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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迟暮4 ...

  •   朱元安定眼瞧过去,是尤金武士无疑,这与之他记忆深处的模样倒是相差不二。
      他与他的这一战在所难免,不在前世,也在今生。

      但此时尤金的出现又好像不太合时宜,而很明显,他却也不可能是一人前来。

      明显感知到怀里的人僵硬了几分,司马元白却依旧没有放开手,反而是低沉着语气:“今日本将军就且替你除去这个后患”。

      十足的保护欲,但元安却不认同。

      “这是我的事,与将军何干?”

      朱元安并不想承他的好意,即便是他今日并无胜算,即便是他死在尤金的刀下,那也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且与外人无关。

      正午的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洒下数道金辉,偶有飞鸟略过留下几声啼叫,有风吹来带起大片的落叶,夹道上的尘土也一同跟着在阳光里飞舞,空气中皆是安静的尘土飞扬。

      鲜少有人经过的夹道上现下更是荒芜一人,好像是一早便知道今日这里不太平,而故意不走这条路似的。

      “咳咳咳”,朱元安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身形一晃,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司马元白的手臂上,司马元白很明显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的劝道:“莫要逞强,有我在,定不会叫你有事”。

      小小年纪就能这般逞强,且是司马元白想不到的,那个游戏在国公府,斗蛐蛐、捅马蜂窝的世家子仿若早已消失不见。

      此刻在他面前的已是翩翩少年郎!

      朱元安压住胸膛间的翻涌,许是刚才的劲风震裂了他的旧伤,才会如此难受,他的面颊更加白皙透亮毫无血色,却还是强撑着身体与尤金对视。

      “哈哈……妙哉”,尤金武士突然狂笑不止,“想那毕严如他父王一般桀骜不驯,却还未行大婚之礼,头冠上便带了颜色,想来天下人会笑上个十年八载,朱小公爷也不必前往漠北了,少去一桩麻烦事”

      听完他的话,朱元安更是想急于脱离开司马元白的怀抱,他想到的倒不是他那未见面的夫君的颜面,脑中浮现出的是尤金曾经挟持他在军帐顶端的场景,越如此想心中便积怒越深,一口腥气从嘴角流出,他急忙拿衣袖拂去不想叫外人瞧去,却还是没能逃开司马元白的眼。

      “众影卫听令!”

      极具内力的朝着树林方向大喊一声,原本已经平息的树丛又窸窸窣窣的响动起来,眨眼间就有数道黑影冲飞而出,手中全部都是重制铁弓,急速现与司马元白眼前。

      “今日务必将此人截杀在此!”

      毫不废话,竟是直接下了杀令。

      影卫数量众多,数也数不清,齐齐拿着重弓瞄准尤金,尤金却也没有怕,提刀站立笔直,眼睛只盯着朱元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朱小公爷且莫怪我无情!!!看刀!……”

      说罢,提刀便飞身而上,本就隔着不远的距离,须臾便在咫尺之间,司马元白先元安一步举手迎上去,迎上去之前还不忘把朱元安用力推送到安全地方。

      元安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气劲冲飞,然后整个人就落在一个石板上,待他站稳再看过去,司马元白已经和尤金两人交战上了,他想冲上前去,却奈何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一软,半跪在了石板上,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

      他不仅感叹,朱元安这弱鸡身板,扛过了那三鞭竟是颓败至此,这么一点冲击都抵挡不住,手中的短刀也变得犹如千斤重竟是抬不起。

      而尤金武士的刀锋颇为犀利,司马元白又是空手抵挡,且是坚持不久,朱元安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软剑,强撑着身体跳跃过去,拾起了剑。

      “接着!”

      他捡起软剑朝着司马元白抛过去,好在司马元白一直瞧着他的举动,几个旋身躲避尤金的攻击,就将软剑稳稳的接在了手中。

      “好生待着!”

