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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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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赶回澶州时,天色已经黑了。一下马,便直冲九歌那里。
九歌刚沐了发,头发还湿答答地垂在身后,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一手挽着发,打开了门。
一阵冷气扑来,微弱的灯光下,林沐风尘仆仆。
“林沐?”九歌有些惊喜,林沐和大人一起去的开封,林沐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大人也回来了?
明日便是冬至,她已经等了一个月了,方才还在想,他二人是不是在开封被什么绊住了,赶不回来。没曾想林沐这就回来了,九歌探出头四处搜寻柴桑的身影。
“别看了,没有旁人。”林沐把九歌推进房门,不小心碰到她的湿发,立刻转身关上了房门。
见林沐说没有旁人,九歌一阵失落,但还是不死心地问:“大人没有回来吗?”
“没有。”林沐斩钉截铁地说:“是大哥让我回来,给你送这个。”
说着林沐拿出了木盒,九歌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原来他没忘。
林沐看着九歌高兴的神情,递过去的手,有些犹豫。
九歌正在兴头上,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接过木盒,推开,见里面有一个木簪,还有一封折叠过的信笺。
这是给她的吗?木簪虽算不上精致,但是古朴典雅,她万没有想到柴桑还有礼物送她。她拿着木簪反复观看,心里着实喜欢,显然忘了林沐的存在。
她摩挲着,突然摸到了木簪顶端有一行字,便凑到烛火旁,只见上面刻着三个字“夜归人”,“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想起闵县乐安谷上面那处,不正是“柴门”吗?
看完了木簪,九歌随手拿出信笺。
林沐是亲眼看着柴桑把空白的信笺装入木盒的,见九歌将要展开,他突然觉得这样对她有些残忍,便下意识地伸出手阻拦。
“怎么了?”九歌狐疑地看着林沐,从方才进来起,他就神色不对,现在想来,他在这儿站了这么会儿,太过安静了。
见林沐没有说话,九歌便自己一层一层顺着折痕拆开信笺,信笺完全展开的刹那,看着空白的纸张,九歌有些难以置信,她把信笺翻过来,背面依旧空无一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林沐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说道:“大哥要成婚了。”
九歌立马抬起头,一脸木然地看着林沐,他方才说了什么?
“大哥封了晋王,要成婚了。”
“晋王”、“成婚”?九歌脸上扯出一丝苦笑,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条,所以,难怪是空白。
“九歌?”看到九歌的反应,林沐心下有些担忧,所以这二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些什么?
“多谢你跑这一遭,我要睡了。”九歌笑着看着他,眼神空空。
“你不要吓我。”林沐关切地说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然大哥不会特意让他赶来开封,在冬至之前。
“有什么啊。”九歌装作毫不在意:“光明磊落的长官和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属,仅此而已。”
九歌越是装出这幅样子,林沐越能确信,这二人明明彼此有意。
“你听我说,大哥一定是有苦衷。”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他想为大哥解释一番,如若两人有意却彼此错过,太可惜了。
“那恕我不能为晋王分忧了。”
九歌惯会说冷言冷语,丝毫不给林沐解释的余地。
“如果他曾给过你什么承诺……”
“没有。”九歌斩钉截铁地说,她怎么还能自以为是,认为柴桑曾对她有过承诺。
罢了,看九歌这幅模样,林沐在心中暗自叹气。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大哥。”末了林沐又加了一句:“或者不便说,写给他也行。”
九歌闻言,径直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信笺提笔就写,写了一个字后,却停住了。
林沐走过去,看见九歌悬着笔,点了一点之后,把笔向后一甩,把案上的纸团作一团,随手扔在了地上。
“罢了,我没有什么话。”
林沐又站了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好。”
这一夜,九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很生气,可她气什么呢?郭玮称帝,柴桑受封晋王,这再正常不过,妻子早亡,成婚,再正常不过,那她气什么。
可是她现在窝在被子里,竟不争气地哭了,父亲离开以来,她只哭了两次,两次都是因为柴桑。
她承认,柴桑确实风清月朗,她自见到他,曾经书上见过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全部都有了影子。
可他若是一直以来只对她以礼相待,她也只会钦慕他、敬重他。但现在,她摸着枕头下的簪子,“夜归人”,“风雪夜归人”,这又算什么?她的手一动,却又不防碰到了枕旁的手炉,这也是柴桑送的,这又算什么?
