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战尼斯》中秋

25、第 二十四 章

　　推门进屋，就看见楼然辰坐在桌子后发呆，听见动静，他猛然抬头，急切的声音透着浓重的担心。“优呢？”
　　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卫唐蓝走到沙发前一倒，显得相当疲惫，掌心朝上单手搭在额前，挡住了从窗外泄进的明媚阳光，也挡住了楼然辰因着失望而黯淡下来的目光。
　　“海洛伊丝，她……”顿了顿，却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闭上眼，一个深深的叹息后，流动着异样光束的眼睁开，视线对着天花板，一缕隐忍着烦恼的光芒盘旋在黑色的眸底。“她要留下优。”
　　真该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失去记忆的卫唐优，已经让她头痛不已，却不及海洛伊丝浅笑轻扬的说出一句“我喜欢优”，更加让她手足无措。
　　揉着额角，头在痛，混乱的痛。
　　“她反悔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骗子，她先利用你找到名单，现在还囚禁着优，她到底想干吗？”楼然辰咬牙切齿的问道，他不是没想过海洛伊丝会反悔，只是，他仍然天真的抱着一线希望，现在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希望也被无情的打破了。“早上威廉打电话来，一周之内，我要是拿不到名单，就必须撤离尼斯。”
　　视线一凛，她看了一眼桌边的楼然辰，不语。
　　沉默，两个人的落寞相映在地中海刺目张扬的阳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静静听着窗外的波涛澎湃，心绪更加纷乱不堪。
　　“楼，帮我最后一个忙。”
　　“什么？”不知为何，他觉得卫唐蓝的眼神很深，深的可怕。
　　“给我弄架直升飞机。”
　　“蓝，别让我猜对你想干什么？”皱眉，走到沙发前蹲下，他用急迫的视线紧紧看着脸色微微苍白的卫唐蓝。
　　笑，虽然只是轻扬唇角，却足够证明一切。“那就别猜。”
　　懊恼的眼里映出卫唐蓝淡然如风的笑，和她比风更加轻盈释然的表情。“蓝，你疯了吗？这样根本不可能救出优，你会搭上这条小命的，我不会让你这么干的。我会留下来和你继续想办法救优，你赶快放弃这个念头吧！”管他什么命令，什么CIA都见鬼去吧，他不能把卫唐优害成这样后，再把卫唐蓝搭进去，那他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罪了。
　　抬手，拍了拍楼然辰的肩，笑而不语。
　　“你的笑很漂亮，但也别这么笑，行不行？看着我心底发毛。”苦笑的开口，楼然辰瞥了眼窗外的阳光，这么美好的景色，为何他感觉自己离地狱越来越近了，重重的叹息。
　　坐起，继续保持着让楼然辰全身不舒服的笑容，片刻之后，她从沙发边的矮桌上拿过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才慢条丝理的说：“不是我去救优，是你去。我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由你把优带出来。”
　　怔，瞠着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几秒钟后，楼然辰站起身，低头看着正在喝水的卫唐蓝，神色复杂的坚定开口。
　　“你还是疯了，圣鲁修斯的防守不亚于一个小型军队，一架直升飞机，不要三分钟，就会被他们打下来。不要说你会没命，这点时间我也不可能把优带出来。蓝----”
　　“你要多长时间？”她抬眸，黑色的眸子透着异样的亮，折射着窗外鑫色的阳光都失了光芒。
　　“我……”烦燥不安的左右看了看，楼然辰一时语塞。半晌，像是下了决心般，他说：“十分钟。”
　　“好，我给你十分钟。”
　　“蓝，太危险了，他们连想都不会想，就会杀了你。公然攻击圣鲁修斯庄园，你会成为整个洛林家族的敌人，你想过没有，这意味什么。”
　　“总比失去优好。楼，准备一下，明晚行动。”起身，放下瓶子，她走到窗边站定，透明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挑坚决的背影，绝决的无法动摇。
　　还想说些什么劝她，却在半刻之间沉默了，望着那个僵硬的背影虚化在海天融合的光景中，楼然辰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垂下眼，点了点头。
　　身后响起关门声，还有隐约一声无奈的低叹，来自于楼然辰站在门边时的回眸一瞥。
　　犹豫，抬手解开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手指的动作慢的好像生锈的机器在动作。敛眼，望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出神，半响，脱下衬衫丢在床沿。
