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春伤

16、第 16 章

　　令沛想起第一次见晏白薇的情景，好像也是这般。
　　头发微乱，衣裳也不太整洁。
　　那会儿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她确实不像大家闺秀。

　　如今，见着眼前的人，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衣裳也有些拧巴，但好似感觉却和当初不太一样了。

　　他轻轻拿起她的手放到一旁，撑起身子侧着坐了起来，挪开一个位置俯身想要将人抱到床上。
　　约摸是动作有些大，声响将晏白薇惊醒了来。

　　四目相对之下，晏白薇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
　　一股属于女子的淡淡幽香袭来，令沛右手便就停在了半空中。
　　片刻后，响起一到嘶哑的声音，“昨夜没睡？”

　　晏白薇这才收了眼神正了正身子，随即道，“三爷多会儿醒的？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用些吃的？我熬了姜汁红薯甜汤，暖胃驱寒的，等晚些时候我再做些清爽的食物过来。”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令沛看着她有些微红的脸，想起刚刚的情景，扯了扯嘴角。

　　“我想喝水。”

　　喝水吗？晏白薇连忙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清水过来，“三爷，这水还暖着。”
　　令沛看着她递过来的水杯，目光落在她莹白的手腕上，继而看向她手心处， “上次你说手被烫了下，如今可好了？”

　　上次元伯亲自拿了药过来，说是他给的，用了两次就觉得不那么疼了。
　　她点点头，“多谢三爷的药膏，不然怕也好不了这么快。”

　　令沛接过水杯，喝了一半便放在了床头的桌几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躺得久了，身子都乏了。”
　　晏白薇扶着他坐到床边，然后从一旁拿过衣衫来，“三爷还是穿上衣服吧，这胃疾最忌凉到肚子，你这还没好呢。”

　　往常的时候令沛都是自己穿衣裳的，哪里有人替着更衣？这会儿看着晏白薇将衣服展开等着他套袖有些不惯。
　　顿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般的就这么伸了手过去。

　　晏白薇转到令沛身前来替他系扣子，动作轻缓，力道温柔，手指婉转之间时不时触到他的胸口和脖子，让令沛忽觉一阵酥麻。
　　看着眼前之人认真的模样，他眸色不觉深了几分。

　　“都系好了，三爷在屋子里坐会儿，我让人打水进来。”晏白薇收了手轻声道。
　　转头就出了屋子。

　　等用完早膳过后，晏白薇又要往厨房去时却被令沛给叫住了，“你且睡会儿，厨房的事情不急。”

　　晏白薇一愣，回头时，见令沛人已经挪到了一旁的案几前。
　　样子比起往日多了几分闲适。

　　“其实也不困。”晏白薇小声道。
　　令沛往她这边看过来，“不困躺会儿也是好的，放心，你睡你的，我做我的，不会打扰到你。”

　　晏白薇嗫嚅了下，他在这里，她如何睡？
　　可到底没将这话说出口。

　　想了想还是走到床边，将帘子放下来，只脱了外赏，侧了侧身子，躺了上去。

　　昨日她半醒半睡，到后半夜才睡沉了些，但毕竟是坐着的，自然算不上休息得多好。
　　她将被子抱在怀中，刚开始还算清醒，可没多久就觉得眼皮有些打架。

　　隔着帘子瞧不见外头令沛在做什么，只听得翻书的沙沙声。
　　晏白薇不由紧了紧被子，没多会儿终究没忍住睡了过去。

　　随着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令沛转头往床榻这头看了一眼，放轻了翻书的声音。
　　这时，青锋端着一沓卷册过来，刚要开口，令沛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青锋蹑着手脚进到屋里小声道，“爷，这是你要的卷册。”
　　令沛示意他放到桌上，然后摆了摆手，“放这里就行了。”

　　青锋识趣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令沛和晏白薇两人。

　　原先的时候令沛即使一个人时也鲜少将书卷拿到这边来，今儿个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竟懒得走这几步路，这才让青锋将姚审阅的卷册搬到了这边。

　　他端起一旁的水饮了一口，神情变得柔和起来，这才拿过一旁的卷册看起来。
　　淡淡的沉木香从香炉中徐徐四溢开来，镂空的雕花屏风漏下几点斑驳的光影，炭盆里这会儿重新加了碳石，缓缓将空气也染得更炽热了些。

　　竟是难得的平静和谐。

　　等令沛卷册看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床上的人也慢慢醒觉过来。
　　这一觉睡得不算长，却格外好，疲倦感一扫而空。

　　她从床上起来，撩开帘子，发现令沛还在案几前。
　　迅速地收拾了被子，穿好衣衫就踱到了外面来。

　　“三爷——”
　　令沛转头看她，刚起来的模样面庞带着一些粉色，加上那微乱的发丝，有种别样的妩媚和娇懒。

　　他怔了怔神，这才不动声色地将眼神挪回到自己的卷册上，“睡好了？”
　　晏白薇点点头，“嗯。”

　　她看了看桌上的水漏，“三爷想必饿了吧？我这就去给准备膳食。”
　　说着便一边整理发髻，一边往外去。

　　听见珠帘响动，抬头去看，空气中只余一丝淡淡的香气，人却是已经拔步出了门。

　　一份别样心思冒了出来。

　　令沛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册，这姑娘倒是特别。
　　不过转念一想，就她那容貌怕是顶个鸡窝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吧？

