真是艳丽啊！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因为是食人花。”花岑轻轻地一笑，终于开口。

　　“咦？~~”

　　“老师相信了吗？真是单纯。”

　　对他几近恶作剧的笑容，陈究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个是敬禹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因为只要这样做，手指就会被包起来，就像要被吃掉一样！”

　　这样说着，花岑把手指伸向花盘，一瞬间，奇迹一样，花朵像含羞草一样合并起花瓣，包裹住少年的指头。

　　“还会痛！可爱吧！所以说，再大棵一点的话，说食人花不奇怪吧！”

　　说话的时候，表情多变。原来除了安静之外，也是个可爱的男生呢！

　　这样想着，嘴唇有些发热。

　　上课铃声过后，没有课的陈究一时间傻呆呆地呆在原地看着花。因为是花岑交代过要看的。

　　“老师很悠闲呢！”旁边的树上响起男孩子的声音。

　　陈究抬起头，看到樟树上坐着一个帅帅的男孩，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一只豹子一样的男生，睁着一双乍一看闪闪发亮的眼睛。

　　“花岑很特别吧！老师一直在注意他吗？”

　　“你为什么在这边？现在是上课时间吧！”

　　觉得有些尴尬，连忙勉强地摆出老师的架子。

　　“因为美术课很无聊。”

　　男生倦倦地眯起眼，“天气不错，想睡觉了。”

　　这个春天一直在下雨，傍晚的时候，天空就开始飘扬起水珠。

　　春雨贵如油，一些喜欢浪漫的女生，嘻嘻哈哈地踏着变了颜色的青草地而去。

　　而另一些却靠着走廊的玻璃，漫无边际地聊着天，等待家里送伞来。

　　陈究看到花岑一个人在操场上走过。

　　为什么他会是一个人呢？不是据说还有一位堂哥也上同一个学校的吗？

　　“因为自从耿敬禹学长车祸死掉后，花岑就不再理会耿纪禹了。”

　　“敬禹学长是个很好的人呢！不过却出了车祸，当时耿纪禹同学也在旁边，幸好没事。”

　　“不过，花岑却认为是耿纪禹同学的错。两个人一年多没有说话了。”

　　学生跟老师之间的传言虽然有所差距。

　　但是花岑那有些落寞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办法在心底里抹去痕迹。

　　“花岑同学以前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呢！不过后来在自己的家里突然就割脉自杀。血流了一地。大家都说花岑是个不祥的人。所以他就只能跟花花草草呆着一起了……”

　　放课后，下起了雨，带了伞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雨势不是很大。操场看下去，三三两两的学生冒着雨在跑。教师的宿舍楼不远，就在操场的另一端。微撩起西装后领，陈究打算就这样跑过去。

　　但是在操场的中间，他停了下来。因为稀落在跑着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停车棚的廊柱后面，有两个男孩。他们的手脚叠在一起，还有嘴唇。

　　陈究轻易地认出了他们，一个是花岑，另一个则是树上的男孩。

　　然后，他看到花岑扬起手，用力地扇了对方一个耳光。

　　可是那个男孩却在笑。

　　有点疯狂的感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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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湿的夜里，陈究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一直跑到了邻镇陌生的公路上。

　　陌生的酒吧里，他遇见了那个男孩。

　　“没想到老师也会来这里呢！”男孩的脸上有不相称的微笑。

　　“那个信是你写的吗？”陈究看到他的时候有些错愕。

　　“是指情书的事吗？老师还真是够认真的！”

　　“你为什么要假冒花岑做这种事情呢？”

　　“老师一定要花岑才可以吗？老师一定要想着花岑才可以吗？”

　　“你在说什么！”

　　“老师生气的样子好帅……”

　　陈究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笑容。那个只看过一次却无法忘记的笑容，让人从心底里隐隐发寒。

　　报纸登了关于年轻教师流连声色场所被流氓围殴的新闻。

　　因为一直是风格淳朴的学校。所以被校长在出院的第二个月辞退。

　　那是发生在陈究担任二年级三班级任导师的第三个月上所发生的事情。

　　陈究离开的时候，同学们很多都来送行。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陈究透过车窗，看到了冒雨去保护花草的男孩。在不远的地方，另一个男孩沉默地一直注视着他。

　　没有人看到，车内的男人举起打着石膏绷带的手臂，把脸埋进掌心，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八月天气晴朗的一天。陈究收到了那个叫花岑的男孩的信。信有些皱：

　　“全部的花都枯萎了……”

　　陈究捏着手里的信封，并没有勇气去回信。

　　那个梦一般的春天，已经远去了。

　　（食人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