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利夏尔

1、1

　　在奥林匹斯山大小诸多神明当中，少年时期的雅典娜是个长相并不出众的孩子，一头紫色的头发，眼睛是钢铁般的灰色，虽然说不难看，但也不是那种绝世的美女。自然，也并没有受到父亲的宠爱。她出生的时候和众多奥林匹斯人一样，记不起当时发生的事情，直到年纪稍长才能记起。
　　所以，在她看来，金碧辉煌的奥林匹斯山，连同它背后的天界，就像一个宏大而冷清的坟墓。她不喜欢这里。
　　宙斯可能是个合格的统治者，但未必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原本雅典娜应该有一个弟弟，但由于宙斯的行为，迫使她本能地还在胎儿时期就吸收掉了自己的兄弟，连同那个兄弟的大部分力量。也因为此，和她说得来的兄弟姐妹，只有亚提密斯和阿波罗，还有年纪尚小的赫尔墨斯。
　　在那个叛逆的少年时代，他们几个结成帮派，几乎是什么恶作剧都干得出来：围殴盖亚养的那些怪兽儿子、骗比赫尔墨斯年纪还小的贝瑟芬妮偷看同样还是少年模样的哈迪斯洗澡、将火神的工作室用从山顶挖到的千年老冰块封起来，不管工作室里有没有人……惹了事后，就是雅典娜拽着亚提密斯头一个逃跑，阿波罗和哭哭唧唧的赫尔墨斯在后面跟着。
　　当然，每次回去后，他们都会被痛骂一顿，有时候还要挨打，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小孩的本性中有健忘两个字，过几天，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在奥林匹斯山以及奥林匹斯以外的地方没心没肺地捣乱了。
　　在出生的第八个年头，他们分别进了奥林匹斯山学院幼年班进修。
　　新学生当然少不了体检这一项必须功课。这天傍晚，当体检以后，负责体检的医道女神海吉亚叫住了雅典娜。
　　“雅典娜小姐，请让您的母亲来拿体检结果。”
　　“到底是我体检还是我妈妈体检？”雅典娜嘀咕道。
　　“不是……因为有些结果没有办法跟您说。”海吉亚尴尬地笑道。
　　“我肚子里有石头吗？”
　　“……”
　　“我没有母亲，所以我全权负责。”雅典娜抱起肩膀回答，“不管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的。”
　　海吉亚考虑了一下，将诊断书拿给了她。
　　诊断书上有几行字是最关键的：先天器官缺失，无法通过人类的方式生育。
　　“哦，没什么。”
　　紫色头发的少女甩了甩扎得很整齐的发辫，将诊断书叠成一个四方块，藏了起来。然后她走出学院的门，来到离她的住处不远的一块沙地上，这块沙地又平又软，练武摔不伤人，他们几个经常在这里练武。
　　“哈，姐姐！”金黄头发的阿波罗拿着弓箭蹦了过来，“姐姐的体检结果是什么？”
　　“啊拉，怎么能给你看，我们是女孩子。”亚提密斯将手中长刀向沙地上一刺。
　　“阿波罗哥哥是散光眼。”赫尔墨斯揭短道。
　　“我叫你说！”阿波罗抄起弓箭追打上蹿下跳像个耗子般的赫尔墨斯，带起一溜沙子花，“你这个多动症！偷窃狂！死不改悔的小毛贼……站住……”
　　“倒是没什么……”雅典娜拿起放在一旁兵器架上的矛枪，做了个刺杀的架势：“不过好像也不会跟那些臭男生们有什么。”
　　“唉？”亚提密斯诧异地问。
　　“没事。”雅典娜撇撇嘴，回答道。
　　练习完今天的训练份额，他们开始嘻嘻哈哈地堆起了沙子。
　　“姐姐，帮我堆一个奥林匹斯山吧。”赫尔墨斯仰起头，用澄明的黑色眼睛看着她。
　　“好啊。”
　　雅典娜捧起沙子，爽快地回答道，不一会儿，四个人很快合力堆出了奥林匹斯山的雏形。
　　“看，从这条山道冲上去，就能直接攻击万神殿后女神们的住所，当然，要是我的话，我会在这条山道上埋上火神制造的雷火弹，保准来几个炸几个。”阿波罗指着用沙子模拟的奥林匹斯山说。
　　“要是有会飞、隐身，而且防御坚固的敌人，你这一招就没有用了。”雅典娜耸耸肩，有点儿惋惜地回答。
