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受的新目标出现了》山上风下

147、笔记

　　窗外的雨势变大了，雨点噼噼啪啪砸在落地窗上，外边的冷风钻不进屋子里，许久没住过的房子里却没冷清的迹象。

　　好像比自己以前住在这时还温暖的感觉。楼上有个人在给自己放热水找换洗衣服，厨房的烧水壶里水咕噜咕噜烧着，发出让人安心的声响。

　　齐星想了想，是因为这个房子里有周凯越吗？

　　湿润的热气弥漫在浴室中，暖人的水珠攀附于皮肤，又顺着毛孔将浸入身体的凉意通通驱赶。

　　齐星闭上眼泡在宽大的浴缸里，接连几日积攒的疲惫在这一刻才终于得以释放。脖子上那道伤早已痊愈，但此前伤神过度伤了元气，身体没那么容易恢复过来。

　　宋询的后事里里外外有宋启云和宋如姿操心，但他作为宋家的一份子，也免不了跟着忙碌。齐星只经历过他妈妈的去世，齐馨是孤儿，无依无靠地长大，又无声无息地离去，她的葬礼非常简单，齐馨印象里只有自己哭了很久，哭到眼睛里流不出眼泪。

　　宋询不喜麻烦，生前叮嘱过葬礼要低调简单，但他毕竟是宋氏集团的创始人，即使没对外公布，他去世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每天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

　　齐星记不清这些人的身份，与父亲是何关系，也分辨不了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是碍于人情，他的精神有些麻木，精力也不济，好在有周凯越陪在身旁。

　　休憩的间隙齐星会盯着周凯越看，在这种场合他并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但他尽心尽力地做着他能做的任何事，齐星将头仰靠到浴缸靠背上，望着虚无的雾气想，他和周凯越以后要怎么样？

　　想了一遍又一遍，答案还是不确定。

　　浴室的门被敲响，打断了齐星的思绪，周凯越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洗完了吗？泡久了水凉，小心感冒。”

　　齐星泡太久，周凯越担心他的状况，上来提醒他，顺便叫他，“饭做好了，下楼吃饭吧。”

　　齐星面向门口出声：“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不想了，齐星从水中起身，拿起架子上的浴巾包裹住自己。

　　几分钟后，他下了楼。

　　餐桌上摆了好几样家常菜，周凯越在他走近时将椅子从桌下抽出，齐星走过去一坐下，周凯越几筷子就将菜添满了齐星跟前的饭碗。

　　齐星不得不承认，这些热菜热饭是他此刻最需要的。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场景却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想像此时一样，和周凯越面对面坐着吃饭或者说说话，过着最普通平常的生活。

　　而周凯越并不知道齐星在心里有了答案，齐星醒来后的反应让他一直过得如履薄冰，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他把不准齐星的心理，以至于有时表现的殷勤又有些拘谨。

　　他一边扒拉米粒一边观察齐星，吃得食不知味，齐星不禁好笑，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周凯越碗里，说：“吃点菜。”

　　周凯越被齐星主动给自己夹菜还有和自己说话时的的语气惊到了，刚才他光故着齐星，忘了给自己夹菜，只一个劲嚼自己碗里的白米饭，现在更是嚼饭的嘴都静止到一半。

　　这样子挺傻的，齐星真被他逗笑了。

　　这好像是他醒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笑得很自然很放松，周凯越提了这么多天的一颗心在齐星的笑容里总算落了地。

　　这顿饭在称得上温馨的氛围里结束了。周凯越收拾完碗筷和灶台，走出厨房就见齐星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曲起两条腿，下巴枕着膝盖，望着两个笔记本发呆。

　　气温随着春天的到来逐渐攀升，但阴雨天气里坐在地上他还是担心寒气趁机侵袭齐星，周凯越倒了杯热水走过去，递给齐星道：“地上凉，坐起来吧。”

　　齐星抬头望他，想说室内温度不低地毯也很厚，但停了一两秒，他还是听了周凯越的话，顺从地坐上了沙发。

　　周凯越便笑了，其实眼下的情形他很尴尬，他拿不准自己是该离开，给齐星足够的时间休息不做打扰，还是继续呆在这里，他自己当然是想留在这的，可齐星愿不愿意呢？

　　他内心的纠结表现在了不自觉攥紧的手上，齐星瞟了眼他纠结到搅紧的手指，忽然抬手朝周凯越勾了勾，说：“你陪我看这个吧。”

　　听了他的话周凯越稍显僵硬的身体明显松懈下来，脸上也立刻浮起笑，他两三步迈向沙发，坐在齐星身边问他：“这是什么？”

