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艺术家误下男同软件后》来春

15、亮晶晶

　　*

　　萧思越并没有接齐宣的话。

　　两人喝完酒就散了局，萧思越自己回的家。他打了出租车，当萧思越下车时把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关了世界的窗。

　　周遭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尾气赶着汽车一卷一卷地没入黑夜里。

　　夜里一点多的小区没几盏灯，天上没几颗星，萧思越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拎着薄外套拧开铁门，回到清清冷冷的家。

　　萧思越的卧室是黑白格调，这装潢堪称霸总标配。萧思越趿着拖鞋开了灯，光亮的一瞬间，萧思越眼前闪过的是赵音澜房间的墙。

　　四面涂鸦和天花板的星空仿佛被拓印在自己面前，他再一眨眼，发现卧室又没了色彩。

　　“真好。”萧思越低低笑了下，“羡慕人家的金窝银窝，开始嫌弃自己的狗窝了。”

　　他掏出手机，酒劲上头，萧思越往下滑，找到了赵音澜的聊天框。

　　他想问问赵音澜能不能当个慈善粉刷匠，也给自己房间画一画。

　　左脑沉沦右脑清醒的萧思越考虑了半分钟，最后摇摇头，关了手机闭上眼。

　　梦里萧思越梦到了彗星，甚至试图揪住它的尾巴。

　　*

　　八点，房间窗帘唰一下被拉开。萧思越订了闹钟起来送外卖，今天他起床后脑袋格外沉，就像脖子上挂了沙袋一样。

　　他给自己泡了醒酒汤，暗自下决心再不跟齐宣鬼混到半夜。

　　出门时萧思越从妖娆猫笔架上捻下车钥匙，当他走到车库时却发现昨儿晚上忘记给电瓶车充电，电量格直接空条，萧思越认命叹口气，上楼换了把钥匙。

　　他要开迈巴赫去送外卖。

　　因为黑车前两天刚被送去洗车店清洗过，小迈现在外表锃亮像抹了油，萧思越凑在车窗上看自己的帅脸，非常满意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今天随便搭了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个灰褐色的马甲，手臂上系了袖口，浅棕休闲裤衬出他两条笔直的长腿，抬腿间隐约能勾勒出肌肉线条。

