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能抱抱你》潜水蝴蝶

3、第3章 号码牌

　　看见“初恋”两个字，程璐愣了愣。
　　环视了自己租的单身公寓。

　　挺想笑。

　　大数据时代就这么神奇？才刚想到那个人，倪娜就跟她说这事。
　　那段只不过是场无结果的暗恋。
　　就像儿时吃过的棒棒冰，好多年不吃，都忘记味了。
　　提起来毫无意义。

　　倪娜是程璐的高中校友。
　　高中时，她俩交情并不深。倪娜因父母在深城做生意，来读了深城的大学。

　　而程璐在阳城读大学，坐高铁来深城也就半多小时。她老家在中部小县城，读大学大多选择就近或北上，来南方的并不多。
　　因是同乡兼校友，程璐来深城看海，倪娜作陪。两人住民宿玩了几天，便成了闺蜜。
　　毕业后，程璐就来了深城。她读的是市场营销专业，在哪就业都差不多，不过觉得深城海岸线长，又有个朋友在，还不错。

　　至于她暗恋的那个人，倪娜高中时撞见过她跟那人一起。
　　也是因为倪娜，程璐才知道他是一中的学霸校草。在那之前，她都不知道人姓甚名谁，还以为他只是个顽劣混混。

　　程璐不想回复倪娜，正想放下手机，又来了新消息。

　　Nana：【好像是做软件的】
　　Nana：【要不要帮你要个联系方式嘿嘿】

　　橙子：【不用了。谢谢！！】
　　橙子：【再提绝交。我去相亲啦，赶着出门】

　　**

　　程璐对下午的相亲活动不感兴趣，可她应下这份差事，还是认真对待。

　　有时候倪娜说她是死脑筋，劝她做人不要那么较真，她也就打哈哈把理由都推给：她是A型血。
　　也因为谨慎认真，她在工作上从没出过什么错。

　　为了以最佳状态去下午的“工作”，程璐用心化了个淡妆，选了条白色短袖连衣裙，中长卷发披肩，端庄而不刻板。

　　手机不停地响。
　　是姚玲玲打来语音。

　　程璐在穿衣服没手接，穿好才看手机。
　　姚玲玲给程璐发了个表格和几条语音，让帮忙检查下。

　　姚玲玲也是销售部助理，比程璐后进公司。之前姚玲玲的位置是一位年长一些的同事，程璐入职是她带的，程璐刚上手，那同事就开始休产假。程璐一人担着两个人的活，等到那同事休完产假直接辞职不来了，公司才又招了姚玲玲。

　　若亚科技的产品是针对医疗机构的管理系统，分拆了很多板块，产品就多了，有在线版本和终端，再加上各种定制版本，售后服务等，销售报表要求细致。姚玲玲对EXCEL也不太熟悉，经常会出现点小疏漏，程璐做完自己的工作，还要帮姚玲玲复查。

　　时间比较紧，程璐也就没有给姚玲玲多解释，看到错处直接更正好，把报表发了回去。

　　她关上满满当当的衣柜，又选了个粉蓝色金属链小包和中跟乐福鞋。
　　小时候家里开店，还算小富裕，可张晓兰却总是喜欢要别人家的旧衣服给她和程曼穿。
　　她在深城做了“自由人”，自力更生，偶尔也会满足下自己的购物欲，尤其爱买衣服。衣柜和储物箱都塞满了，有些吊牌甚至都没剪。
　　她最奢侈的一回，是买了手上的这支表。一万出头。
　　工作第一年的年终奖加年会抽了个大红包，有小六位数，借着年会那晚一点酒意下的手。清醒后，她没退货。
　　无意间看中这款表，她觉得也许是种缘分，而且大牌机械表还算能保值，她觉得能戴个几十年，算值当了。

　　虽然爱买东西，可她还算有点自制力，也存了点钱。
　　她懂，只能靠自己。

　　最近在网上看到个“要钱羞耻”的说法，她当时就自动对号入座了，因为她和程曼从小最害怕的事就是跟父母要钱。
　　上大学时，父母给了她第一年学费。她从大一暑假打工赚钱，就开始陆陆续续给他们转钱。
　　按父母的说法：弟弟身体不好，也要存老婆本。

