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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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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离开剧院,安镜原打算带他们去高档餐厅大吃一顿,安熙和如月嚷嚷着去搜寻街边小吃。
如月拉着蔚音瑕,在夜市里欢快地逛着:“音瑕你帮我瞧瞧,这个耳环,好看吗?还有这把梳子,这支簪子……”
看她们开心,安镜也开心:“喜欢就买,有我结账。”
蔚音瑕手里原本正拿着一支木簪,听安镜一说后就放了回去。
“姐姐,我们去吃汤圆吧,团团圆圆,还暖胃呢。”如月选好了一对耳环,又把蔚音瑕放下的那支木簪拿起来,“谢谢姐,我们就要这两个!”
安镜给了钱,如月自己收好耳环,却将木簪塞到了安镜手里:“姐姐莫怪,音瑕素来不喜与人亲近,姐姐主动一些就好啦。”
买完了东西,吃完了夜宵,安熙叫了黄包车送如月回家,陆诚开车送安镜和蔚音瑕。
一路上,蔚音瑕心事重重,未说只言片语。
直至车窗外的蔚家大门映入眼帘,她才俯身趴在安镜的腿上:“镜……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
安镜只当她是为今天的状态不佳而内疚,也未多想,将木簪插入其发中。
“没关系的音音。我长你十岁,你在我面前就是小妹妹,你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有脾气,我不会责备你。当然,你有心事也可以和我讲,憋在心里难受,就哭一哭,有我在呢。”
蔚音瑕没有哭。
好多年了,她其实鲜少流泪。但最近在安镜面前却不争气地哭了好几回。
在蔚家,她没有资格撒娇,没有资格任性,更没有资格发脾气。在蔚家,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责备。
十九年来,安镜是唯一一个无条件纵容她的人。
安镜是个女人。
自己也是女人。那又怎样呢?
“你也看到了,与熙少爷情投意合的,是如月。”蔚音瑕神情悲戚地坐了起来,“月老和上天都已经安排好了,是我没有那么好的命能嫁入安家。”
安镜喉咙发堵。
蔚音瑕打开车门:“镜老板,谢谢您送我回来,您回去吧。”
“音音。”安镜拉住她,从座位的角落摸出一个圆形的药盒,“这个你拿着,胳膊上的疤痕处,每日早晚各擦一回。”
“知道了,谢谢镜老板。您自己也要记得擦。”她收下药盒,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
蔚家。
将近九点,蔚音瑕一进门,站在二楼的蔚正清就问道:“外面的车,是谁送你回来的?”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想听自己说镜老板还是熙少爷?
蔚音瑕撒了谎:“熙少爷。”
“安家少爷近日跟戚家小姐多次私下见面,你正好可以假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去安镜面前卖卖惨,博取她的同情。”
“是,多谢父亲提点。”如此一来,她又有正大光明的机会与安镜相处了。
越和安镜接触,她愈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攀上安氏姐弟的过程比她想象中的举步维艰容易太多,尤其得益于红缨这重身份,安镜对她更是推心置腹。真不知该欢喜庆幸,还是对方亦有谋算?
她故意让蔚正清产生错觉,让他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掌控了全局,只有那样,他才不会步步紧逼,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蔚音瑕在这个家里,没睡过一晚的安稳觉。
她进到自己的房间,关门时多看了几秒门锁。连一道锁,她都没资格落。
落了,轻则被骂,重则被打。
无数个夜里,她躲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从起初痛恨命运不公,到后来期望能拔丁抽楔,再到现在心如止水。
不,她的心止不了了,她的心又活过来了。
因为她的心在见到安镜时,会小鹿乱撞般跳得格外欢快,提醒着她,精诚所至,或可绝处逢生?
……
安家。
安镜在客厅喝茶,等到了安熙:“送戚如月回家,一去一回只需要四五十分钟,你却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说吧,中途还去哪儿了,干什么了?”
