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于她》麓息

26、26：颠倒

　　男人的眼眯了眯，望着那白皙皮肤上的淤伤，格外刺目。

　　他没有因为女孩的惊慌而退出去，反倒是走进屋内，沐浴后带着热气的手触碰了下她背上的伤，低了眸，声音中没有丝毫欲念的低沉，“很疼吧。”

　　沈君歌抱着手臂身子僵硬，听到这句话时，摇了摇头。

　　唐礼轻轻吐出几个字，“骗人，转过来。”语气不容她反抗。说着手覆在她的腰上，那盈润的腰线被他掌心熨帖着，缓缓施力将她转了过来面对自己。

　　她闭着眼双臂交叉抱着自己，长发散在手臂上很好的遮住了胸前内衣没能遮住的部分，脸颊泛着红，等着他检查身上的伤势。除了腰腹侧面有一处淤伤外，其他地方还好，唐礼稍微放下心来，他知道女孩子身体的有些地方很重要，受了伤会造成很大的损伤。

　　敛了目，他拿起一边床上摊开的T恤套在了她的头上，“好了，穿衣服去医院吧。”

　　沈君歌睁开眼，这才有些恼怒的踢了他一脚，“你出去。”

　　他举手转身边走边说，“我没有乱看也没有乱摸。”

　　到了医院，唐礼就像是掌握了主动权，二话不说帮她办理了全套的身体检查，从头到脚一个没有落下，折腾了大半天下来，医生建议让沈君歌住院一天来缓解头部的脑震荡。奔忙了一早上的他才终于冷静下来，让自己去面对这件事。

　　这世间没有那么美好，唐礼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当他看到自己护在心尖上连眉头都不希望她皱一下的女孩，接二连三的被俗事骚扰，受伤，白玉无瑕的皮肤上，落满可怖的黑紫，脸颊高高肿起，他就有毁了这个世界的冲动。

　　站在病房门口，他注视着沈君歌用护士拿来的冰片一手敷在脸上消肿，望见自己时，嘴角抿出一个笑来，病房内是无边无际的白，只有她是其中唯一的明月。

　　黑漆漆的眸子一黯，这就是，她出现之前有过的日子吗？他真的，真的疯狂地想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来。

　　“唐礼。”清亮柔软的嗓音响起，瞬间抚平了心底的躁。

　　他应了一声，走了进去，将手中提着的药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坐在床沿，倾身过来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医生说你身体营养缺失严重，知道吗？”

　　沈君歌眨眼，笑的不以为然，“那你知道，医生只是习惯将情况说的严重一点吗？”

　　唐礼闻言一怔，也不想同她争论这件事，“打个商量吧沈君歌。”

　　“什么？”

　　“你好好吃饭，我也好好吃饭，我们俩都不要生病，长命百岁。”

　　不然怎么过一辈子。

　　她定定的看了他一阵子，良久，点头。

　　“睡吧。”男人忽然凑近，在她额头轻轻落吻。

　　那一处忽然灼烫起来，心脏蹦蹦直跳。

　　唐礼替她整理了下发丝，掖了掖被角，吊水之中有安眠的药物，没多久，困意就缓缓袭来，坠入梦境前，她听见唐礼的嗓音，“我去办点事，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嗯。”无意识的答应一声，女孩沉沉睡去，心底无比踏实。

　　*

　　沈家主宅今天一阵愁云惨雾，周六老太太深夜从酒会归来没有将小姐一起带回就罢了，回来后立刻将沈宏涛，沈翊和张素馨叫到书房，闭门交谈了很长时间，凌晨时候才结束，张素馨出来时候哭的眼睛都肿了，沈宏涛没有理她直接回了房间，沈翊本就不待见这个继母，也直接回了房间。到了今天佣人们都注意到了，主家的三个人吃饭时一言不发，张素馨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沈翊吃完饭回到书房办公，望着电脑发了许久的呆，才注意到桌上振动的手机，“唐礼”的名字在屏幕上出现，他一阵烦躁挂断了电话。起身想下楼去亲手泡个咖啡来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和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张素馨迎面撞上。

