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完美继承人 ...
-
许云渺吐了一场,虚虚弱弱被荀斯桓抱回床上,没一会儿累得睡了过去。
唐晓艾把在医院动手的两个人训了一顿,谁都不让进病房,罚他们在走廊的长椅上反省。
荀斯桓沉默坐着,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又咀嚼起了黎言卿方才的那番话,心底泛起丝丝凉意。
车祸的原委,不论是警方还是荀斯桓自己都认真调查过,肇事司机身上找不到被人教唆的蛛丝马迹。
可黎言卿会有此一问,说明荀家人和许云渺的互动远比荀斯桓知道的多,否则,黎言卿怎会如此草木皆兵呢?
荀斯桓于是又联想到了回学校找回忆那日老同学们说起的事——父亲约许云渺私聊过,恐怕聊天内容也不简单。
“你为什么觉得车祸和荀家有关?”荀斯桓沉默良久终于提问。
黎言卿嗤笑两声,说:“荀斯桓,渺渺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荀斯桓不明此中深意,诧异地扭头看黎言卿,却见对方脸上满是心疼惋惜。
“你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不愿意对你坦白我们在W酒店见面的真相?是不是觉得他始终对你有所隐瞒?”
“我答应渺渺会保密,真相只能由他自己告诉你。但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想再替他傻乎乎地瞒下去了。”
黎言卿的话只让荀斯桓越来越不安。
“W酒店见面之前,我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说是掌握了我侵占云寰财产的证据,我去了,可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没等多久,云渺就刷卡进来了,看见我,他也很惊讶,说他也收到了一样内容的匿名短信。”
“我们两个一起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来。后来,那个我们去酒店‘开房’的视频就发到了你手里。”
荀斯桓愕然:“这显然是圈套,为的就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要瞒着我?是谁做的?”
“不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黎言卿哂笑,“是挑拨你和云渺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还真让他挑拨成功了。”
荀斯桓无言以对。
“傅培勇撺掇你拓展又突然退伙,带走了一批得力干将,我也突然要走,再然后就是那条视频,你就没想过其中有关联?”
荀斯桓无法理解,亦或者,这话太惊人了,他不敢理解。
“可渺渺想过。“黎言卿不顾他的惊讶,“他总是我们三个里最聪明的那个,很快就猜到了,离开云寰,不是我的本意。”
“不过你没想到也正常,毕竟你不会去关心,资助我出国留学的基金,是不是你爷爷运营的那一个。”
“渺渺知道你对荀之健的感情,所以找到切实证据以前,他怎么告诉你真相?你知道了也只会无能狂怒,变本加厉伤害他而已。”
话说至此,荀斯桓仿若被冰水当头浇下,刹那间身体凉透了。
他依旧难以置信:“留学贷款也就是几十万,他怎么可能用那个牵制住你们?”
“当然牵制不住,所以他也没用贷款牵制我。他只是威胁说,如果我不走,他会对云寰、对渺渺,采取更激进的手段。”
“荀之健很擅长拿捏人的软肋。傅培勇的软肋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的软肋是云寰和渺渺。”
“我本来不信荀之健真能做什么,结果云寰出事了,又有了那份视频,渺渺因此和你吵架分居,每一天都过得很不好。”
“所以我决定走,他冒雨去机场是为了在我飞新港城之前再努力劝我一次。没想到后来他就……”
“我答应他只是暂时离开,后来担着风险把益源基金的业务介绍给云寰,也是为了履行我对他的承诺。”
黎言卿说完,二人又陷入沉默。
荀斯桓脸色越来越寒,终于开口:“我不可能听了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这么荒唐的事。”
“随你,事情已经这样了,云渺又躺在了病床上,荀斯桓,你根本保护不好他。”黎言卿的语气不无嘲讽。
荀斯桓内心仍在激烈挣扎,便问:“渺渺是怎么察觉有猫腻的?”
“他发现了我和傅培勇受同个留学基金资助就去查了基金官网,看到了基金主要理事成员的简历,里面有个人叫吴悠。”
“吴叔?”荀斯桓脱口而出。
“据渺渺说,这位吴叔,私下约许云渺见面的时候,自称是你的父亲。”
-
荀家别墅内,荀斯桓和吴悠在荀之健生前居住的小楼里相对而坐,下着一盘围棋,黑白双方厮杀正酣。
荀斯桓趁着吴悠谋划落子,冷不丁说:“吴叔,渺渺醒了。”
吴悠面色不虞,目光一凛,却笑眯眯道:“好事,恢复得怎么样?我听说脑震荡可大可小,严重的,会引起认知障碍。”
荀斯桓叹了口气,不动声色道:“还真是,醒了就在说胡话,说自己是被人推下山的。”
“嗒”一声,吴悠手中的白子掉落棋盘,落在了一处对扭转败局毫无作用的位置。
“哎呀,年纪大了,棋都拿不稳了。算了算了,落子无悔。”吴叔笑得慈祥,眼神尖锐起来。
“是啊,落子无悔。”荀斯桓淡然重复,“对了,说起渺渺,您是在哪儿和他见过吗?怎么那天扫墓,一眼就认出了他?”
吴叔已然听出了试探之意,佯装轻松道:“大概是从你爷爷那儿看过照片吧?”
“是吗?我倒是不记得我把照片分享给爷爷过。”荀斯桓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脸上的寒意便逐渐释放。
吴悠自然察觉,嘴角愈发僵硬,停顿片刻后终于换了语气:“小桓,今天来,怕不是为了陪我下棋吧?”