　　只是，那日初次见面时他怎么就没瞧出这姿色难掩呢？

　　约摸一个多时辰后，晏白薇端着几个砂锅进了屋子。
　　“三爷，先净手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令沛看着看几个盖着的锅，不禁好奇起来，“这里面是？”
　　晏白薇将那几个砂锅用厚布垫着放到桌上，这才笑着道，“用砂锅焖煮，更容易将食材的营养聚集，而且砂锅保温效果也更好，不会吃着吃着就凉了。三爷你这胃疾还没好，吃凉的不好。”

　　将砂锅盖子一一揭开来，四五个锅子，颜色各异，菜色不一，但香气却十分逼人。
　　令沛净过手后坐了下来，“都是你做的？”

　　晏白薇点点头，“今日特地和府上厨房说过了不用备玉京园的膳，我想着你这胃疾非一日而成，也非一日就能彻底治好，这喝药终究是解燃眉之急，要想彻底治好这胃疾还需通过食疗徐徐图之。所谓人食五谷杂粮，这万般毛病皆从口入，胃又为食之源，若是将息不好于身子是有害的。大厨房没法事事都依着咱们的想法来，所以这段时间便就在小厨房准备膳食吧。”

　　令沛这胃疾已有多年，虽说每每发作起来难受得紧，但喝几天药，吃几天粥就会有所改善，他自己也没太计较这事儿。
　　今日看着晏白薇这般郑重的模样，才有些重视起来，“这么严重？”
　　“可不是怎的，所以，三爷这往后可得注意了。”

　　晏白薇拿起一旁布菜的筷子夹了一块兔肉放到他碗里，“三爷，这是白灼兔肉，是先腌制之后拿红枣大地，加水炖煮至熟烂才断火的，兔肉补中益气，大枣健脾养胃，多用些也是无碍的。还有这笋菇素鸡、板栗羹、青瓜焖牛肉，独脚金鲫鱼粥都是养胃的食物，三爷都可以试试。”
　　看着面前的菜色，令沛头一回觉得有人关心好像也挺好的。

　　一顿饭用完，晏白薇又端了药汤过来，“三爷，这药刚煎好，放着凉凉，你消过食后正好就可以喝了。”
　　令沛这会儿立在廊庑下，听着晏白薇说话，回头望见搁在桌上汤药果真冒着腾腾的热气。

　　“好。”

　　原先令沛不在家的时候，晏白薇多是坐在案几边或是看书，或是画图，如今桌子被令沛占着了，倒是没了自己的位置。
　　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见着令沛还未进屋，慌忙走到案几旁，见着自己之前画好的暗器图纸还好好地放在原处，这才松了口气。

　　昨日是太忙乱了些，忘记将这图纸收起来了。
　　幸而令沛没有发现。

　　她赶紧将东西收好，然后放进了自己的锦盒内。
　　刚忙完，令沛就进了屋子。

　　看了她一眼，继续回到了案几处。
　　晏白薇让开来站到了一旁。

　　“三爷，你先忙着，若是有事叫我就是。”说着就要往外去。
　　“你去哪里？”令沛叫住她。

　　“三爷要处理事情，我在这里怕是会影响你，我去云夏的屋子。”晏白薇小心地回道。
　　“不用，屋子这么大，再放张案几进来就是了。”

　　未等晏白薇回答，令沛就叫了青锋进来吩咐了下去，“去给少夫人找张适合的案几来，就放到——”
　　他打量了一圈，“软榻旁边吧。”
　　青锋得了话，立即就去搬案几去了。

　　令沛都这般说了，她也是无法。
　　不过好在软榻的位置在现在这处案几的背后，两相之间隔了差不多七八人宽的距离，若是她在这里画图，好像也不会被看见。

　　青锋新选的这张案几不似原先的那般大，但于晏白薇而言也是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晏白薇便将自己的东西挪到了现在的案几处。

　　待坐下来时，正好看见令沛笔直的背影。
　　清风朗月，身姿凛凛，端方修正的气韵让晏白薇心下忽的一跳，随即忙错开眼，低头摆弄自己的东西去了。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各自忙着各自的。
　　不觉这一下午就这么过了。

　　晏白薇将东西收拾好，起身朝着令沛这边来，“三爷，晚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令沛顿住笔，“你安排就好。”

　　他这话并非敷衍，而是确实觉得晏白薇安排的膳食妥帖也很符合口味。
　　晏白薇点点头，“那我便随意做些来。”

　　令沛“嗯”了一声，继续低头落笔。
　　等人出了门，他这才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新添的案几，隔了会儿回转身继续批阅卷册。

　　晏白薇做好晚膳时他刚好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伸了伸胳膊然后往饭厅去。
　　晚膳过后，晏白薇端了药进来，见令沛在灯下看书，她走到一旁，将灯芯挑了挑，“三爷先喝汤药吧，这会儿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令沛将书放到一边，接过药碗。
　　晏白薇往一旁的床榻过去将床重新铺好，又拿了一床新的被子铺到软榻之上。
　　令沛见她这般，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何意？”

　　“怎么说三爷你这病还未痊愈，我怕睡觉不小心踢到你，所以我睡软榻就好了。”
　　大婚那日守了空房，晏白薇自是失落的，可如今真凑到一起好像她又有些胆怯了。令沛昨日就睡在此处，这本就是他的寝殿，她总不能喧宾夺主让令沛去书房睡吧？

　　而且她也确实怕自己碰到他肚子，若是有个好歹她可吃罪不起。
　　这才想出了这法子。

　　只是令沛瞧着她，开口却是毋庸置疑的否定，“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