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春光》于幼

14、14

　　深秋，静姝穿得有些单薄，她裹紧针织毛衫，手上拎着买回来的零食。

　　不知不觉怀挺快要入冬了，柳树条上一片枯黄的叶子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打架？”

　　静姝一边走一边举着电话，路灯下一人影与她的影子重合。

　　王爽：“不清楚呢，老秦不跟我说，我也真挺好奇，邵远程不是那种情绪不稳定的人，都成年人了，不能冲动打架啊，听说惊动警察了。”

　　“应该遇到什么事了吧。”

　　“应该吧，你怎么样，最近睡眠还好吗？”

　　“嗯，睡得挺好的。”静姝盯着地面上的影子，皱起眉。

　　“那就好，下次再遇到赵谦那王八蛋你给我打电话，我让老秦揍他一顿。”

　　静姝被逗笑了，“刚刚你还说成年人不能打架呢。”

　　“畜生可以打。”

　　静姝挂断电话，从兜里拿出卡正准备刷卡进小区的时候，她突然有些纠结要不要问问邵远程打架的事情，可思来想去两人就是普通朋友，没必要了解更深。

　　她想事情想得入神，完全没注意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静姝并不明白赵谦怎么找过来的，昏暗的小巷口，她手指抠着他的胳膊，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些新鲜的空气。

　　中途她喊过救命，都被赵谦捂住嘴，她有些绝望。

　　赵谦掐着她的脖子，眼睛瞪着快要呲出来一样，恶狠狠的。

　　“我他么招你惹你了，过去那点破事也值得跟你男朋友说？”

　　赵谦是真的被气疯了，挨打了就算了，因为邵欣他忍了，但没过两天邵欣就跟他提分手，他堵着邵欣问原因，邵欣把手机里的东西给他看，那是大学的时候陶静姝的朋友整理的证据，他记得陶静姝拿着这些证据发到网上，当时他气得把人约出来，把陶静姝手机中的聊天记录全删了，手机给踹碎了。

　　没有家里人支撑的，没朋友的人一直很好拿捏，陶静姝就是一个好拿捏的人。

　　他没打算弄大动静，但自己那点伤怎么也得还回去，邵远程他惹不起，邵欣有家里人撑着，至于陶静姝，她什么也没有，又那么老实，是最好拿捏的。

　　静姝思考着求救的办法，她被赵谦拖到这里，小小的胡同荒废很久，人烟稀少。

　　她就算扯着嗓子喊救命，也无济于事，而现在赵谦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开口都难。

　　“什么男朋友？”静姝艰难地开口，脖子上的大手骤然缩紧，她拼命抓着他的手，脚胡乱的踢着。

　　“跟我装什么？”赵谦禁锢着她的双腿，“邵远程那傻叉啊，你那个男朋友打得我这里，这里都是伤。”

　　赵谦指了指自己未消肿的脸，“你怎么也得替他还上吧。”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静姝见他手微微松了松，她逐渐平静下来，搜寻着附近能用的东西。

　　赵谦她是了解的，他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比一般人还要惜命，他不敢杀她。

　　“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今天这事要怪就怪邵远程，要不是他打我，我跟邵欣的事情他也横插一脚，我是不会来找你的。”

　　静姝的脸被赵谦碰了一下，“该打哪里好呢？”

　　静姝瞪着他，什么话也没说。赵谦就知道这样的陶静姝最好拿捏了，她什么都不敢做。

　　在赵谦走神的间隙，静姝一口咬在他的虎口处，赵谦尖叫了一声，静姝抬腿踢在他的□□处，赵谦松开手，静姝捞起地上的包跑了出去。

　　赵谦在后面追着，静姝跑到了一家便利店门口，才甩开了赵谦。

　　静姝报了警，但警察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赵谦，附近没有监控，人烟稀少没有目击证人。