　　**

　　大夏天，才到公寓楼下，程璐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
　　去地铁站或公交站都得走十来分钟，她伸手拦了辆的士。

　　下车时，她找司机要了张票。
　　既然是出外勤加班，交通费得报销。

　　园区有十几栋写字楼，最终还是来了一百大几十号人。
　　不少女嘉宾都穿了白色，可程璐还是挺显眼的，穿了鞋大概一米七三，有点鹤立鸡群。
　　刚到活动现场，就有不少男嘉宾的视线朝她飘来。

　　程璐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圈。

　　有些男士不好意思地撇开眼，有些肆无忌惮地打量。
　　正当规矩的择偶现场，不管是自愿来的还是勉为其难来的，既然到了现场也就将注意力放在合眼的异性身上。

　　程璐心底暗想。
　　确实跟倪娜说的一样：都很一般。
　　不过她只是当出差来的，不是真心择偶，不想跟这些人产生什么联系。

　　来相亲，都是奔着结婚的。外表虽然决定了能不能吸引注意力，被异性看得入眼，可能不能在一起过日子，得相处了才知道。

　　程璐的外婆和小姨经常说她爸程杰，年轻的时候看起来憨厚老实，跟女人说话都脸红，不敢正眼瞧人，追她妈张晓兰的时候，一整个“小媳妇样”，外婆和小姨还担心过程杰被泼辣脾气的张晓兰欺负。
　　可在程璐的印象里，程杰和张晓兰没有一天不吵架的，还隔三差五地上手。要不是张晓兰身形魁梧，程杰身形瘦弱，可能她家早就上社会新闻了。

　　张晓兰一不高兴也会对着她和程曼抱怨，跟程杰拳打脚踢的时候偶尔也捎她和程曼两巴，总是说为了三个孩子委屈着不能离婚。

　　程曼离家那年，程璐才初二，她对姐姐最后的印象就是那年程曼高考前晚，父母为了给弟弟整十岁摆酒的事吵了起来，程曼当着父母的面砸了箱酒。
　　“不合适过就离呗，天天打架烦不烦啊。”
　　结果换了张晓兰的一巴掌。

　　程曼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
　　程璐和程伟吓哭了，程杰和张晓兰却说：“反正也十八岁了，想去哪去哪。”

　　**

　　程璐去接待处领了号码牌，朝着嘉宾座走去，多远就看见王工在左顾右盼。
　　他今天穿蓝格子衬衫配着红领带，套了身灰色不合身的西服。

　　她浑身个激灵，头皮发麻。
　　心底怪自己疏忽。

　　王工对她那么“上心”，怎么她没想过这个人也可能会来。
　　可是卢总昨天下班才安排她来，王工也不一定是知道她来才来的吧。

　　程璐心底暗暗祈祷王工今天能在这遇到对眼的，不再缠她最好。

　　可明显不是。

　　余光中看见王工笑嘻嘻地朝她走来，还提了提不太合身的裤腰。她仿佛听见王工裤腰挂着的那串钥匙晃得叮当响。

　　不想面对麻烦，可是跟他同个公司，她又不可能直接翻脸。

　　她在公司的风评不错，被王工缠上的这个事，同事也是暗暗同情她。
　　之前她拒绝他，他听不明白，她也想过找卢总帮她解决这个麻烦。公司像王工这个级别的IT工程师，年薪加奖金至少三五十个，在深城这样的地方，能过得很滋润了，他入职没到三个月，试用期都没过。如果卢总找王工谈谈，她觉得王工应该会收敛点。

　　可最终她没找领导出面，是因为隐约听到人讨论技术部新来的工程师是老板的亲戚。她盘算过，今年技术部入职的新同事也就王工一个。

　　“程助理！我知道你来，我……”

