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几个夏天》唐元宋宝

3、第 3 章

　　只不过，想象中命定般的初见场面还没有发生，周围的寂静就被远处的一声口哨声打破。

　　“兄弟，是我们的球，麻烦扔过来一下。”

　　眼前的少年将目光从盛一月这边移开，非常娴熟地抄起篮球，用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扔了过去。

　　再然后，抬步离开，朝着教学楼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盛一月愣在原地。

　　就这么……走了？

　　盛一月刚刚那颗被华丽布景而装饰起来的少女心，像是“咚”地一声，沉入了湖底。

　　她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一边盯着地面上不知道被谁带过来的足球场白色砾石，一边想，是不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失误。

　　首先，他没有喊“喂——”

　　那么她自然没有机会喊：“我不叫喂，我叫盛一月。”

　　少女心思化成一声叹息，埋入小小的砾石堆中。

　　没想到，耳边忽然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要送水就送水，要捡球就捡球，拿着水捡球，一只手估计不太行。”

　　因为走出了一段距离，他的声线显得有些低，带着一种独有的散漫，像是在阳光下晒过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路灯次第亮起，周围的声音又恢复了。

　　男生打球时的嬉笑调侃声，走廊上匆忙而过的脚步声，年级主任呵斥学生的责骂声，晚风拂过树梢的簌簌声……

　　她转身，看到最后一抹清亮的天光落在他身上。

　　她忽然笑了一下，原本沉甸甸的少女心，忽然轻了不少。

　　葛小卉很快跑了回来。

　　盛一月问：“怎么样？收了吗？”

　　葛小卉似乎很焦虑：“收了，但是不是他收的。”

　　盛一月：“？”

　　“他旁边的男生，叫许超那个，看他犹豫，直接帮他收了。”

　　盛一月点点头：“这也算收了。”

　　葛小卉“嗯”了一下：“总比直接拒绝了好。”

　　盛一月：“这样一来，估计很快就可以进展下一步了。”

　　葛小卉一脸期待地问她：“那正常来说，下一步该如何进展了？”

　　盛一月：“……继续送水。”

　　葛小卉“啊”了一声：“要送到什么时候啊？”

　　盛一月目光深远：“送到……他把接受你的好意成为习惯。”

　　葛小卉点点头：“好像有道理。”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刚刚你是不是和谁说话了？”

　　盛一月大大方方承认：“一个男生，不认识。”

　　“长得还不错。”她补充。

　　葛小卉疑惑：“我们学校除了于洛，还有长得不错的男生？”

　　盛一月笑而不语。

　　结伴走回教室，英语老师张晓已经提前到了，她虽然年纪轻，但是行事作风很古板，明明已经高中，还是奉行初中那一套学习方法，除了讲课文，就是背诵和默写，课程极其枯燥。

　　晚自习是她固定的听写时间，上课铃一响，她就用板擦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把书收好，不要交头接耳，不要用手机查，听写完之后，同桌互相批改检查，最后再上交到我这里来。”

　　说完，她目光扫视教室一圈，最后落在盛一月这边。

　　“没有同桌的，交给我直接批改。”

　　班里同学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盛一月企图做最后的挣扎：“老师，其实我可以和前排的余暖同学——”

　　“不用了，”张晓打断她，她犀利刻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帮你们两个改就行。”

　　张晓报单词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听写完了。

　　余暖先上去，张晓批完之后厉声说了几句，小姑娘又红着脸下来了。

　　盛一月磨磨蹭蹭了好半天，到最后一刻才把本子交上去。

　　不出所料，是地狱般的十分钟。

　　张晓对待她的态度，比起余暖又差了十倍。

　　“你到现在了连主谓宾定状补是什么还分不清楚吗？”

　　“atmosphere，这是初中词汇吧？竟然到现在还能拼错，回去把这个单词抄三十遍。”

　　“一个暑假，你是一点英语都没有学进去吧？”

　　全部批改完之后，张晓目光阴沉地扫过盛一月，厉声道：“全部改好抄完之后，明天再拿给我看。”

　　听到这，盛一月垂下眸子，乖巧道：“好的，张老师。”

　　走回座位时，她的目光扫过身边空出来的那片位置，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后两节晚自习就很轻松了，班主任老周蜻蜓点水般地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晚上十点钟，下自习的铃声响起。

　　葛小卉提议：“要不要去操场散步？听说今晚有流星。”