　　警察让静姝尽量晚上少出门，这事他们会继续调查。

　　回到家，静姝已经十分疲惫，她推开家门，竖起领子，用手遮盖住脖子上的淤青。

　　陶母和陶父年龄大了，她不想让老两口替她担心。

　　再次见到邵远程是在王爽家里，静姝买了些菜和水果，王爽穿着单薄的睡衣出来，“叫你来吃饭，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给小豆子买的。”静姝笑着脱掉身上的大衣。

　　“外面很冷吗，怎么穿高领的毛衣了。”

　　静姝抻了抻袖子，偏头去逗小豆子，“嗯，有点冷。”

　　她刚把小豆子抱起来，门又打开了，秦镇和邵远程一起回来的，邵远程手里拎着海鲜和红酒。

　　两人的视线短促的对上，萦绕在静姝心头的那些问题又一个个蹦了出来，邵远程为什么打赵谦？赵谦跟他是什么关系？

　　她很想问出来，但又怕得到的答案让她无法承受，她总是这样尽可能避免一切冲突，喜欢待在舒适圈里。

　　“你的脸怎么回事，被谁挠了，猫？”王爽问。

　　其实大家都知道邵远程跟人打架了，很明显脸上的伤是被人挠的，跟猫挠的一样，不像是跟男人打架。

　　“不是。”邵远程不想多聊脸上的伤，他看了一眼陶静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秦镇，“海鲜清蒸就行。”

　　秦镇也怕老婆多聊露馅，于是拉着王爽往厨房走。

　　一瞬间客厅安静下来，小豆子扑通扑通爬向邵远程，邵远程把小豆子抱起来，觑着看她：“这么怕冷？”

　　“嗯，我体寒。”

　　两人就没再说话。

　　王爽从厨房探头：“静姝帮我给小豆子冲奶粉，他该吃饭了。”

　　“好。”静姝拿起奶瓶，弄了些奶粉，她试了一下温度刚刚好。

　　不远处逗小豆子的邵远程停下来，看向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已经忙完了，在休息。”

　　邵远程点头，怪不得不再找他。

　　静姝拿着奶瓶过来，小豆子朝这边过来咬住奶嘴，却不伸手，只得静姝给他拿着。

　　邵远程低头看着她，她的面容一直这样恬静淡雅，表情不多，白色的高领毛衣遮住脖颈，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透过缝隙，随着她的动作，顺着毛衣领口，能够轻易看到里面的淤青，青紫的淤青绕着脖颈一圈。

　　“怎么回事？”

　　声音冰冷，静姝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她还是头一次见邵远程这种神色，狠厉的，看起来很生气。

　　“什么？”

　　“脖子怎么回事？”

　　邵远程说完，静姝下意识遮住自己的领口。

　　“不小心伤到的。”

　　“你当我眼瞎吗，陶静姝。”他声音很重，气息不稳看样子被气得不轻，“秦镇！”

　　秦镇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就连怀里的小豆子都被吓得愣住，“我跟她谈谈，你看着小豆子。”

　　秦镇有些懵地接过小豆子，还处于懵圈状态的陶静姝被邵远程拽着手腕往外面走。

　　两人来到安全出口的楼梯间，邵远程直接动手拨了一下陶静姝的领子，“被谁掐的？”

　　他真是被陶静姝气疯了。

　　“那你脸上的伤被谁伤的？”静姝仰头问他，也不依不饶，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两人像是面对面对峙，谁也不让谁，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等着谁先开口。

　　但静姝是一个柔和的人，她坚持不了多久，后退一步：“你为什么打赵谦？”

　　“他该打。”

　　这是承认了，邵远程没觉得有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事。”静姝又问。

　　邵远程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想要突破两人的关系，就要把以前的事情说明白，不破不立。

　　“知道。”

　　静姝猛地抬头，她心里有些慌，不自觉攥紧衣角，心里情绪翻涌。

　　到哪一步？了解多少？

　　邵远程揉了揉脖子，靠在墙上，身子微微弓着，他觉得陶静姝特别好懂，即便她再怎么隐藏自己，那些微表情小动作还是在出卖她。

　　“那你知道多少？”

　　“你先告诉我脖子怎么伤的。”

　　静姝抿唇，低头：“赵谦掐的。”