　　他淡淡扫了一眼，后者有些慌张的低头快步走开，但沈翊还是看到了，张素馨脸上的伤口。

　　他并不关心这个女人怎么作妖，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妹妹。

　　午后没多久，沈翊就知道了，张素馨的伤口是怎么来的。集团的李律师打了电话汇报早上发生在沈君歌外婆家的事，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牵扯到了唐礼，知道这个夫人是个拎不清的，所以思索了大半天还是决定和沈翊报备一下。

　　“知道了，这件事和沈家无关，不用插手。”沈翊挂了电话，才想起唐礼被他挂掉的那通电话。

　　唐礼打了张素馨。

　　地点是丽园小区。

　　他了解唐礼，这个男人骄傲到骨子里，他有城府会用手段，但出手打人这种混混行为，他根本不屑去做，更别说打一个女人。张素馨脸上的伤口，更像是意外割伤。

　　犹豫再三，沈翊还是拨了回去电话。

　　沈宏涛站在窗前抽烟，他近年来时常咳嗽，付医生几次劝他戒烟养生，可卸去了大部分集团的职责交给了信任的儿子，这烟却越发戒不掉了。他想起自己的小女儿，第一次见时，怯生生的样子，长得比他见过的其他小姑娘都可爱，乖巧的叫了他一声“爸爸”，紧张的快要哭出来。后来在她小学的时候，自己时常去看她，都是偷偷摸摸的在巷口或者路边，看那个小小的身影独自背着书包踩着夕阳和晨曦上下学，一步一步长大。

　　沈宏涛愣神地看着手中的烟蒂，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叫过自己爸爸了。

　　是姜婉第一次找到母女俩的时候吧，从那之后，小女孩看他的眼神变了，没有从前见到他时的期盼和憧憬，只有惊恐慌乱。

　　从那时开始，他就酝酿着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抚养的计划。不管张素馨如何，他沈宏涛的女儿，不能在外面受苦。

　　可昨天她却说，要和沈家断绝关系。

　　沈宏涛苦笑一下，小女孩长大了，他这个父亲，却还没来得及补偿她。

　　门响了下，沈翊的声音响起在门外：“爸。”

　　“进来。”沈宏涛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沈翊推门进来时仍旧皱起眉头。

　　“付医生说您不能再抽烟了。”

　　“以后不抽了，”沈宏涛说着，将桌上一盒烟径直扔进垃圾桶，“什么事？”

　　*

　　沈君歌醒来时，真的看到唐礼还坐在病房当中，他对着电脑办公，蓝莹莹的光在金丝眼镜上流转，又变成了那副矜贵儒雅的模样。

　　他听见了动静，抬眸笑，“醒了？”

　　笑的那么风流，得了这副好皮囊的加持，让沈君歌心里蓦然腾起四个字，斯文败类。

　　“几点了……”她看了一眼病房，吊水已经取掉了，唐礼走过来，替她把床缓缓支起来，好让她坐着也有的靠。

　　“沈翊下午来了一趟，看你睡着就没有叫你，9点钟了，喝点鸡汤吧，刘妈熬了好几个小时送过来的。”

　　鸡汤温热，入口醇香，沈君歌连喝了两碗后才慢悠悠的注意到他刚才说的话，“沈翊……我哥下午来了？”她手摸到自己的脸，脸上的肿已经消下去了，但唇角的淤伤不可能那么快下去。

　　唐礼若无其事，“嗯，放心，我没为难他。”