      交代一句便举剑迎上去,风起云涌之间,刀剑碰撞在一起形成了大片的劲风浪,搅动着无数飞尘落叶,瞬间漫天飞舞,很快就将两人的身影席卷其中。

      影卫们分成了两股,一股手拿重弓围在朱元安身侧随时保护他,另外一股弃弓换剑参加到战斗中。

      严靖贤在听到偌大的响动时就再也顾不上那两万两黄金了,提刀便冲了回来,待看到司马元白已经同尤金武士交上手,影卫又在其中便也放心下来,随即冲到朱元安身侧。

      “朱小公爷还是随我先行一步”

      朱元安却担心司马元白独自一人应付不了尤金武士不肯走。

      “不要管我,去帮他,快去!”

      他用尽力气朝着严靖贤怒吼,严靖贤看他并无大碍,便提刀飞进了混战之中。

      司马元白好像是有意在引着尤金武士远离朱元安,打斗声越来越远,不久元安便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只见漫天的飞尘,还有那霹雳吧啦的震天响动。

      影卫们丝毫都不敢松懈,他们收到的消息可不止尤金一人,如今两大高手都不在身边,他们要竭尽全力护得朱元安周全。

      “小公爷还是小心为妙”

      为首的影卫个子稍高,想必武艺也不会差,手中的重弓端的稳直,靠近朱元安低语提醒。

      朱元安瞧过他一眼,也知当下形势严峻,马虎不得,“摆阵!”

      ‘摆阵’二字一出,众影卫精神一阵,他们全当这小公爷是个弱鸡崽子,却不想有如此气势,且还知道布阵御敌!

      影卫的钧暨阵是最强防御阵法,即便是以十当百都不在话下,何况现下保护朱元安的少说也有几十个,敌人再多也能抵挡一时,就看司马元白那边有多快。

      风中飘来些许危险的气息,影卫们收紧靠拢摆好阵法,全神贯注的盯着每一处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树叶在风的作用下沙沙作响,仿佛是听到了战场的铠甲声。

      “防!”

      朱元安再次出声,此时敌在暗他们在明,本就容易吃亏,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等着敌人自己冲上来。

      夹道道路两头混合着马蹄声顷刻间就响彻整个天际,想来是跟在汉州城外追杀他的是一路杀手。

      “蹄踏……蹄踏……”颇为有节奏。

      刚才不知去向的赤兔马先一步跑了回来,在看向众影卫层层叠叠把朱元安围在当中不知所措的原地画圈,元安大喊,“走,去找他!务必把他平安带回!”赤兔马稍做犹豫不肯离去,元安再次喊道:“今日你若不听命与我,你我便从此形同陌路!”

      朱元安不得不威胁的说,赤兔马像是听进去了,急速调转方向冲着夹道中间的树林飞冲了进去,片刻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防!”

      马蹄声不断的逼近,朱元安依旧平稳的只有一个‘防’字,众影卫感知到了他的胸有成竹,心中的担忧便也卸下大半。

      行军打仗论将领的重要性,大底就是表现在是否临危不乱,任何危险意外情况都能泰然处置。

      朱元安站了一会见敌人在树丛后迟迟不肯主动现身,便撩起衣摆随便坐了下去,脚下的石板还算平坦,也不硌屁股,他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盘腿哼起了军中小调。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沉稳有力的声响敲击在每个影卫的内心深处,他们都是军中出身,经过无数战役,又经数道考验层层选拔才选入元安城影卫,且都是经历生死无数,沙场上那种气吞山河的气势他们大抵都见过,歌声里浮现出的场景更是如同置身其中,激的他们整个人的身心都斗志昂扬。

      元安不输于任何一个将领,作为将军的职责他全领贯通,杖要打,命要保,名声也要好,而不单单是以命搏杀只为争取个‘英勇效忠’的虚名。

      那些数万与他一同洒血沙场的战士的魂魄想来也一直都跟随着他,才能让他时刻铭记与此。

      “……莫休、莫休……赢得万里江河如故……”

      歌声飘落至夹道的每一处,远在一旁的司马元白似乎都听的真切,他不惜以朱元安做饵引出幕后主使,尚且未想好如何保全朱元安无恙,他竟自己给自己吹雷打鼓制造浩大声势,生怕敌人不知道他就在那里等死似的。

      “将军!”