　　会场人多，隔着几米，王工的声音混在嘈杂人声里，程璐听着如雷贯耳。

　　她视线从王工笑脸上掠过看向别处，装做没注意到他。
　　捂住手里的号码牌，稳着步子，朝主办方工作人员走去。

　　刚才那一瞥，她看见王工别在胸前的号码牌，是6号。
　　跟她的一样。
　　她心脏咚咚咚乱撞。

　　公司人事部的裴姐在现场帮忙。程璐跟她比较熟，走过去直接挽上裴姐的胳膊耳语。

　　余光中，王工没跟过来了。

　　“裴姐。”

　　“小程啊，今天真好看。卢总说你来，我就说半天没看见你。你没戴眼镜，我差点没认出来呢。隐藏的大美女。今天让园区小伙子看看我们公司的大美女。”

　　程璐小声地问：“裴姐，这号码的意思……”

　　裴姐看看程璐，又朝着不远处打量这边的王工瞟了眼。心下了然。
　　王工天天黏着程璐的事情，公司里谁不知道。不过这姑娘配王工就太糟蹋了。

　　裴姐面有难色：“那个号码，是第一轮速配的顺序，你这么巧跟那个……”

　　程璐知道裴姐是明白人，也就直说了：“你能想办法帮我换个号吗？要是不换，我直接走了。我跟卢总说我身体不舒服。”

　　虽然损失奖金会有点肉疼，可是她实在啃不下。
　　不管王工是冲着她来，还是想来看看有没合适的选择，她反正是不可能坐他对面跟他相看。

　　“你等等。”
　　裴姐弯腰去工作台那箱号码牌里翻了遍，捏着个号码牌悄悄塞给程璐，换了她手里的。

　　程璐低头瞄了眼手里的号码牌，小声地说了声：“谢谢裴姐。”

　　裴姐：“行了，别给人看见了。”

　　**

　　活动正式开始，主持人催促嘉宾落座。
　　现场100对靠背椅，两两对着，排成长龙，拐着绕了几圈。

　　蓝色靠背椅和红色靠背椅，中间就留了半米距离。
　　近的膝盖都能挨着了。

　　程璐看见王工摸着号码牌，坐到6号的蓝色靠背椅。
　　她心底舒了口气，捂着号码牌去9号的红色靠背椅坐下。

　　余光中，王工还在时不时地看过来，跟她招手。

　　嘉宾陆续入座，9号的蓝色靠背椅还空着。

　　程璐低着头，掏了手机出来。
　　心底暗暗庆幸。
　　还好换了号码牌，不然她真要损失一万块了。
　　回头告诉倪娜这么惊险的事，又是一顿下饭素材。

　　倪娜发来消息。

　　Nana：【怎样，有没帅哥】

　　橙子：【回去跟你讲】吓死了.GIF

　　刚点了发送，对面就有人坐了下来。
　　膝盖还不经意地碰了下她的膝盖。
　　她稍稍将屁股往后挪了点。

　　黑色西裤质感不错，腿挺长。
　　人应该蛮高的。

　　还没抬头，程璐视线就被他搁在膝上的手吸引住。

　　很好看的一双手。
　　一手捏着号码牌，戴着尾戒。

　　程璐偷偷瞄着那手，屏住呼吸仔细揣摩鼻尖萦绕的香味。

　　沉稳中夹丝甜。
　　像是柑橘类气味。

　　号码牌随着他骨感的手指轻轻颤着。
　　9号。

　　程璐在心底笑笑，以为这人也紧张。
　　于是熄了手机屏幕，勾起嘴角，礼貌地微笑抬头。

　　看清面前人的脸，她的笑容瞬间僵住。
　　想说的客套话也梗在喉咙。

　　早上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的那张脸，此刻有了轮廓，再具象到每一个细节。

　　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脸上细密的汗，桀骜的唇角，幽幽的眼神，眉尖的那颗小痣，都跟那年初夏午后，墙头上的少年，如出一辙。

　　初夏午后，少年从墙头跳下，脸上细密的汗珠熠熠发光。

　　他在香樟树的阴凉下，问她：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