就这样,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冷不防,天已经亮了。
南昭容过来敲她的门,一开门,看见她那副毫无精神的面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师兄找我何事?”九歌冷静地说道。
“我刚好像看见林沐出去了,他昨晚回来了?”
“嗯。”
“他找过你?”
“嗯。”
“有什么事吗?”
“大人被封为晋王,要成婚了。”九歌面无表情地说。
南昭容看着九歌,试探性地问道:“你没事吧。”
“怎么都来问我,合该我有什么事?”说完,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南昭容吓了一大跳,他从未见过九歌发这样大的脾气。
可是她这样,很难让人相信她没事。平日里柴桑与九歌,大家都看在眼里,就差捅穿那一层窗户纸。如今柴桑成婚,林沐还特意从开封赶回来,不为别的,单单见了九歌,告诉了她一人,说没有事,谁会相信。
偏偏今日还是九歌的生辰,又恰逢冬至,这府上的人嘴上不说,实则心里都记着。府中的厨娘方婶儿方才还说,晚上要给大家包饺子吃,好好热闹一回。如今却出了这个事……
九歌一整天没有出门,倒不是为避着谁,只是恹恹的,懒得动罢了。
晚间,南昭容又来敲九歌的门。
“大家都记着你的生辰,方婶儿备下了一桌酒菜,还包了饺子,就等你呢。”
见里面黑着灯,没有人回应,南昭容又敲了敲门。
“知道了师兄,我这就去。”
听到了九歌的应答,南昭容才放心地离开。
九歌翻身起来,掌了灯,梳洗了一番,然后走到床边,把枕头下的木簪拿出来,挽在了头上,这才出门。
到了正厅,见王朴、南昭容、慕容柏舟都在,只等着她了,突然觉得自己姗姗来迟,怪难为情。
“入座吧。”王朴见人到齐了,便招呼大家入座。
众人坐定之后,王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对着席间人说:“咱们之中,我最年长,大人临走时嘱托我照顾大家……”
一听“大人”二字,九歌心中咯噔一声。
“天南海北,聚在澶州,是我等的缘分,尤其今日还是九歌生辰,又是冬至,请诸位满饮此杯。祝九歌平安顺遂,祝澶州风调雨顺。”
众人举起了酒杯共饮。
随后,南昭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木匣,递给九歌:“送你的生辰礼。”
“这是什么?”九歌抱着木匣,听得里面似乎晃荡了一下。
“打开看看。”南昭容满怀期待地说。
九歌打开木匣,只见里面装着一把长一尺有余的短剑。
“好别致。”九歌轻轻把它从木匣中拿出来,不由得感叹道。
“剑已开刃,小心些。”见九歌把剑拔出来,南昭容立马提醒道。
“彰允这份礼,倒是把我等的都比下去了。”王朴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柏舟也是一样,他二人方才便知道,两人竟不约而同选了书,着实是巧。
九歌一一道谢,然后从二人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书,礼不在重,贵在心意,这个生辰,值得纪念。
正酣饮时,只见管家老吴领着一人进来,神色慌张,对着王朴说了一句:“大人,出事了。”
那厢林沐见到柴桑时,宫人正在服侍他试喜服。
“大哥。”
“回来了?”柴桑转过头,示意宫人先退下。
“她可说了什么?”
“我对她说,若是不方便说便写下来,她写了一个字便放弃了。”林沐偷偷瞄了一眼柴桑,只见他神色如常,便又继续说道:“我见她写了一个轻字,第二个字写了一个点,然后停笔,团起来扔了。”
一个“轻”字,一个点,柴桑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这是要写“轻诺必寡信”。
柴桑将身上的喜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对林沐说:“让宫人回去吧,就说衣服正合身。”
林沐嘱咐了之后,又折回房间。
“大哥大概是,伤她心了。”
“依她的性子,当断则断,反而好。”柴桑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身侧,示意林沐坐下。
“大哥只是没那么在意她罢了。”林沐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或许林沐说的对,他心中,从来没有把九歌放在第一位。
“真是个倒霉的小娘子。”
林沐这是在为九歌,鸣不平?
“她不会在意的。”他相信她心中有更大的天地。
冬至过后,便时柴桑与玉娘的婚期,柴桑在开封城没有别的府邸,便在青玉巷的旧宅举办,当日,郭玮亲自到场,出乎很多人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