      司马元白一个走神,尤金武士的刀便劈在了他的面门之上,好在严靖贤正巧飞身而来,举刀横挡了上去,可他的武艺远不及尤金武士,这一刀抵挡的尤为吃力。

      “将军!”

      他再次唤到,司马元白才把精神从远处收回来,瞬速后退一步摆好迎接的招式,“今日势必拿下此人!”

      众影卫几乎同严靖贤一起攻击而上,尤金武士虽武艺高强却奈何不住人多势众,由此以往耗下去对他也并无甚好处,于是他看准时机脱离影卫们的攻击圈,想着直奔目标而去。

      但司马元白打的就是引开他的主意,哪里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他回去,他便不再有所保留,使出真正的实力提剑飞身而上,两人在半空中便过上了招,没有着陆点只得靠着树枝飞行。

      不过片刻众影卫和严靖贤便再也插不上手,而是静观其变等着更多的敌人冲上来。

      严靖贤虽也担心朱元安,但比起朱元安他更该担心司马元白,将军若有事,他们也将没命活,这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满盘皆输,所有计划将功亏一篑。

      “保护将军!”

      他大喝一声,下了命令,众影卫再次飞身而上,冲着尤金武士直直的冲过去,司马元白也有意将尤金武士引到影卫的剑势之下,混战又一次拉开。

      另一边的朱元安倒是暂且安生,坐着舒坦,唱着小调,还有影卫递上水和干粮,唱累了就吃两口,然后又继续唱,要说他为何一定要这样,还不是为了给司马元白争取时间,他能吸引大批敌人的注意力,司马元白就能早一点制服尤金武士。

      可他大可不必如此折腾,他只要对着空中高喊一声,‘朱元安在此’,想必所有的敌人都会冲过来杀他。

      “哈哈……”

      元安自顾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他初见年轻皇帝时才七岁,也是那一年祖父死了,父亲也死了,元家也覆灭了,空空旷世,只留他一人独活。

      在地牢里他曾无数次想过‘死’一字,但他没有那个勇气,祖父的话时刻都萦绕在他的耳边,他让他好好活着,他们都让他好好活着。

      不知道挨过了多少个暗无天日,突然的一张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张脸熟悉且又陌生,既让元安欣喜也让他害怕。

      那便是老皇帝的孙子朱瑛,一朝旧臣换新政,苦的不止是文武百官,更是天下黎明百姓。

      他姓朱,身为皇家人,是他的敌人,却在见他的第一眼就对他说,“再难熬也别死,活下去,来找孤,报仇!”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往后还有很多第一次,却也不及那次。

      “……莫休、莫休……赢得万里江河如故……”

      歌声再次落下,敌人终究是忍耐不住,陆续从树丛里现身,一律的黑衣黑头巾,连马儿都带了黑眼罩,唯独风中飘舞的剑穗是绯红之色。

      “蹄踏……蹄踏……”

      马蹄声紧扣心弦,迫不及待想要冲杀过来。

      朱元安依旧神情自若,拿着水袋喝了一口,润润喉,“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音落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赢得仓皇北顾!朱小公爷好大的魄力,元安国如今已是动荡不安,却还一心想着北上!!!”

      说话之人正是敬安王四子赵青枰,他如此剑拔弩张全是因把他二哥之事记恨在了朱元安的头上。

      只可惜朱元安并不识得此人,对于他的敌意他是全然不解。

      “此乃赵青枰,敬安王四子,此人阴险狡诈且诡计多端,小公爷要当心”

      还好有人给他解释一二,不然他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对方如此不怕暴露身份,想必是有信心将他斩杀与此。

      “本小爷当是哪个狗叫唤,原来是敬安王府的青枰世子啊……”

      他把尾音拖的特别长,生怕别人听不见。

      正常来说被称呼一声世子也无碍,但赵青枰虽说是敬安王的儿子,排行老四,但却是外室婢女所生,这身份并上不得台面,元安城里并无人敢这样称呼他,只言一句‘四公子’,算是给了他的身份一个肯定,如今被朱元安这样直白的喊出来,竟觉有意羞辱之味!

