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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草木夜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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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街头宁静又浪漫,路灯的光芒仿佛给归家的背影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一辆福特T型的敞篷汽车伴随着“哒哒”声急速失灵般地从远处飞奔而来。
被惊扰的人们瞬间呼叫连连,单泽搂着芸新迅速退闪到一旁,不远处的一辆黄包车却因为来不及避让侧翻在地。
一个满身酒气的少爷怒气冲冲地从车里下来,踹打车夫的空余,还不忘检查起爱车的伤势。
围观的人群早已习惯了这一幕,除了窃窃私语、越聚越多,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嘘,嘘……”,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这次迎面过来的是十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最前面的那人扎眼地一面吹着警哨开路一面大声呵斥道:“吵什么吵,都吵什么呢?”
刚刚还很嚣张的司机少爷顿时有些慌了神,直到慌乱之中他看见了一个熟人。
“李队长,这么晚了,您还亲自带队啊,真是辛苦您了。”
只见队伍里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朝他寒暄似地点了下头。
“怎么,又惹事了?这段时间查得紧,你给我老实点啊。要不是看在你家老爷子的面子上,我早就……”
“别别别,我这车可是好不容易才买的。李队长,李叔,您就放过我这次吧,啊……”
掂了掂手里的重量,李队长心照不宣地挥了挥手道:“废什么话呢,还不赶紧滚。”
“好的好的,谢谢李队,李队长辛苦了,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罢,司机少爷溜烟般地开车离去。
黄包车的车夫受伤不重,但伤在了手腕,怕是要几天都拉不了车了,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顿,看着着实也有些可怜。
“拿去看看伤吧,自己以后小心点。”打量片刻后,李队长从刚才的银元里顺手扔了一块。
车夫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弄晕了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一会才道谢离开。
威风凛凛的队长大人此时内心却突然“咯噔”了一下。
须臾,他便若无其事地上前招呼道:“单法医,你怎么在这?难道这附近又发现了……”
“您误会了,送朋友回家,顺便路过而已。”
李队长微笑着望向站立在一旁的芸新,心里不禁纳闷:“都说单法医是块冷血木头,没想到也会有朋友啊,还是个姑娘,真是稀奇。”
“单法医,你们怎么受伤了,不会是遇到什么歹徒了吧?”站在一旁的警员忽然插嘴道。
“臭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节骨眼可千万别得罪了他。”
还没等单泽回答,李队长急急训斥道:“去去去,胡说什么呢,没规矩。没看到单法医正在忙,还轮得到你操心?去忙你自己的。”
小警察没有明白老大的意思,糊涂间只得将目标又转向了四周对热闹依旧恋恋不舍的目光们。
“手下人不懂事,老弟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案子的事还劳烦多多费心。”
“李队长说笑了,份内之事我自会竭尽全力。”
人群逐渐散去,一切又恢复如常。
瞧着单泽耸肩无奈的样子,芸新打趣道:“刚才那些警察对你还挺客气的,看来你这位法医威望很高嘛。”
“什么威望啊?你就别拿我说笑了,对他们而言,我顶多算是个称手的工具罢了。”
“是和最近的案子有关吗?据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死状还挺恐怖的。”
“连环凶杀案的侦破本就不易,再加上现在又是博览会的特殊时期,压力自然不小,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还亲自带队巡视了。”
“这次的案子看来很棘手啊?”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恐怖棘手,倒不如说怪异更准确些。”
“怪异……,怎么个怪异法?”
“你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啊,就不怕听多了晚上做噩梦?”
“放心,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又没人逼你。”
“说真的,以防万一你以后还是不要太晚回家比较好。”
“单泽,你……喜欢当法医吗?”
“谈不上喜欢吧,其实比起在尸体上查找线索,我更喜欢研究生命体征之类的。”
“那你为什么不索性当一名大夫呢?既可以专心研究医术,又可以救死扶伤,岂不是两全其美?”