　　“人抓到了吗？”

　　静姝摇头。

　　“跟家里说了吗？”

　　静姝摇头。

　　“报警了吗？”

　　静姝下意识想摇头，反应过来后，点头：“报警了，人没抓到。”

　　“还不傻啊，陶静姝。”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

　　邵远程双手杵着膝盖，与她平视，“跟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静姝把遇到赵谦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一边说一边偷瞄邵远程的神色，他皱着眉头，脸色越来越沉，静姝心头恍然明白些什么，她不傻，有过感情经历，她并不觉得自己跟邵远程的朋友关系能让邵远程这么关心。

　　除了这种，只剩下一种可能，邵远程喜欢她。

　　这一个想法冒出来，静姝立刻警觉后退一步。

　　不应该啊。

　　静姝讲完让邵远程讲一讲事情经过，她很想知道赵谦到底疯到什么地步，听邵远程讲完，她才明白过来。

　　赵谦这个人是一个极具忍耐力的钓鱼者，他会在不同时段将交往对象划分，像是静姝是适合大学时期交往随便玩玩，没什么稳定性的，但邵欣不同，邵欣是赵谦出社会交往的对象，从邵远程那里了解，邵欣一定是一个很出色的人，所以赵谦极具忍耐力，将自己包装成24好男友的形象，所以当邵欣提分手，还是因为她的时候，赵谦忍不下去。

　　“所以，我因为翻译情绪的事情跟你交朋友，你也知道？”

　　“嗯。”

　　为什么？

　　陶静姝想问，但她及时止住了，脑袋里的思绪杂乱的，琐碎，她有些理不清头绪，如果问出这句为什么，她断定两人之间朋友都做不成。

　　但好像现在也做不成朋友了吧，他什么都知道了。

　　楼梯间响起哒哒的高跟鞋声，一个女人从上面下来，路过时，多多看了他们几眼。

　　“不问为什么？”

　　静姝后退一步，摇头。

　　邵远程直起身，往前走，她退他便进。

　　他个子高，很轻易地将她包围起来，两人留了安全距离，邵远程微微弯腰，直视着她：“陶静姝，我们需要说清楚，不明不白的关系我没兴趣。”

　　高跟鞋的声音停住，那个女生刚下一个楼层，听到邵远程这句话，明显八卦心起来了。

　　不明不白的关系，听起来很刺激。

　　静姝脸红了，“什么不明不白。”

　　邵远程低头瞧着她的耳垂，红彤彤的，像是诱人的樱桃。

　　静姝的心脏怦怦地跳动着，她不想让关系更近一步，朋友关系才是最稳定的不是嘛。

　　耳边散落的碎发，微抿着红润的嘴唇，双手搅在一起，无不显示着陶静姝此刻的挣扎，她内心在呐喊，祈求邵远程不要再说下去。

　　她像只兔子，用力抛着土坑，想将自己掩埋。

　　“这是朋友的距离。”邵远程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姝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微微勾唇，往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这是我想要的关系。”

　　静姝感觉的他气息的侵略，她的手心微微出汗，但或许他没有明说，是不是代表她可以装傻不知道，这样事情就皆过去呢。

　　可邵远程早就将她看穿。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左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感受到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以及触碰到灼热的体温。

　　静姝吞了吞口水，通过手上的触感，似乎将两个心脏连接起来，她的心脏似乎跟着他心脏的节奏跳动。

　　“我喜欢你。”

　　静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静了两三分钟，静姝什么都没说，她抽回手。

　　邵远程往后退了一步，明明是成年人，却青涩的像高中生似的。邵远程有些懊恼，他揉了揉头发，往门口看了一眼，还是丢下一句话，“你……我们做不成朋友。”

　　关系一挑明，朋友是没得做的，并不是他以此为要挟，而是他的性格不可能跟喜欢的人做朋友。

　　“进去吧，我抽根烟。”

　　还未等静姝说话，她便被邵远程推了出去，她走了两步，回头看他，只见他指尖夹着烟，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肩膀略微耸着，白烟环绕下，她瞧不清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