安熙脸上挂着笑:“戚老板盛情邀我进屋坐了会儿。姐,我是成年人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要成家立业。自由恋爱,我不反对,但这与你学着打理生意并不冲突。”
“谨遵姐姐教诲!”安熙立正站直行了一个军礼,“镜老板晚安,明天我自己去工厂见习。”
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他对自家姐姐吃软不吃硬的直性子了如指掌,耐心哄一哄,万事大吉。
安熙了解安镜,安镜又怎会不了解安熙?
“你回来的这段时日,我没约束你是想让你轻松过渡,不是让你游手好闲,坐吃山空。安熙,男人要有男人的志气和担当,没有事业,何来担当?”
“姐姐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我呀,全记在心里了。”安熙又开始卖乖了,挽住安镜的胳膊,往她肩上靠了一下,“姐,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几年辛苦你了,回头我就去爸妈灵位前跟他们认错。”
“少跟我打感情牌。”安镜推他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跟姐姐撒娇。”
“甭管我二十岁三十岁,在姐姐面前我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被撒娇的安熙打败,安镜问道:“相机呢?”
“相机?”安熙挠挠头,“额,如月就要去报社当记者了,相机是我买来送她的礼物。”
“熙少爷出手阔绰,怎的,掏心窝子了?”看来是八字有一撇了。
“姐!你这话听起来好酸!你不是也挺喜欢如月的嘛?戚老板和戚夫人也都好相处,我觉得吧,掏一掏心窝子也无妨。”
安熙跟戚如月掏了心窝子,那音音她……?
自己作为局外人都看得出安熙和如月眉来眼去互生情意,像极了青梅竹马的恋情,棒打鸳鸯着实不厚道。
可这样一来,蔚音瑕怎么办?难不成让安熙把两个都娶了?
“照片记得冲洗了给我。”
安镜说的,便是傍晚在剧院外的夕阳下,安熙抓拍的她和蔚音瑕的那张照片。
“哎~”安熙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的欠揍表情,“知道啦知道啦,我没忘,已经跟如月说了,过两天拿给你。”
安熙上了楼,安镜看了看时间,快到十点。
她拨通了戚家的号码:“戚老板,深夜打扰多有唐突,还想请你把跟安熙商量的方案再同我说下。”
戚老板客气道:“熙少爷很有想法,刚才啊,又和我说了好些他在国外学到的新思路,对我经营广告公司大有裨益!这回真得感谢镜老板让他来跟我谈生意了,戚某受益匪浅呐……”
安镜打电话的真实目的,是确认安熙的行踪是否如他所言。
……
没两日,安镜又收到了秦哲差人送来的请帖。若只是秦哲的个人名义,她才懒得理会,但秦哲送来的,是百货商场为下月开业半年大酬宾活动造势而举办的酒会的请帖。
她这张请帖是秦哲为她准备的独一份,上面还特地标明了哪些老板会来,其中有不少都是理事会单位。
眼下是关键时期,不论票选的最终结果如何,她都需要获得更多老板的信任与支持,便让晚云给秦哲回了电话,说她届时会应邀到场。
酒会当日,头戴黑色贝雷帽,身穿女式白衬衣,下/身阔腿黑西裤,脚踩白色高跟鞋的安镜一入场,就看得秦哲喜出望外。
安镜之所以在穿着打扮上下功夫,也是想着软硬兼施。
她历来强硬惯了,跟谁都公事公办,完全没想过要发挥自己作为女性在某些方面的优势。
今天如此煞费苦心,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大老板对她放低戒心,让他们眼前一亮,兴许能更好“说话”些。