　　总之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干练。

　　清晨的风很凉爽，萧思越轻轻哼着山丹丹滴那个花开哟，脚底油门踩得起劲。他连着送了好几单，碰巧有一单在恒星花园附近。

　　萧思越一开到这条大路就回忆起在赵家的情景，过了会儿他把车停在路边等餐，拿出手机看了看。

　　萧思越发现自己很少私下和赵音澜聊天，基本都是真有事才会发消息。

　　太阳斜斜打在他侧脸，萧思越摸了摸下巴，试探地问：醒了吗？

　　一分钟过去，萧思越刷了三次页面。

　　没回复。

　　萧思越估摸着小赵同志是没醒。

　　萧思越不喜欢聊天挤牙膏，一向秉持有话直说。

　　他继续：你今天去画室吗？去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个门，我想去参观参观。

　　这是真心的。赵音澜画在天花板的油画勾起了萧思越久远的记忆，他小时候也喜欢干坐着一下午看自己的外婆画画。

　　人会不由自主地朝着温暖处靠近。萧思越脑子里崩出来这么一句话。

　　两分钟后他等到了餐，于是老老实实给人送到小区里，再之后，手机提示微信有了消息。

　　萧思越低头一看，发现是赵音澜回的。

　　赵音澜：醒了的，我已经在画室了。随时欢迎！

　　还发了个星星眼的表情包。

　　萧思越嘴角扬了扬，有了首肯他才敢去。

　　Silver画室在恒星花园两公里开外，萧思越只去过一次，但已经认得路。他先把手头上接的单送完，大概下午两点多，萧思越终于空下来。

　　他慢悠悠开着迈巴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画室。

　　同样一个路口，这次没有人站在黄色路牌下和他挥手，萧思越沉默地找了个车位，熟练地倒进去后，迈下车。

　　他把车钥匙塞进裤兜里，径直朝着画室走去。

　　只不过才刚到门口，萧思越就被挂在一旁的告示牌吸引了目光。

　　这牌子的框是蓝色的，可能被风吹歪了，半倒在窗槛旁。

　　上面有用粉笔写的字：
　　老板耳朵听不见，请不要大声喧哗。老板认字，可以用文字交流。请不要着急，不要和老板生气，欢迎光临，祝您生活愉快！

　　旁边还画了个可爱的Q版小人，长得神似赵音澜，头顶甚至翘起个呆毛。

　　看到这几行字，萧思越先是觉得有意思，再仔细一琢磨，他心口有点闷闷的。
　　应该是有脾气不好的顾客生气过，小赵同志才会这么写的吧？

　　萧思越无奈地伸手，他把告示牌摆正，还擦了擦右上角蹭到的灰。

　　而后萧思越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里头居然有不少人。他一眼就挑出了赵音澜。此时赵音澜被两三个人围着，他们都拿着手机，应该是在交流，角落里，有个豆大的小男孩正仰头看着一幅画。

　　萧思越感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绕开人堆走到一侧，因为个子高，赵音澜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眼神交汇时，萧思越朝他点了点头，赵音澜弯眼一笑，两人默契地懂了彼此的意思。

　　萧思越就站在旁边等，赵音澜继续低头忙。

　　但很快，萧思越就注意到了自己腿边的小鬼头。

　　小男孩爱捣乱，他手握成拳猛地砸了砸画板，发出“砰”的声音，不远处几个顾客闻言抬头看来，只有赵音澜旁若无人地低头继续打字。

　　注意到赵音澜的反应，小男孩嘻嘻笑了一下，觉得有意思，等其他人扭头后，他又握拳砸了下画板，又是“砰”地一声。

　　赵音澜仍然没回头。

　　小男孩反复敲了三四次，直到他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萧思越拽着小鬼头的后领，他矮小又轻，萧思越拎他跟拎白菜似的，直接提溜起来，甚至隔空给他转了个圈，面对自己。

　　小男孩懵了，八字眉一皱，嘴角下降马上要哭，萧思越伸出手指比在他嘴前，阻止：“别乱动。”

　　“呜...”小男孩刚要哇出来，被萧思越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低头，发现自己双脚腾空，更是心颤颤，暂时不敢动。

　　萧思越打量着小鬼，“干嘛呢你刚才。”

　　“我没干嘛，你放开我！我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想干嘛？！”

　　他挥舞着手臂，憋得满脸红，眼睛里开始有眼泪转。

　　萧思越笑了：“那我等你妈妈回来，然后和她一起教训你。”

　　“我妈妈才不会教训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敢...你敢打我你就是坏人！”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萧思越手用了点劲，又把人提溜得高了点。

　　小鬼吓死，咿咿呀呀又要哭：“我告诉你我们家住在伯爵嘉园，我爸爸是...是大公司的总监，我妈妈是经理，我们家还开了个餐厅每天赚很多钱，我有保镖叔叔保护的.....”

　　萧思越听乐了，他接：“那我也告诉你小孩儿。我家住在翻斗大街翻斗花园二号楼11层，我是你牛爷爷。”
　　“我在东海龙宫有个武器叫定海神针，拔出来叫金箍棒，能一个打十个你的保镖叔叔。”
　　“我还认识格格巫，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送过去给他炖汤。”

　　小鬼听完萧思越一顿鬼扯愣住了，不哭也不闹，只是好奇地瞪大眼睛盯着萧思越，他小声，“妈妈，这里有怪人....”

　　见他安分了点，萧思越把人放下来，他蹲下身子，一只手牵制住小鬼的肩膀，表情严肃了点：“老板写在门口的告示牌你看见没？”

　　“....识不识字啊你。”萧思越想起这事，一脸嫌弃。

　　小鬼立刻反驳：“没看见！识字！我认识很多字！”

　　“成。那对不起会不会写？去拿纸笔写了，递给那边那个哥哥。就是你刚才偷偷笑他听不见的那个。”

　　小鬼不服：“我又没有当着他的面做，而且他听不到也没看见！”

　　萧思越闻言弯起手指，一记暴栗扣在小鬼脑门，但控制了力道，小鬼感受到短暂地麻意，怒目圆睁：“你打我！！！我要告诉我妈妈，你完蛋了....”
　　萧思越：“我又没有当着她面做，而且她听不到也没看见。”
　　小鬼：“........”