　　“……”被为难的那个还不一定是谁呢！

　　她转身想找手机，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在屋子里了，继而想起，张素馨的威胁。

　　脸色微微发白，她意识到，沈翊处理事情雷厉风行，这个点了，沈家可能已经天翻地覆。

　　别的人也许不一定，但沈翊这个哥哥，她知道是不会对张素馨手软的。

　　唐礼知道她在找什么，递了个崭新的手机过来，“沈家现在估计很乱，你打电话也不一定有人接。”他语速慢条斯理，冷漠至极，像是一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你叫的我哥？”

　　唐礼看着她唇边的淤伤一言不发，等于默认，对于沈君歌的母亲，他说了要放过一次，但不代表一定要自己动手。

　　他这个人，在一些不合理的事情上，包容性很强，也没有锄强扶弱的英雄精神，对破坏和毁灭这种事尤其兴奋，但那是针对旁的人。

　　沈君歌是他的底线，连试探都会被他鸣枪警告。

　　她明显有些着急，打开手机翻到沈翊的电话，拨了过去，没有人接。想了想，又拨通了沈家主宅的电话，这次倒是很快就被管家接了起来，听见她的声音时惊讶了一瞬，“小姐？您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全家都知道了。

　　“哥哥呢？”

　　“额……”李管家语气迟疑了起来，直到沈君歌追问的时候才为难的说，“眼下他正和沈先生在书房谈事情呢，夫人……夫人被关起来了。”

　　挂掉电话时，沈君歌知道，她说话其实没什么分量，不管沈翊和沈宏涛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她也阻止不了，然而令自己都有些害怕的是，面对自己母亲即将被父亲处置这个消息，她竟然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快意在心里。

　　唐礼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此时才缓缓开口，“你知道不能一直这样忍受她的。”

　　“我知道，”沈君歌低头看着手机，平静回答，“只是我答应过外婆，要和她相互扶持。”

　　外婆死在高一那年的寒假，发生了什么沈君歌至今也没能想起来，她只记得，拿着姜婉的钱治疗身体渐渐好转的外婆，忽然就不行了，然后匆忙离世。

　　她就想，生命太脆弱了，真的要离开时，多少钱也留不住。

　　那时起，沈君歌开始有了自残的异常行为，每每发病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因为疼痛而感觉到释放。

　　所以其实不怪唐礼，也不怪沈翊，在回沈家前，她精神分裂的病就已经很严重了。

　　“沈翊说，会妥善处理。”唐礼将她按进怀里，轻声安抚，“你了解他，比我有分寸。”

　　她笑了笑，“你好像很有自知之明。”坐起身来，像是拍宠物一样拍了拍唐礼的头，“唐少真的长大了。”

　　唐礼：“……”他眸子有些暗，幽幽的看着她。

　　他长大了，比她晚了点，让她吃了那么多苦。

　　低眼一笑，掩去了眸中的落寞，又开起玩笑来，“以前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沈君歌歪头想了想，“嚣张跋扈，喜怒无常，玩世不恭，臭屁……”

　　“等等等，”唐礼听得皱起眉头，“有没有好的？”

　　沈君歌顿了顿，“偶尔还……挺温柔的。”

　　“说说什么时候？”他来了兴致，想知道在她眼中，什么样算温柔。

　　沈君歌闭了嘴，瞪着他。

　　僵持了片刻，她慢吞吞的喝下一口汤，认命一样的说，“背我下山那次。”

　　唐礼想了想，“就这一次？”

　　“……陪我拼图那会。”

　　“还有吗？”

　　沈君歌盯着他，“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夸你？”

　　“我需要你夸吗？”唐礼反问。

　　“……”

　　忽然他一笑，像是得逞的狐狸，“接吻的时候不温柔吗？”

　　她察觉到心跳骤然加快速度，虽然明白他是故意逗自己，可仍然是控制不住，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接吻，热意漫上耳尖，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算上前天酒吧里那次，一共三次。

　　论接吻这种事，成年后的唐礼显然熟练了很多，和少年时的青涩和小心不同，莫名的多了些快要将她灼伤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