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受的新目标出现了》山上风下

108、两年后

　　夏日正午。

　　烈日正浓。

　　“吱吱吱——”

　　树上的知了无休无止地振出蝉鸣。

　　四季更迭不歇，只是夏天更热冬季更冷，春秋转瞬即逝，城市的钢铁高楼有如蒸笼，偏僻的县城也热意沸腾。两排枝繁叶茂的老树阻挡了日头直晒，为景县这条老街撑起阴凉，可藏在树间的无数知了实在聒噪惹人心烦。

　　身着衬衫西裤的齐星与老旧的街道背景颇为不衬，他手中的冰棒也跟他的气质和穿搭不符，不过这个点家家都关起门窗吹冷气的吹冷气丢盹的丢盹，谁也没在意外边站了个什么人。

　　今年夏天将是酷暑，才入夏就热成这鬼样子。高温催促着冰棒加速融化，齐星咬了口手里的冰棒，街边小店卖的味道注定不怎么样，满嘴充斥着香精的甜腻，但好在够冰够凉，能稍稍慰藉下浑身的燥热。

　　对街干洗店的玻璃门突然“哐”的一声大力推开，气势汹汹的娟姐端了盆不知道是洗了碗还是洗了衣服的脏水出来，走到街边朝着对面就是一泼。

　　被太阳烤得滚烫的地面遇水瞬间蒸腾起热气，街面太窄，有几滴脏水溅到了齐星锃亮的皮鞋上。可惜没把他整个人给泼了，娟姐不解气地狠瞪他一眼，回身把干店铺大门关得邦邦响。

　　当街泼人脏水，行为相当不文明，但考虑到泼水的是娟姐，被泼的又是齐星，就还得感谢娟姐手下留情了。毕竟一年多前齐星第一次出现在这时，娟姐直接从后厨拿了把刀冲来，要不是被街坊邻居拉着拽着，齐星合理怀疑她要杀人偿命。

　　拿他的命换消失的周凯越。

　　那天齐星的到来闹得这条小街多少年都没那么鸡飞狗跳过，娟姐挥舞着菜刀追了齐星一条街，眼看杀不了他就一屁股坐地上当街哭嚎，嘴里大声嚷着：“你还我们小凯！”

　　“我把他当亲弟啊！”

　　“你有没有心！他都这么可怜了！”

　　周凯越沉水的事传回了景县，小县城就巴掌大点地方，消息不胫而走，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只那间小商店与往常无异，周妈妈呆在店里，外面再闹也与她无关，即使事关她儿子她也无知无觉。

　　所以这次娟姐只泼了盆脏水实属客气，但扬起的灰尘污染了冰棒，这冰是吃不成了，齐星将吃剩的冰棒随手丢进路旁的垃圾桶，抬腿准备离开。

　　“哐！”

　　对面传来一声异响，齐星闻声转头，就见周妈妈小商店的招牌掉下一半，同时地上有只篮球还在滚动。再往旁三四米是几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其中有个投篮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收。

　　意识到闯了祸几人都缩起肩膀，但看清是哪家店后便又胆壮了，他们都知道那家店里只有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大妈，于是赶紧往前拿了球就想跑。

　　“站住。”

　　做了亏心事的几个小伙子被冷不丁冒出的喝止吓一跳，转身见是个满脸不耐的成年男人就更心虚了，不打自招地就认起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有个还出卖队友，指着当中一男生说：“是他弄的。”

　　被指认的那男生脸一红，“我，我不小心……”

　　是谁弄的不重要，齐星对他们一抬下巴，冷冷地说：“去修好。”

　　他冷面冷语时看起来特不好惹，几个半大小子被唬住了，连连点头说好，说罢就手忙脚乱地开始行动。

　　周妈妈刚听到响声心里一惊，出来正好看到齐星教训学生，又见被打落半边的招牌，搞不清状况顿时急得说不出话来。齐星轻拍了拍她肩膀安慰：“没事，小孩不小心碰到了，修下就好。”

　　周妈妈似是听懂了，望了望齐星又看了看那群学生，没再说什么，只眼巴巴盯着那招牌。说是招牌其实光是个大木板，挂在这十几二十年了，不像如今的广告牌质量好装得牢，篮球一砸就差点掉落。

　　几个初中学生动手能力欠缺，个子也不够，忙来忙去也挂不上去，在齐星的注目下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最后还是齐星出马才将招牌给钉回原位，几个小孩齐齐松了口气，在得到齐星“你们走吧”的赦免后转眼便溜了个没影。

　　周妈妈也放下心，将往上的目光转到齐星脸上盯了会儿，似乎对他有点印象，越看越觉着眼熟，忽然问他：“你是小凯的朋友吧？”

