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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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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α】
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钉子扎进我的脑海,耳边似有轰鸣,又像成千上万的魔兽在嘶吼。
我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睡里。
这一觉漫长又痛苦,黑暗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我像是沉入河底顺水漂流,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才浮现一丝隐隐约约的亮光,引着我朝那边游去。
细细的声音像种子破土,一点点传进我的耳朵,慢慢驱散了那些轰鸣,把我的意识从黑色的沼泽里拖出来。
“……庆祝神明的诞生?”
我听见了纳西妲的声音,她是在和谁说话吗?另一个我不熟悉的声音,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在和她说着什么。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的意识还是混沌一片,但潜意识的警觉迫使我努力睁开眼睛。
『嘀——』
我听见了类似机器鸣笛的声音,奇怪的是这本该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我却觉得它很耳熟,仿佛已经重复过很多回了。
在它响起之后,脑袋又是一阵抽疼,我几乎又陷入昏迷,咬牙撑过了这一回的疼痛,神志才逐渐清晰起来,终于能够睁开眼睛。
“……丹妮卡?丹妮卡?”
出现在眼前的是纳西妲担忧的脸,发觉我醒来,她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太好了,至少……你没事,但……”
我感觉浑身无力,比前几天还要糟糕,手臂仿佛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这时有人过来扶我,帮我支撑身体坐起来,我吃力地扭头,看见了空和派蒙,他们用如出一辙的眼神看着我。
派蒙围绕我转了一圈,忧心忡忡地问:“你还好吗?”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不是在我的家里,而是空旷的室外,不禁诧异。
虽然不知道怎么昏过去了,但我记得很清楚,我该在家里。
“我……”我努力发出声音,却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纳西妲却猜到我想说什么,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抱歉,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很多疑问,但来不及解释了,我们正处于一个不断循环的梦境里,必须尽快解决它。”
派蒙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要快点,还能有机会救回迪娜泽黛!”
他们的焦急不像作假,我按下了疑惑,问纳西妲,“现在、要、怎么做?”
“这个梦境集合了须弥城所有人的意识,必须找到那个做梦的主体,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纳西妲简明地描述了一遍重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在这一次梦境里解决它。”
又是梦境吗?我很想皱眉,但没有那个力气,缓了一阵才攒了点说话的力量,“现在,是在虚空中?”
纳西妲点头,然后她很聪明地反问:“你有办法帮助我们,对么?”
我做不出点头的动作,保持平缓的姿势对空说:“我的包里,有个东西。”
那是我随身的挎包,跟我一起被这个梦境复制了出来,空依言在包里翻找,摸出了一个泛着银灰色的圆盘,递到我面前,“是这个?”
“本来是……想送你的礼物。”我断续地对纳西妲说,努力凑近了一点,对圆盘发出指令,“解除限制,接入虚空。”
在我说完后,圆盘中央亮起绿色的光,它浑身的银灰色逐渐退去,仿佛失去了实体一样在空手里分解。
旅行者吃了一惊,看着它粉碎之后重新变为一个莹绿色的光球,从他手里飘起来。
“指令通过,开始接入虚空。”光球发出了合成音,稍微停顿了一下后,继续出声,“接入完成,我是『米迦勒』,竭诚为诸位服务,各位先生、小姐。”
纳西妲先是疑惑,接着眼里亮起光芒,充满了一个学者的好奇与求知欲,“这就是你说过的‘人工智能’?”
“这里为什么会有人工智能?”与摸不着头脑的派蒙不同,空的震惊似乎是因为听到了不会在这个世界出现的名词。
也难怪,他和我一样从世界之外来,大概也是去过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吧。
这个小东西是我几百年来的成果,从五百年前开始,我就在做这件事。
我曾拥有过虚空终端的最高权限,虽然贤者从我手中收回了管理权,但要避开他们往虚空里偷偷加入点别的东西,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说得不太好听,这是我用来入侵虚空终端的士兵,它用五百年的时间在虚空里扎根,寄生在这个庞大的意识与数据空间里。
虚空流转记录的所有信息、梦境、知识,都在它的注视下,它既蚕食了虚空的一部分权限,也能在紧要关头让虚空暂停运转,篡改它的指令。
有这个东西,我才有底气策划营救纳西妲,只是计划总不如变化快。
我也没力气解释,继续对它下令,“米迦勒,按照梦境主体意识波动特征,对梦境中所有意识进行搜索,寻找目标。”
它用冰冷的机械音回答:“收到,开始信息查询,意识信息匹配中。”
趁着它搜索的时间,我又对纳西妲说:“你可以指挥它,只要是虚空里有的东西,它都能找到。”
然后我看了看空,“如果回到现实把你的虚空装置拿来,我把你也录进去。”
空望着我,表情很认真,“你之前想拜托我的事,就是纳西妲吧?”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有拒绝的权力。”
“我答应你。”他却一口应下,仿佛在我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也和纳西妲成为了朋友。
我知道,他是一个对朋友很好的人,而他和纳西妲相处过后,一定会成为她的朋友。
所以我放心地让他先和纳西妲见面,与其用明晃晃的威胁和利益交易,当然不如用感情打动他更有效。
他现在没有察觉,但之后大概就会发现我是个卑鄙的家伙吧。
“你不是哦。”纳西妲如同窥探了我的心声,忽然这么对我说,露出了微笑,“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米迦勒的搜索告一段落,它很快给出了最高匹配的结果,纳西妲还要维护梦境里的虚弱意识,只有空和派蒙去找梦境的主人。
等他们离开了,纳西妲才放下笑容,有些凝重地问:“我之前以为你在虚空里受到了攻击,可是你的状况太严重了,简直像那些被神明罐装知识污染的学者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明……我只是陷入了一个少年的梦境里,为什么会和神明扯上关系?
