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暖狸

6、006

　　青壶宗作为当世五大宗门之一，招新现场不可谓不火爆。

　　余温一行人还没落地，站在巨剑之上，就远远看见青壶宗宛如玉净瓶一般的山体，在护山大阵的掩映下，浓绿与白光交织，拱卫主峰的左右两峰仿佛给玉净瓶装饰了天然结饰，这一刻，磅礴大气与精致细节完美结合，愈发衬得整个青壶宗美轮美奂。

　　更不用说，来拜山门的弟子多如牛毛，整个半空中各种飞行法器穿梭往来却秩序井然，对青山派送来的凡人弟子来说，属实是平生未见，众人都发自内心的被震撼到，就连见惯了名山大川和交通拥堵的余温，对此刻的青壶宗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向往——此地实在是钟灵毓秀，宛如仙境！

　　相比之下，青山派实在太过简陋了，简直有云泥之别。

　　带领新人的洛繁和鹤行对视一眼，开口道，“是不是觉得我们青山派太寒酸了？”

　　众人一时没答话。面对这仙境一般的青壶宗，就算是唯心恭维青山派，也显得不真诚。洛繁早已习惯众人这种反应，她入青山派近百年，接引过七八届新人，当然知道青壶宗对凡人的冲击有多大。如果青山派也算一个修仙门派的话，那么当世五大宗之一的青壶宗就可以直接看成仙界了。偏偏也是她经历百年，才能体会到青山派的好处，“青山观未飞升前，是凡间第一大观，香火之鼎盛，五洲十地皆来朝拜。青山更是凡间第一山，青峰剑主以一己之力，将凡间道观推上了堪与修仙界媲美的地步，在她未陨落之前，青山观甚至是一个连修仙门派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地方。”

　　“哪怕剑主陨落，广闻仙祖将整座青山拔入虚空，更是创下修仙界未有之传说。在广闻仙祖闭关之前，青山派地位甚至远超青壶宗主峰，其瑰丽壮观不可言说。”洛繁叹息道，“可惜，剑主陨落，仙祖闭关不出，百年又百年，青山派也就落魄了。”

　　鹤行接口道，“在修仙界，实力就是一切。只要山门中，有一人可当天下，那便是天下之首。我们青山派弱就弱在，每届招弟子，都很难有通过白玉门考验的，粗粗算来，自从我之后，已有百年，青山派未有新弟子了，甚至还没到白玉门，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这时，孙福轻“咦”一声，“咋会这样呢，不是说，都接俺们来了，只要进了山门就成？那还能有进不去的？”

　　大多数普通人都会这么想，以为被青山派选中就能一步登天，殊不知这甚至连开始都算不上。

　　见洛繁和鹤行二人均不答，蒋深有点琢磨过来，“难不成，这山门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余温听到这话，抬眼看向鹤行，发现鹤行只是笑，并不说话。余温思考片刻，开口道，“此事，我略知一二。”遂将鹤行原先告诉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了。

　　其余候选者听完，沉默半天，不由呜呼哀哉。甚至有人怒道，“这不是耍人玩吗？大老远找来我们，又不收，还耽误我们农活！”

　　又有人质问余温，“你怎么知道这些，难不成有人只告诉了你？”

　　鹤行和洛繁置身事外，仿佛眼前这些人的争吵都与她们无关。甚至鹤行还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对余温这么烂好心的行为十分好奇，端看余温怎么应付。

　　余温一看大家的表现，顿时明白为什么现在鹤行不再讲解过白玉门的诀窍了。因为考验在即，众人本来志得意满，此时一解释，反而让大家如当头棒喝，心志不稳的，一下就断了念想，还心生怨愤。要知道，白玉门有三不入，其二就是心不正者不入，这下，有人心里有怨，有人心生怒火，总归不属于“正”的情绪，更有甚者，一下从人上人的妄想中跌落，美梦破碎，还能不恨余温？

　　这个时候，如果余温面对诘问时心境动摇，也反过来埋怨大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时半刻肯定也乱了心绪。余温总算明白，为什么鹤行说还没到白玉门就丧失资格了。她看向幸灾乐祸的鹤行，还有旁边满眼担忧的洛繁，一时哭笑不得。

　　但余温必不会让鹤行看笑话了，她平静道，“这本就是一个极不公平的世界，倘若你们敢在青壶宗辖内放肆，尽管嚷嚷。”

　　实际上，此时已到青壶宗山门前。在场等人虽然依然满心愤懑，也还是被余温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浇灭了情绪。他们做惯了凡人，也习惯臣服在各大仙门的脚下，纵然一时做了高飞的梦，梦醒后不过是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卑微罢了。

　　一时间，气氛重归宁静。

　　洛繁也悄悄松口气，对余温露出赞许的目光。她可不想再重复前几次的覆辙，没到山门就全军覆没。倒是鹤行，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从巨剑上下来后，不同于白玉门前乌泱泱排队的众人，洛繁掏出青山派的印鉴，递给白玉门前的守门弟子，“师兄，我们是青山派来参选的弟子。”