　　齐星的指腹在笔记本的皮质封面上缓缓摩挲，这是两个很厚重的笔记本，看着有些年头了，却被珍藏得很好，像是一件极为重要珍惜的宝贝。齐星的手犹豫着没着急翻开，他侧过脸对周凯越说：“这是我妈妈的笔记本，我想你陪我一起看。”

　　宋如姿和妈妈的事齐星只单方面从大姐口中了解到有限的讯息，他仍然不清楚她们俩到底有怎样的过去？他喜欢同性，所以能理解宋如姿对他妈妈的爱，但他妈妈又是怎么想的呢？自己的出生到底是不是个错误？是不是因为自己造成妈妈一生的拖累？齐星渴望知道这些，又从心底里不自信，因而生出畏惧。

　　有周凯越陪着他才有勇气打开。

　　周凯越将手覆上齐星手背轻握了下，无声地给予他力量和支持。

　　齐星打开了笔记本，入目是一行行娟秀的字体，里面的纸页还未泛黄，字迹也清晰如初，像是刚写了没多久，却又通过一字一句将齐星与周凯越拉进那一段无人知晓的过往里。

　　这是专门写给齐星的日记。第一页就记录着小星的出生日期，时间精准到具体的时点，还有小星的体重和身高，之后便是初次与这个小生命见面，身份转变为母亲的齐馨内心的奇妙感想。

　　对新生命的惊奇和对孩子的喜爱在齐馨的表述中展露无疑，齐星看到她妈妈用笃定的语气在纸上记下：“这是我的孩子，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有了属于我的孩子，他孕育自我的身体和血液，我将用我的一生去爱他。”

　　泪水忽地夺眶而出，齐星赶忙避开脸，怕眼泪掉到纸页上模糊字迹。

　　有这就足够了。

　　他是在爱与期待里降临在这个世上的，他被他的母亲毫无保留地爱过。

　　轻微的颤动沿着齐星的肩膀传递到与他肩抵肩的周凯越身上，周凯越张开手臂将齐星搂入怀中，他不发一言，却用最温暖的体温告诉齐星：“我也爱你，我在你身边。”

　　那个下午齐星把他妈妈写的两个笔记本逐字逐句地看了许多遍，长大后与妈妈在小洋楼相处的那段时间，他妈妈仍因种种顾虑，不能向他表现出太多太深的情感，也自知时日无多，不想让孩子今后太伤心，不敢与齐星走得太近，她只是用眼神和一言一语克制地传递着自己对他的爱，可那时的齐星年纪太小心思太迟钝，没能理解妈妈眼神里的爱与留恋。

　　他对自己的母亲知之甚少，而在此时，通过这些语句，他的妈妈从未如此鲜活的展示在他面前。

　　新手妈妈齐馨完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也没有长辈传授帮助，只能自己摸索着带孩子，有心力交瘁手忙脚乱的时候，也有被孩子逗得开心鼓舞的时刻，齐星借由记忆里母亲的面貌，想象着她年轻时或笑或恼或无奈的模样。

　　而除了齐星之外的人，比如孩子的亲生父亲宋询，从没在她笔下出现过，但齐星能推敲出他妈妈的态度，因为她写下过：不需要父亲我也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当然这些记录里也不全是美好。

　　他妈妈写到了宋如姿回来后的事。其中一次应该是宋如姿提过的她掐齐星脖子想杀死他这件事，对此齐馨后怕到笔迹都似带着颤抖，她写到：对不起小星！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也通过笔记向宋如姿求饶：小姿，你要惩罚我我认了，但一切就由我一个人承担吧，求求你别再伤害我的孩子，我只想要小星健康平安的长大。

　　这之后简单快乐的生活记录便少了。齐星被送回宋家后，他妈妈在极少的篇幅里透露出的全是浓重的惶恐不安与忏悔郁结，还有对齐星的深深思念。

　　直到许多年后，齐星又回到她身边，中断的日记才又连续起来。少年初长成的齐星让他妈妈欣喜不已，她拿自由、幸福和自己的人生换来安稳生活的孩子，长得那般帅气好看，像阳光都集中照耀在他身上，她欣慰自己的付出，也每天每天都在祈祷，她的孩子要开心，要幸福，希望他能遇到一个爱他的人。

　　他妈妈的许愿还是灵验了的。齐星抬眸看向周凯越，尽管过程波折，但他确实遇见了一个真心爱的人，幸运的是，他也爱着自己。

　　他该好好感谢他妈妈。

　　“陪我去看看我妈吧。”齐星对周凯越说，他想要牵着周凯越的手，把他带去给他妈妈看，告诉她你可以放心了。

　　我很好。

　　会和爱的人好好生活。

　　不会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