　　盛一月摇头，颠了颠书包里厚厚的英语词典：“还要写张姐罚的抄写，得赶紧回去。”

　　葛小卉虽然失望，但是也表示理解。

　　一中基本是住校生，男女生宿舍都在一个区，所以回去的路上，队伍浩浩荡荡。

　　明黄色的路灯下，三五结伴而行，各自分享发生在身边的趣闻，喧闹中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热烈。

　　忽然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快看——”

　　不少人闻声驻足，纷纷将头扬起来。

　　像是谁按了静音键，奇奇怪怪的话题戛然而止，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流星！”

　　葛小卉兴奋地扯了一下盛一月，激动道：“月月你看，真的是流星，快点许愿啊许愿！”

　　盛一月还在想着抄写的事情，反应慢了一拍。

　　于是抬眼的时候，只看到了流星……的屁股。

　　淡淡的银光划破夜空，朝着夜幕深处飞去。

　　身边的葛小卉已经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了。

　　这样紧急的时刻，盛一月也来不及多想，于是许下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真诚又朴实无华的心愿：赐我一个同桌吧！
　　*
　　十一点半，302寝室准时熄灯。

　　四个人同时上床，各自打开自己的小灯。

　　散落在四处的微光，像是星辰降落。

　　盛一月撑起小桌子，开始抄单词。

　　其他人没有作业，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

　　夏晚：“琳琳，你早上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啊？”

　　盘点一天当中于琳琳没说完的话，是302宿舍每天晚上的保留活动。

　　于琳琳有些茫然：“哪句？”

　　葛小卉：“说我们班发生了大事？”

　　于琳琳拍了下脑袋：“对，当时走得太匆忙了，忘了说。”

　　她住盛一月的下铺，聊起八卦，忍不住兴奋地坐了起来，把目光转向同样是下铺的葛小卉。

　　“一个你们都知道了，就是林桉升入重点班的事情。”

　　“第二件事，听说我们班要转来个新同学。”

　　听到这，盛一月噌地一下将脑袋探下去。

　　散下来的黑色头发像瀑布一样垂下去，吓得于琳琳的尖叫声差点把宿管喊过来。

　　“鬼啊！！！”

　　盛一月：“……是我。”

　　听到盛一月的声音，于琳琳才终于缓了口气。

　　盛一月赶忙把头发撩了回去：“暑假长长了，忘记剪了，你刚刚说有人要转到我们班？！”

　　于琳琳摸了摸胸口，等到缓了口气过来后才说：“听说是从大学退学的。”

　　听到这，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于琳琳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向学长他们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挨了什么处分才被退学的。”

　　葛小卉爬上盛一月的床：“月月，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换座位的事情，如果他转来我们班，肯定会坐在——”

　　“换！明天一早我就换！”

　　葛小卉：“……”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不厚道了……”盛一月忽然有些担心葛小卉的同桌贺子然。

　　葛小卉：“他们都是男生，就算有了冲突，有自己解决麻烦的方式，你一个弱女子，就不要跟着掺和了。”

　　盛一月“哦”了一声，觉得很有道理。

　　刚“哦”完，传来一阵敲门声，“赶紧休息了，不要讲话了。”

　　宿管阿姨来查房。

　　按照往常的经验，每学期开学前几天，宿管阿姨就跟吃了炫迈一样，临睡前不在走廊里面走个八圈，根本停不下来。

　　她们只好熄了各自的台灯，拉上被子准备睡了。

　　因为新同学的事情，盛一月的单词也没能抄完。

　　收好小桌子之后，她盯着天花板发呆。

　　大学退学？那至少是大她们两届的男生，那得多老？

　　挨了处分？那就更可怕了。

　　能是什么处分？

　　一年挂了七八门？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她想起之前看到的大学生被退学的新闻，忍不住猜测，他不会还有……那方面的癖好吧。

　　想到这，她翻了个身，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心好累。

　　万一贺子然不同意她该怎么办……

　　总之就是，当事人心中非常后悔。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对着流星的屁股许愿！

　　第二天盛一月和葛小卉起了个大早。

　　两个人早早到了教室门口，一边啃油条一边等贺子然。

　　平日里从来都是早到的学霸，这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教室里面的人都快到了一半，他还是没来。

　　在盛一月焦急的目光当中，走廊尽头，似乎有个男生搬着桌子过来。

　　远远地都能看到那个人身形又高又壮，等到模糊的面容一点点清晰起来时，盛一月的心彻底凉了。

　　上天不会真的赐了她一个大猩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