　　“是青山派啊，”守门弟子皮笑肉不笑道，“还是我们青壶宗旁支呢，去后面排队吧。”

　　洛繁还没说话，鹤行不耐烦道，“排什么队？按惯例，作为青壶宗的第四山，青山派也是同宗，理应优先。”

　　守门弟子冷笑一声，“来的都是拜山门的外人，也都是我们青壶宗各大支派，凭什么青山派高人一等？”他将青山派印鉴往鹤行怀里一砸，“爱排不排，别影响其他人！”

　　鹤行恼了，哪怕余温在她身后隔了两米远，也再次感受到鹤行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变得异常浓厚。洛繁还在和守门弟子讲道理，“按惯例，青山派属于主宗第四门，在招新大典排序都是有章程可循的，你要是不熟悉——”

　　她话没说完就被这人打断，“你们不过区区外门弟子，还是青山派的外门弟子，也配——啊！”原来是鹤行忽然伸手，掐住他的咽喉，刹那间鹤行指尖变得尖利黝黑，双目隐隐泛红，气息非常暴躁。洛繁也“啊”了一声，没料到这等变故，急忙抓住鹤行的手，“鹤行——”

　　余温也迅速挤到跟前，眼见着洛繁拦不住鹤行，更多守门弟子涌过来，余温脑筋急转，当机立断喊了一声，“教习来了！”

　　这一喊，旁人还不知所谓，洛繁和鹤行几乎同一时刻缩了脖子，鹤行还松了手，装作乖宝宝的样子，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余温见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鹤行：……

　　她泛红的双目已经变得正常，此刻看着余温，眼中写满幽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余温，你好缺德——”

　　洛繁也跟着点头，眼泪汪汪地摸着胸口，“是啊，你没事提教习干嘛，吓死我了！”

　　余温憋着笑，她猜到她们怕那位教习，没猜到她们竟然怕成这样！

　　不过，这边没给她们继续寒暄的机会，守门弟子回过神来，已经喊来了七八个人，咬牙切齿道，“好你们，区区外门弟子，也敢对我动手！”说着，眼神扫过鹤行，就吓得往后缩了缩。

　　鹤行顿时冷下脸来，还要出手，余温拦住了她，“看我的。”鹤行犹豫片刻，停下了。

　　余温上前，笑着好声好气对那位守门弟子说，“青山派属于青壶宗的第四门，按章程——”

　　那弟子见她是个凡人，更加不屑，“区区一个凡人——”没等他话说完，余温冷了脸色，超大声“呸”了一声，“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十三年一次的招新大典，在你一个守门弟子手里，耽误这么长时间，还带头孤立青山派，怎么，你是能代表青壶宗，还是看不起青峰剑主和广闻仙祖？”

　　守门弟子被她大帽子一扣，顿时脸色煞白，“你别胡说——”

　　但他再次被余温打断，“你不是说，我们青山派爱排不排吗？好，只要你今天放下话来，敢说我们青山派和青壶宗，自此两不相干，我们还真就不排了！一个小小的看门狗，就敢这样狗仗人势，这青壶宗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不排也罢！”

　　她掷地有声，实则确实有些动气。刚刚没从巨剑上下来时，还因为青壶宗的外表对这里抱有期待，结果一来就遇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事，余温一下就气不顺了。还有脸说是五大宗门之一呢，这点气度都没有，派来迎新的弟子一点教养都没有，什么玩意！

　　余温不喜欢。

　　相比之下，她反而更加喜欢原本没什么好感的青山派。青山派更有人情味。

　　守门弟子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怼得急赤白脸，他无言以对，恼羞成怒，直接抬手就朝着余温扔出了一道符。

　　余温可不敢硬接，嘴炮归嘴炮，打架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于是，她一把拉过鹤行，自己躲在后面。

　　鹤行：……

　　鹤行也属实没料到会有这么个变故，一时间都给整懵了，于是就被那一道符直接拍到脑门上，说时迟那时快，符箓即刻燃烧，而同时，鹤行脑门上的皮肤变成灰褐色，符烧完，也只是把鹤行脑门附近的头发烧秃了一片，并没有伤到鹤行本身。

　　鹤行黑着脸，看向余温的目光，怨气更重了。她手上冒出水汽，抹了一把额前，咬牙冷笑，“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不过是个符法派的外门弟子！”说着，手中突然幻化出一柄长剑，“真以为我们青山派好欺负啊！”

　　余温只觉得惊奇，洛繁却惊呼道，“化剑！是化剑！原来鹤行找到剑意了！”鹤行提剑的动作一顿，回头对洛繁说，“嘘！别让人知道——”她的剑卷起一股湿润的水汽，没什么技巧的，直直朝守门弟子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