      “死到临头,信口雌黄”

      本就是冲动的性子,还要刻意压着,想必是时机不到,是在等尤金武士,还是在等别的什么人?

      朱元安扣扣耳朵并未搭理,只觉是只狗在眼前叫唤。

      “朱小公爷一堂堂男儿,却要远嫁漠北去,由如一个和亲公主颠沛流离,如此丢人现眼之事,却还有闲情雅致在这唱调”,赵青枰却偏要将这面子找回来,“想那毕严也不是什么有福气之人,想必是听不到小公爷的歌声了,甚是可惜啊,哈哈哈……”。

      他笑,骑在马上的黑衣也跟着他一起笑,笑声震天。

      这一笑倒是把保护朱元安的影卫给惹怒了,虽说朱元安如今还不是他们的正牌主子,可也是他们该保护的人,这样被人当众拿来取笑是个人都会生气。

      “待到时机成熟属下们会将小公爷送出重围,届时小公爷只要奔出重围切莫回头,这些个零星杂碎就交给属下们来处置”

      赵青枰的奸诈是元安城出了名的,切莫有万一,无人愿与其对峙,如今是他主动找上门来,众影卫还好说,本就是领的军令,以死抵抗便是,但朱元安不行,他们势必要护他周全,送他出重围。

      “小公爷?”

      见朱元安迟迟没有回应,影卫呼唤到,朱元安这才收回眼神,众影卫除了手里的铁制重弓,腰间还都配有软剑,短靴里还插着匕首,这只是肉眼可以看到的,想必还藏有更多的武器,看来司马元白也是下了些功夫的,挑选的影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想必以一敌百也都不在话下,但此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且只是司马元白牵制敌人的一个饵,而并不是他誓死要保护的对象,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他轻笑一声:“呵,无勇者才会奔逃,本将军绝不会,待到敌人杀上来时,众兄弟只顾好自身便可”。

      这话说的太过于自负,想来他是瞧不上这些影卫们的本事。

      “小公爷切莫强出头”,为首的影卫还想劝说一二,却发现朱元安的眼神犀利了几许,“属下逾越,请小公爷恕罪”。

      朱元安并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轻视,只是极为不习惯自己的这个新身份,无论是谁都会把他当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小儿,且不说他是不是有自保的能力,就单这弱鸡的身板就让人看了极为不放心。

      “朱元安已经死了,你们只当自己保护的是你们的将军”

      他如此说,未免显得过于要强,众影卫心里清楚,这朱小公爷算是强撑着一口气,初时他吐血场景他们可都是看在眼中,待敌人攻上来之时,说不定这小公爷便吓得四处逃窜了,届时便不用他们多费口舌。

      朱元安貌似看到了众影卫眼中的疑惑和怀疑,但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拿出耶律緈给的短刀在手里把玩着,貌似看起来很轻松,却也是真的是强压着一口气抵制着胸腔内的翻涌。

      尤金武士的造诣想必已在江湖上居首位,若是前世,元安还尚可与之较量一翻,如今用的是世家子朱元安的身板,能抵挡住这一招便是强弩之末,若没有司马元白的助力,他怕是这一招都接不住,当即筋脉俱损一命呜呼。

      “朱小公爷莫不是怕了!”

      赵青枰此时也拿不准保护朱元安的影卫实力深浅,只得拿言语试探一翻,好在众影卫虽跃跃欲试却还是不敢动作,他便以为他们是怕了。

      此时远处的打斗声早已听不见,被激飞的燕鸟儿此刻也安静蛰伏起来,司马元白那边的战事尚不明确,朱元安只得先跟赵青枰耗着,两方人数相当,尚且都不知对方底细,无论是哪一方先出手都会捞不到半点便宜。

      影卫们的任务是保护朱元安,绝对不会冒然出手,而赵青枰的任务是击杀朱元安,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也定不会急于出手。

      “二哥还是太过心慈手软,如若当年就把你丢进太湖里,便不会有今日之被动局面,我那正荣侄儿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爹是个残废而失去自信,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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