“吴叔猜对了,我是来翻旧账的。”荀斯桓幽幽道。
“哗——”
一声刺耳响动,棋篓被推翻了,白子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吴叔语带怒气:“小桓,你这玩笑可开得太没有礼貌了。”
“是玩笑吗?”荀斯桓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装成是我父亲,偷偷和渺渺见面是玩笑?逼黎言卿离开云寰是玩笑?还是炮制一段许云渺和别人开房的视频是玩笑?”
“荀斯桓!”吴叔厉声呵止了荀斯桓,撑在桌边的手不自觉颤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吴叔,我这段时间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见了很多人,听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故事。”
“是爷爷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荀斯桓咬牙问出了最艰难的问题,“为了逼我回荀氏,就毁掉云寰,离间我和渺渺。”
吴叔仍旧板着脸,默不作声。
荀斯桓目光如冰凌扎在吴悠身上,问出了一个更惊人的问题:“车祸,还有这次意外,也是爷爷的安排,是不是?”
“荒谬!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爷爷?!”吴悠终于绷不住情绪了,在听见荀斯桓如此揣摩荀之健之后。
“那我该怎么想?”荀斯桓冷笑,“伤害我的恋人、朋友,毁掉我的事业,把我像傀儡一样玩弄,难道我还要谢谢他?!”
“不孝!你根本不懂董事长的苦心!”
“苦心?是用一场车祸害死许云渺的苦心?还是一次不成,再要把他推下山道的苦心!?”荀斯桓厉声质问。
吴悠大声驳斥:“车祸是老天爷要收拾许云渺,与董事长何干!小桓,你是不是又被许云渺那个小妖精迷惑了?!”
荀斯桓听罢嘴角一勾,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车祸是天意,但云渺会跌下山是人为的,对吗?”
此话一出,二人再度陷入长久的沉默对峙。
不知多久,吴悠居然噗嗤一声笑了,眼中的伪善终于散去,露出狠戾的光。
“董事长说的对,你确实是荀家最像他的孩子。有野心,有城府,够执拗。他认定了你是荀氏未来的继承人,所以他才尽心尽力地培养你。”
“小桓,温室培养不出能人,所以他要为你创造风雨。不然,你想想,天下父母怎么会不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一句话如惊雷劈下,在顷刻之间劈碎了荀斯桓多年的认知。
“你喜欢吃糖就放任你吃,让你记住蛀牙的痛;你喜欢小狗就让你养,然后偷偷毒死,让你再也不敢养宠物。”
“人都要撞过南墙,才懂得生存之道。是董事长为你造了墙,所以你才能像现在一样优秀,理智,懂得权衡。”
“你几乎被塑造成了完美的继承人,如果不是许云渺趁董事长生病时横插一杠的话,你早就是集团最年轻的掌舵人了。”
吴叔说着这些荒谬到离谱的话时,表情轻松,甚至带着病态的笑。
“我确实以你父亲的身份去找过许云渺,他很硬气,软硬不吃,还说要不要回归集团该由你自己选择,说我们把你当玩物,说我们毁了你的人生。”
“开什么玩笑?没有谁比董事长更为你的人生着想!”
荀斯桓的内心已然一片废墟。
父母的冷漠是有意之为,信任的爷爷是幕后黑手,他的人生像个玩笑,他被戏弄,被操纵,被扭曲成可怕的张牙舞爪的模样。
而后,他们说,这是为了他的人生着想。
“我们都嘀咕了许云渺这个小妖精,没想到他这么会蛊惑人。毕业那时,董事长让你吃了那么多闭门羹,你居然死活不回头。”
“后来董事长又花了大价钱在元杰疏通关系,本以为把你逼走了,你会乖乖回家,没想到你又去开了什么破律所。”
“董事长原来是不想对许云渺下手的,但后来我们都发现了,在你成为完美继承人的道路上,许云渺才是最大的阻碍。”
荀斯桓听到这里,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眼睛血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云渺是你最大的软肋,所以,他必须离开你。”吴悠淡然一笑,“视频是我故意准备的,效果立竿见影。”
“后来老天助力,许云渺成了植物人。我们都以为你万念俱灰了,云寰也是穷途末路了,你回归家族是迟早的事。”
荀斯桓咬紧了后槽牙:“但你们没想到,渺渺为我留了后手,更没想到黎言卿会出手帮我。”
“小桓,董事长是因为急火攻心,才会病情加重的。”吴悠表情阴鸷起来,“是许云渺害死了疼你、器重你、全心全意栽培你的爷爷!”
“所以我必须把许云渺推下去,我在董事长的墓前替他报仇了,没想到,小妖精的命这么硬。”吴悠语带遗憾。
荀斯桓全身血液几乎沸腾,咬牙切齿道:“吴悠,这是犯罪!”
“荀之健自己入了土,现在所有的责任都要你来扛!你不过是他实现阴谋算计的棋子罢了!我们,都是他的棋子!”
“犯罪又如何?棋子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争执再次在吴悠的狂热偏执之中陷入僵局。
荀斯桓已然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半晌之后,换作荀斯桓忽然发出瘆人的轻蔑笑声。
“吴叔,多谢,您的认罪陈词,我想警方应该已经听到了。”
荀斯桓掏出兜里的手机,屏幕赫然显示正在通话中,电话那头就是案件的承办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