这一点,她还是从蔚音瑕身上“悟”出来的。
“镜老板,你这……”秦哲迎上前,后面几个字说得尤为小声,“也太美了。”
“多谢秦少爷。”
“近日我谈拢了两位从苏杭一带来沪考察的绸缎商人,有无兴趣认识一下?”秦哲是懂安镜的,开门见山抛了个诱饵出去,顺带还抬起了自己的右胳膊。
都是生意人,逢场作戏,礼尚往来罢了。
安镜抬手勾上秦哲的胳膊:“今日场合特殊,我们在商言商,我可以陪你演戏,但仅限于此。”
“明白,我哪儿敢占镜老板你的便宜。棉纺绸缎这块的生意,你是行家,又是这间百货商场的投资人,理应向你引荐。”秦哲圆滑中带着绅士气度,总能将话术拿捏到位。
两人与苏杭商人洽谈愉快,安镜也成功邀请到两位改日去安氏工厂探访,进一步交流。
随后,安镜又与其他商家一一打招呼,秦哲都陪在其左右。
谈话间,从远处跑来两个追逐打闹的小孩子,手里都拿着装了果汁的杯子。
跑在前面的那个男孩,回头看身后女孩时,不小心撞到安镜,将黄色的橙汁泼到了安镜衣服上。
腰背湿了一大片,安镜也感觉到了凉意。
“别乱跑,当心摔了。”
秦哲没有冲孩子发难,能来酒会的,无论哪家小孩,都不宜因弄脏大人衣服这等小事而被骂。他相信安镜也不会对小孩子发脾气。
于是他摆手让孩子离开,而后脱下西服披在安镜身上,“背后湿了,先穿着。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想穿我的衣服回去,先到我办公室稍事歇息,我让人给你送一身衣服上去?”
此时蔚兰茵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看着两人的亲密举动,意味不明地笑道:“看来镜老板要赶在熙少爷前好事将近了。”
安镜神情不悦,她甚少与女人“斗嘴”,基本都是冷处理。蔚夫人那种尖酸刻薄的妇人除外。
蔚兰茵站在她的侧面,她也没想与之打照面,扭头欲走。
却又听蔚兰茵说道:“音瑕,你也瞧见了吧?这镜老板不许你跟熙少爷的婚事,可不单纯是因为我们家悔婚在先,而是人家早就想好了要跟秦家联姻。”
安镜止步,转身看着蔚兰茵和跟在其身侧的蔚音瑕,目光凌厉:“不曾想秦少爷竟把蔚家的两位小姐也请来了。”
秦哲也是懵的,他怎么可能请蔚家人?
蔚兰茵自己澄清道:“镜老板可别误会了秦少爷,我们只是正好在隔壁厅有家宴,两个小孩跑错了宴会厅,我和音瑕过来寻人而已。不好意思啊,坏了二位的雅兴。但话说回来,安家看不上我妹妹,自有其他人看得上,还望镜老板给我妹妹留一条生路,别再断了她跟别人的姻缘。您上回可把马六爷气得不轻,偏生这笔账还落到了我蔚家头上,真真是羊肉没吃到,白白惹了一身骚,晦气得很。”
说完又对蔚音瑕不耐道,“走啊,你还杵在这儿干嘛?指不定人家两位老板有多嫌你碍眼碍事的。”
相比之下,蔚兰茵是庆幸父亲替她做主退了安家婚的。
虽安熙长相出众,但她到底年长安熙一岁,岁月可不会等她。如若没退婚,不管他们是在安熙出国前还是出国后结婚,都改不了她将在安家一无所有的事实,而且还得成日面对安镜这座冻死人的冰山。
想想都令人窒息。
在安家,安镜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她一个纨绔少爷娶进家门的少奶奶,顶多就是个衣食无忧的花瓶摆设。
转身后的蔚兰茵抬手轻轻抚摸小腹,那里面,正孕育着她和丈夫创造出来的第二个小生命。
蔚音瑕就没她那么闲庭信步了。进来时远远看到安镜,她就心情复杂的低下了头。直到被蔚兰茵训斥,才抬眸。
安镜看她们的目光,陌生又不陌生。
私下相处时,她还能仗着自己的“红缨”身份讨得安镜的一丝垂怜,可此刻她跟蔚兰茵站在一处,是不折不扣的蔚家人,安镜又怎会给她好脸色?
蔚音瑕只觉心里难受,却还是在离开前礼貌地冲二人盈盈施礼道:“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