　　萧思越伸出根手指搓了搓刚才小鬼被敲的位置，“所以能当没发生过吗？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被欺负，她会不会难过？”
　　小鬼：“.....不能。会。”

　　“我现在告诉你你做错了，你自己想要怎么做。如果你做得好，我请你吃糖。”萧思越收回手站起身，他居高临下看着小鬼。
　　几秒后，小鬼动了。他扒开小短腿溜达到沙发边，从茶几上扯了根笔，找了张白纸，就这么趴在桌边慢腾腾写。

　　萧思越侧身去看，他两的脑袋在白纸上落下圆圆的影子。

　　“字不错啊，学习很好吧？”萧思越意外地哟了声。

　　小鬼一听，小骄傲。他写得更认真，写完邀功似地举起来给萧思越看。

　　“对不起哥哥，我刚才qiao画板，qi负你，我是坏东西。你画的画很好看，其实我很喜欢的，你很历害！”

　　萧思越：...........

　　萧思越：“写得好，特别好。”

　　他没去揪拼音和错别字，从裤兜里掏出来绿箭口香糖递给小鬼。

　　小鬼头如获至宝，捧在手心来回翻了两个身看。

　　他开心了，小跑着跟火箭炮似的冲到赵音澜身边，垫着脚拽了拽赵音澜的胳膊，赵音澜顺势低头看，一下就看到了男孩手里的纸条。

　　赵音澜一愣，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萧思越。

　　萧思越早料到了，他站在原地云淡风轻地和不远处的人对上视线，笑了笑。

　　赵音澜微微弯了下腰，也笑。

　　眼睛亮晶晶。

　　*

　　过了会儿，孩子他妈归来，看模样确实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女人。

　　“不好意思，孩子给你添乱了吧？”女人赔笑，从萧思越脚边牵走小鬼，她太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年龄小，不好管教，“他很调皮捣蛋的。”

　　女人说完怒拍了下小鬼紧紧拽着她衣袖的手，“你是不是又麻烦人家了？！”

　　“没有。挺听话的。”萧思越垂眸看着小鬼头说，他挑挑眉。

　　小鬼头傲娇地嘟起嘴，别开脸不看萧思越。

　　“那我先走了啊，您认识老板吗？麻烦和他说一声。后续我跟他微信联系。”女人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

　　萧思越点了头，应下来。

　　母子两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孩儿突然回头挥手，大声：“牛爷爷再见！”

　　萧思越：.........我tm。

　　萧思越：哈哈。

　　*

　　等那对母子离去，萧思越发现赵音澜还是很忙，他在几个人之间来回转，画室的事情萧思越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他看了看手机里的消息，思索要不要再继续去送外卖。

　　但不知道为什么，萧思越头很晕。从早上睡醒就晕到现在。

　　他隐约察觉或许不是宿醉的原因，但也没深想。

　　角落的沙发没人，画室安安静静没有声音，萧思越半躺在沙发上，他用胳膊遮了遮眼睛，眼皮很沉。

　　一楼大厅的灯开得不亮，而且离沙发很远，光线没有直射萧思越，昏昏沉沉间，萧思越觉得好困。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能在人家画室睡着了吧，一方面又被不适的身体反应击垮。

　　于是萧思越用最后一点理智给赵音澜发了微信。

　　萧思越：我睡一会儿行吗？打扰了，可能是太累了

　　对面人秒回：可以，我会等你醒，再打烊

　　有了这句话，萧思越秒睡。

　　其实萧思越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是发烧了，他终究是没逃过那场暴雨。

　　头痛欲裂间，萧思越睡得很不安稳，他感觉自己是着了火的芦苇。

　　再醒来，萧思越发现画室内昏黑一片，只有角落一盏暖黄壁灯亮着。

　　外面的夜也暗沉。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头上的毛巾就掉在了大腿间。

　　萧思越一怔，捡起来摸了摸，顺势他也看到自己身上披着小被子。

　　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画室，他找赵音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