但如果那个少年的梦真的等同神明的级别,似乎也能解释我的精神创伤会这么严重了。
我如实地告诉了纳西妲,她回想了片刻,“我似乎没有见过你说的这个少年,按虚空记录的信息来看,他也不符合尘世七执政的特征。嗯,我之后会和旅行者商量一下这件事,你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我点了点头,又躺下去休息,纳西妲则专心地开始维系迪娜泽黛的意识。
闭上眼睛的时候,米迦勒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您需要我给您讲故事么?按照您以往的习惯来看,这是目前最适合安慰您的方式。”
“不需要。”我在心里厌烦地回答,“我是按『米迦勒』的性格设定你,但别什么都学它,你让我想起了讨厌的回忆。”
“好的,我会将这一条记入信息库。”它仍然用一种冰冷又礼貌的语气说,“希望您早日康复。”
我又睡着了,这回是真正的休息,等我睁开眼睛已经是自己的房间了,而设置在门口的警报正疯狂地告警。
这一觉让我恢复了很多,想必是摆脱了循环的梦境,我的身体终于开始自动修复创伤。
我从床上爬起来,踏着楼梯冲下去拉开了大门。
门外的阳光照进了客厅,门口的路被一堆拆成零件的机械废品堵住了,那颗被拆掉的头颅骨碌碌滚到我脚边,眼眶里的红光挣扎闪烁了几下,还是彻底消失了。
旅行者在不远处手持一把长剑,看见我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抱歉,我把它拆掉了。”
派蒙躲在他身后,此时才敢探头对我嚷嚷:“为什么你家门口会坐着一个遗迹守卫者呀!它一看到我们走过来就让我们说指令,说错了就攻击我们!”
我按了按太阳穴,在梦境里神志不清,忘了告诉他们来拜访时需要的口令,这确实是我的疏漏,“不好意思,进来坐吧。”
派蒙露出个惊恐的表情,揪紧了空的辫子,“不、不了吧,我们去那边等你。”
也好,毕竟这堆零件还得收拾一下,不知道刚才打斗的动静大不大,说不定风纪官正在赶来我家的路上。
我飞快地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写了张字条贴在遗迹守卫者的头上,把它放在残骸中央。
不知道来的人会不会是大风纪官带队,反正打扫卫生收拾现场交给他们了,善后费用和罚款一起扣。
希望在我回来前,他们可以收拾干净。
我绕开那堆零件,往他们的方向走去,和旅行者一起往城中心的方向走,派蒙还对刚刚的遭遇心有余悸,“好危险啊……难怪我们问路的时候,大家看我们的表情那么奇怪。”
这就纯属是污蔑了。我不得不郑重地辟谣,表示那只是大贤者嫉妒我的才华,在城里到处造谣说我是危险分子,所以大家对我有偏见,才导致他们都把我家当成魔窟。
至于遗迹守卫者,我一个女孩子独居,又那么不受教令院待见,当然要想办法提高自己家的安全性,那只是用来看门的而已。
派蒙半信半疑,但我说请他们吃饭,菜随便点之后,她立刻相信了我的清白,严厉地开始谴责阿扎尔的无耻行径。
真好,我喜欢这个新朋友。
空却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派蒙,没有提出疑问,只是问我下一步的打算,“纳西妲准备先弄清楚贤者的目的,她和我说你之前遇到了一个人,我想应该是我认识的人。”
提起这个派蒙大声应是,连吃饭都抛到脑后了,“没错没错,那才是真正危险的家伙,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我等他说明那个少年的身份。
“那个人是愚人众的第六执行官『散兵』,我和他打过几回交道。”他的表情也沉重起来,“既然他出现在这里,说明教令院的计划,很可能和愚人众有关。”
我心里空了一下,一时就仿佛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令我恍惚地想到:啊,如果是“她”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心痛吧。
但我只是遗憾,也只会遗憾,那些过去的事,果然已经成为不可追忆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