沉默了一会,单泽咧嘴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就是懒呗。你还不了解我嘛,混口饭吃而已,闲云野鹤才符合我的人生追求。”
“是吗?”望着那张满不在乎的笑脸,芸新心生感慨:“虽然无法理解,但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潇洒自在吧!”
也许是真的累了,壶里的水还没完全烧开就被她直接勾兑了进去。
将疲惫的身躯一股脑地埋进盆里,回想起今天发生一切,真是让人身心疲惫。
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只要看不见、听不见,所谓的烦恼就能让她清净几分。
草草泡了一会,芸新便换上了轻薄的睡衣摊倒在床呼呼睡去,连额头的伤势都忘了处理。
最终那些恼人的一幕幕,也只被选择性地归纳为“狼狈”二字而已。
深受主人日常的谆谆教导,充满斗志的额头此刻表现得很是善解人意。
独自勇敢地承受着疼痛的煎熬,任由一只形似蠕虫的家伙,就着黏稠的液体,在溃破渗血的伤口上悠哉地滚来滚去。
令人惊奇的是,伤口在液体的侵染下,散发出点点的蓝色光芒,随后竟慢慢愈合起来。
狠狠折腾一番后终算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家伙懒懒地趴伏在了柔软的额头上再也不动,开始安心欣赏起雨夜地颂鸣。
老话常说“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雨打黄梅脚,车水扯断黄牛脚”,这或许就是梅雨季节最真实的写照。
这一会云一会雨的,高兴起来连续下个几场都没完。
如果运气足够“好”,碰上断了线的珠子在风中翩翩起“武”,就可以纵享那按摩刷打的酸爽淋漓,体验出无法言明的战栗折服。
瞧瞧那些惊呼奔跑的人儿,在灰暗的空间里拼命游离,最终也只能臣服于电闪雷鸣的千军万马之下,被从天而降的丝串雨符封印在无处躲藏的屋檐和楼道之中。
“怎么又开始了,这鬼天气。”一名新加入的成员用力甩了甩手中的油纸伞忍不住抱怨道。
“是啊,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最近客人都少了许多,总不能这样天天干等着吧。”
看似悠哉饮茶的芸新,心思不得不再次活络起来。
图书租赁业务自开展以来,虽然吸引了不少客源,但也产生了些不可避免的损耗。反正雨季的客流量也不大,何不利用这段时间来一次现货盘点?
好嘛,不盘不知道,一盘才发现:除了归还的部分存在涂画、剪毁的情况,竟然还有好些没有借阅的书籍也莫名其妙消失了,其中不乏一些特别珍爱的版本。
“可恶的偷书贼,你给我等着!”翻腾的眼神里顿时燃烧出一阵锐利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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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厅位于城郊的石库门,昨夜还是发现了新的尸体,单泽面无表情地赶往停尸房。
助手小竹穿着白大褂、拿着记录本,已经全副武装地等候在那里。
“死者男性,身长五尺八寸,从他的牙齿磨损程度判断,年龄大概在30岁左右。部分皮肤已经剥落呈现白骨化现象……”
“单法医,这具尸体好像和之前发现的不太一样。之前的受害者体型基本都偏瘦偏长,可是这具尸体看起来又胖又丑,有没有可能是模仿作案?”
记录到一半,小竹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虽然单泽属于外省调任,但也是历年来为数不多同时精通中西两种检验技术的法医,他不由得打心底里佩服,一心想要跟随在他身边多学些真本事。
“你看,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尸绿,据此可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不短。你所说的发胖很有可能是死亡后产生的腐败气体聚集所致,并不是他原本的体貌。
死亡原因和之前发现的尸体基本一致,不过这手法确实有些生涩。加把劲吧,如果我们能够发现其它更有力的佐证,就可以证明……”
“就可以证明他的死亡时间很可能比之前的几位更早,对吗?”
单泽没有再过多解释,继续检验起死者的伤口。
“丝绸材质的平角内裤,依旧是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遮挡部位破损,伤口呈上宽下窄状,应该是尖锐利器划割所致。”
可是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特意割开放血呢,还是在这么特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