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请让我看看你的腹肌》梧霜

5、04

　　牛岛若利垂着眼看着女人。
　　对方琥珀色的卷发散乱地披在肩头，汗水将发丝紧紧地贴在那张已经半花了妆的脸上。掌心传来细微的触感，他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被对方美甲的装饰物划伤了。
　　小鸟游智枝右手的三根指头做过美甲，十字架型的浮雕装饰就这么明晃晃地躺在那里，包浆已经有些脱了，露出十字架尖锐的棱角来。
　　她就那样站在他身前。
　　牛岛若利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那时候他好像还是个小学生，小鸟游家的长辈们带着家里的小辈串门儿，无法无天的小鸟游智枝挡在他身前，对着邻居家因为认生而不停吠叫的狗大声呵斥。
　　......然后他们就被追了三条街。
　　牛岛若利和小鸟游智枝不算熟，现如今再向他提起小鸟游智枝这个人，他也就只能想起那天傍晚气喘吁吁的两个人躺倒的草坪，和小姑娘裙摆的污渍。
　　小姑娘的背影与身前人的身影微妙地重合了一瞬，又再次分开。
　　小鸟游智枝抓着她那瓶酒，扶着墙往外走。她的四肢抖得很厉害，牛岛若利听见女人的高跟鞋小幅度撞击着地面发出的连绵不绝的噪音。
　　他定了定神，突然伸出手将她横抱起来，转身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一张沙发和一方矮几，牛岛若利把小鸟游智枝放在沙发上，又转身去倒水。女人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她还想走出去，皮包的金属装饰物刮擦着沙发的皮质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细碎声响。
　　“您躺一会儿吧。”牛岛若利头也没回，“我知道您有病。”
　　“......你才有病呢。”
　　小鸟游智枝咕咕哝哝地抱怨着，却没有再试图爬起来。
　　她将左胳膊放在眼睛上面挡住窗□□来的光线，右手五指无力地张开，于是那瓶烈酒随着女人的动作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酒精刺鼻的气味在空间中慢慢蒸腾而上，牛岛若利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女人露在高跟鞋外的黑色丝袜。
　　他不动声色地将热水放在茶几上。
　　“抱歉，”他听见小鸟游智枝服了个软，“我会打扫干净的。”
　　男人扫了眼地上的残渣，“不用，俱乐部有保洁。”
　　女记者的嘴里发出一声听不出意义的单音，她似乎是十分疲累，那胳膊依旧搭在眼睛上，牛岛若利看见她的手指还在不自觉地微微颤着，薄汗顺着女人形状精致的额头向下淌，于是男人开始不自觉地思考着她等下缓过来会不会哀嚎着又要补妆。
　　以他对小鸟游智枝那少得可怜的印象，她好像确实会做这种事。
　　又过了几分钟，当男人再次抬眼去看沙发上的人时，她已经没了动静。牛岛若利下意识地观察着小鸟游智枝的状态，在得出对方睡着了的结论后莫名松了口气，他从休息室的柜子里找出一条毛毯，轻手轻脚地盖在女人身上。
　　小鸟游智枝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梦见自己意气风发地走在出版社的走廊里，又在一间挂着“社会新闻部”的门牌前站定。推开门的时候她看见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扭头看她，还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主笔的文章大受好评，于是短短半年内，小鸟游智枝这个名字就从普通记者一路冲到了副主编的位置上。
　　然后小鸟游智枝就醒了。
　　吵醒她的是手机聒噪的铃声。
　　女人半眯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的腿划过地面上的酒瓶残渣，随着一阵细微的“嘶啦”声，小鸟游智枝看见自己的丝袜被玻璃尖锐的角拉出了一道破损痕迹。
　　小鸟游智枝：“......”
　　什么叫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要塞牙。
　　手机依旧在响着，坐在沙发另一端看书的男人见状转头看了她一眼。小鸟游智枝有些尴尬，她也顾不上自己的丝袜了，对着牛岛若利抬手做了个讨饶的手势，从包里将通讯工具摸出来按下了“接听”。
　　来电显示“源森子”。
　　“采访不是三点四十结束吗，”世界亚军的声音透着不耐烦，“我三点五十给你发邮件你没回，四点又发了一封，你还是没回。”
　　“抱歉，”小鸟游智枝说，“我睡着了。”
　　“......你在采访中途睡着了？”
　　“情况有点复杂，”小鸟游智枝沉默了几秒钟，她觉得自己应该向闺蜜解释一下自己遇到的情况，可牛岛若利还在这里，她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晚点再跟你解释。”
　　出行申请打了三天的，这才第二天，她还可以在东京留一晚上。
　　反正源森子是她的担保人。
　　“行，我怕你出什么事还给影山君打了个电话，”源森子那边有点吵，“他说他四点半有空送你回去，我公寓的钥匙你有，直接进去就行——马上要比赛了，我先挂了。”
　　小鸟游智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好半天才回过神。
　　源森子和影山飞雄都是北川第一中学出来的，算是比较熟的前后辈，可源森子和影山飞雄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随便拜托对方办些小事，想来闺蜜为了她欠人情了。
　　手机眉头上的时钟显示着四点二十三。
　　“我要走了。”小鸟游智枝用鞋跟踢开地面上的残渣，被酒瓶碎片划破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了，“有人送我。”
　　她的通话音量向来会开到最大，牛岛若利离得近，自然将源森子的交代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给影山留个消息，让他直接来休息室接你。”男人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看着她的脸，“你的脸色不太好，再躺一会儿。”
　　“不用了，”小鸟游智枝提起包对男人鞠躬，“我已经没事了，牛岛先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能一直耽误您的时间。”
　　牛岛若利只得把她送到门口，影山飞雄已经来了，他开着车。
　　两位运动员互相点了点头，完成交接般看着小鸟游智枝上了车，直到轿车走远，牛岛若利才卸下重担般长出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小鸟游智枝的事，只觉得不能就那样放着，于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对她伸出了手。
　　“那是小鸟游小姐？”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男人向后看去，今天的另一位采访人站在他身后，被采访人正是他，因为小鸟游智枝的事，牛岛若利将采访向后推了三十分钟，他没想到记者会站在门口等他。
　　“你认识？”他问。
　　“她原来在我们出版社干过一年多呢，不过不是我们部门，是社会新闻部。”记者笑笑，讲八卦般对男人道，“后来她犯事进局子了，什么事不知道，估计最近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