　　太久没听过这几个字，而且是从周妈妈口中听见，齐星惊讶得将手里握的铁锤掉地上砸到脚，但周妈妈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心里一沉，她笑着对齐星说：“小凯去学校了，不在家。”

　　齐星勉强挤出点笑，回说：“没事，我只是路过，阿姨你注意身体，我走了。”

　　周妈妈温和地点点头，神情透出慈爱，真将完全是大人模样的他当成了还在上学的学生，她依然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脑子可能还越来越不清醒了。

　　齐星今天只是顺道路过，顺便来看看周妈妈，同时也告诫自己沉溺于过去的人会是怎样的后果，周妈妈便是最典型的反面案例，直观地告诉他执迷不悟的人会变成疯子。但他齐星不是这般专情又钻牛角尖的人，没了的人就是没了，这个世界没了谁都能正常运转，他齐星缺了谁都没所谓。

　　齐星和周妈妈告了别从小商店离开，坐进停在街尾的一辆私家车里，等候许久的司机在问清下一站的地点后发动车驶离，安静的老街在身后渐远。

　　出城的路面不够平整，齐星在汽车的微微颠簸中小憩了会儿，醒来后便打开手机搜索了一段视频。画面里人声嘈杂，惊叫不断，场面极度混乱，从晃动的镜头里能看出是在水边，一个年轻女子身上挂着绳索骤然下坠，头重击在石头上，失去意识地随之晃荡……

　　这一骇人的场景几天之内在网络上飞速传播，齐星将手机屏幕按灭，视线转向窗外，景溪古镇到了。

　　上次来时正直过年前夕，大冬天的古镇仍红火一片人气很旺，眼下本该是旅游旺季，作为避暑玩水出游胜地的古镇却冷冷清清，通往古镇的路上车都瞧不见一辆。

　　车在空旷的停车场停下，齐星下车走向古镇入口，远远望见大门口拉了数条白色横幅，上面用黑色大字手写着——无良奸商草菅人命！！！

　　——管理混乱赶紧关门！

　　数十条横幅将仿古门楼上的“景溪古镇”四字遮挡严实，一笔更重一笔的大字显示着下笔者的愤怒，入目很是触目惊心。

　　门前的阴凉处十来个大爷大妈搬着小板凳在那蹲守，大有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的架势。齐星一走近那些大爷大妈就来活了，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他说：“你来做什么的？”

　　“你还敢来啊，这差点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这闹出人命都不管的啊！”

　　被团团围住的齐星不由皱眉，大太阳天本就烦躁，这些人比树上的蝉还吵，让人听着上火。

　　“你们干嘛！”有个保安大叔走来，边喝退这伙边骂道，“你们这些个老家伙拎不清，拿人几个钱就光给添乱，再闹下去人都不来这了你们就满意了？！”

　　老头老太们才不管他说的话，但看齐星孤身一人既不像记者也不像领导，到底是不再缠住他了。

　　保安把脱身的齐星叫到一边，态度三分客气七分警惕地问他：“你来干什么的？”

　　齐星说：“我找周明亮。”

　　“你找他什么事？”保安又问。

　　齐星可没耐性接受盘问，语气不耐地回：“该问他找我什么事？”

　　保安盯住他多看了几眼，然后说：“我问下他在不在？”

　　说完便给周明亮打去电话，稍一描述齐星，那边就急道快把人请进来。齐星这才被人带进景区，穿街过巷后在一栋隐蔽的房子前被鬼鬼祟祟的周明亮请进去。

　　周明亮没想到拒接了他十几个电话的齐星居然亲自跑来了，被逼到不敢冒头手机也不敢开机的他可算盼来了救星，泛着泪只差没朝齐星跪下：“齐星哥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古镇里有不少建筑，有的开纪念品商店，有的开民宿酒吧，这是其中不起眼的一间，房子里只几张桌椅，还有衣服被子胡乱堆在长沙发上，显然是周明亮的临时居住地或者说避难所。

　　周明亮匆匆收拾出一块干净地儿请齐星坐，齐星坐到沙发上，抬起眼皮睨了眼此刻在他面前低三下四的周明亮，之前他可不这样，娟姐拿刀要砍他的时候周明亮可没拦着，要是那时多一把刀，周明亮也是要加一个的。

　　在他哥出事这事上，周明亮与娟姐肖哥立场一致，都视齐星为罪人和仇人，周明亮也是硬气，硬是各处筹钱把齐星的投资款连本带利还了，还放下话说与齐星势不两立。

　　但那个意气风发的周明亮此时面色枯黄愁容满面，好不容易平齐的肩膀又被压得一边高一边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