　　“不会吧？”阿波罗扫兴地说，“本少爷的弓术是天下无敌的。”
　　“不会？上次我们去给百眼巨人惹事的时候，因为拉不开弓箭袋头一个逃走的是谁？是你吧，我最亲爱的兄弟……”亚提密斯冷笑道。
　　“还有上次去沙漠露营的时候，模仿酒神，在沙漠里酿酒，害得我们水源告急不得不提前返回的那个家伙是谁？”赫尔墨斯揭短道。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就是我们的候补太阳神大人啊。”
　　奥林匹斯的山门要关了，夕阳的余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又长又细。
　　“阿波罗、亚提密斯。”亚提密斯姐弟的母亲勒托来接他们回家了。
　　“啊，妈妈来了，姐姐再见。”姐弟两个一溜小跑地向勒托跑去。
　　“赫尔墨斯，回家啦。”赫尔墨斯的母亲玛亚也来找自己的小儿子了。
　　“姐姐，明天见。”赫尔墨斯开心地对雅典娜挥挥手，朝玛亚跑过去。
　　就剩下雅典娜一个人了。
　　此时，夕阳将她的影子孤独地映照着地面上，天边还残留着几抹通红的火烧云。她一下子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般，摇摇晃晃地扶住了沙堡。
　　她不想回到自己的那个冰冷空寂的宫殿。虽然那里的藏书是众神的所有宫殿中最多的。在孤单的时候，挑灯夜读也可以派遣孤单。
　　然而，寂寞却是无形无影的，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潜入心底，即使是神，也难以逃脱寂寞。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火涌上了心头，她开始愤怒地用脚狠狠地踢着那个奥林匹斯山形状的沙堡。一脚、又一脚。直到把它踢倒，成了一堆看不出形状的散沙为止。
　　少顷，她跪在沙地上，不停地喘着气，晶亮的眼泪从脸颊上流下来。落在灰黄色的沙地里。她又无意识地捧起沙子，认真地堆砌着，想将那个奥林匹斯山模型复原。
　　“小姐？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呢？”
　　动听的少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外表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子立在那里。
　　那个女孩子有一双海蓝宝石般的眼睛，眉尖微微地弯着，苍冰色的长发打着卷儿披在肩膀上，中分刘海，额头上有个美人尖，下巴也有些尖，女孩穿着一件麻布短衣，腰间的带子上挂着一把精巧的黄金短剑。
　　雅典娜一时意识到，自己的窘态让女孩看到了眼里，她立刻不自然起来：“正……正要回去，你呢？”
　　“我正要回图书馆。”女孩笑道，“我在那里打工。”
　　“打工？你不是奥林匹斯人吗？”雅典娜问。
　　“不是，我是被父亲送过来的质子。”女孩接着抿着嘴笑了起来，拍拍腰间的短剑，接着说，“不过天神大人他们也不在乎有没有我这么个质子啦，所以我必须有一份工作，否则衣食住行都没有保障。其实父亲吩咐过我说，在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可以卖掉他给我的防身武器的，但是我不想卖出这把剑。”
　　“到我这里来住吧，你叫什么？”雅典娜问。
　　“帕拉斯，帕拉斯·特里同。”女孩回答道。
　　“特里同这个姓真是俗气，不过帕拉斯很好听，就像海洋里的蓝宝石一样，好吧，我以后叫你帕拉斯。请你叫我雅典娜。我是奥林匹斯人。”雅典娜想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说。
　　“好的，雅典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