　　抬起头时，卫唐蓝从落地窗镜面般平滑的反射中看见另一个自己……
　　烟灰色的紧身背心，裹着消瘦的身体，却挡不住从左肩一路直下如藤似蔓缠绕着整条手臂，恣意蔓延到手腕处的疤痕……交错累叠，触目惊心。
　　这片疤痕就像一幅路线复杂的地图镶在了她的左半边身体，那些交叠错纵的伤痕不是光荣的勋章，它们的存在完全是为了时刻提醒她，她曾经犯过的错……不可原谅，更无法挽回的错误。
　　视线轻轻如风般滑过左臂，目光之下的丑陋深深刺进心底深处，打开一扇记忆的门，飞快掠过无数的画面……白色的微笑，青色的天空，无数个朦胧而美好的色彩在眼前如光影一般飞过，真实的心痛，即便过了三年，仍然清晰可见。
　　指下是片苦涩的记忆，随着起伏凹凸的疤痕一点一点渗透进逐渐冰凉的身体里，在地中海初秋热烈的怀抱中，仍然无法温暖的惨白记忆清晰的掩盖了眼前的一切色彩，冷冷的黑色氤氲雾气在黯然的眼底，缭绕，弥漫……
　　不能让遗憾总在身边重复，不能再失去自己在乎的人。所以，她不能失败，只有最后一次机会，无关她是否能活着回去，无关会与何人为敌，只是不能再失去了……
　　一次就够了。
　　★★★ ★★★ ★★★
　　加斯东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楼然辰也发现了他，两人先是一怔，然后……一个笑的狡黠，一个面色沉郁。
　　与警长握手道别，加斯东眼角瞄见楼然辰朝外走去，他加快步子跟在楼然辰身后，一前一后朝停车场走去，
　　“嗨。”
　　楼然辰没有回身，手搭在已经打开的车门上，有些无力的低叹一声，随后转身，面色平静的看向一脸笑容堪比地中海的阳光更加灿烂的加斯东，懊恼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们还真有缘份。”加斯东双手插袋，蓝色的眼莹亮的溢满和蔼的温度，却看在楼然辰的眼里，就好像一只狐狸看见食物时的谗笑。
　　“是，很巧。我还有事，先走了，洛林先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楼然辰坐进车里。
　　“我还没谢谢你。”几步上前，趴在车窗边，无视于楼然辰拒人于千里的冷漠表情，加斯东自顾自的热情。
　　看了他一眼，楼然辰不语，发动车子。
　　“谢谢你帮我说话，否则那位卫小姐可能就送我去见上帝了。”
　　深吸气，似乎在压抑什么，楼然辰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轻声说：“蓝不会随便伤害任何人，即便……”再次望了加斯东一眼，他毫无温度的继续开口。“那个人该死。”
　　微愣，随即笑出声。
　　不得不承认，加斯东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的男低音，带着迷魅人心的力量，再加上他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他算得上男人中的极品。不过，楼然辰却不这么想，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对这种出生在显赫家族，又靠家族的势力过着逍遥日子的人，他着实没有一点好感，一丁点也没有，甚至有些发自心底的鄙夷不屑。
　　“我欠你一个人情，楼先生，如果有事情需要我效劳，请别客气。”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递到楼然辰的面前，见他没有伸手接下的意思，加斯东大度的笑了笑，将名片放在方向盘的前方。
　　“洛林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对于加斯东的热情，楼然辰的反应十分冷淡，他瞥了一眼那张孤伶伶的名片，视线投向前方，没有再看加斯东。
　　耸耸肩，加斯东退后半步，直起身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意盎然的注视着楼然辰绝尘而去。
　　蓝色的眼始终保持着温和的浅笑，微弯的眼角，荡漾着戏谑的光芒，片刻后，加斯东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步履轻快。
　　★★★ ★★★ ★★★
　　海岸很长，迤逦绵延无尽，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留下一层层细小的白色泡沫，就像无数个珍珠遗留在沙滩上，却又在下一波浪花冲上沙滩时，没了踪影。
　　身后，是二排清楚的足迹，并行。
　　寂静无声是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而身边的海风却兀自盘旋吹拂，一遍一遍撩起了卫唐优的长发，撩乱了她的心情。
　　“她是我的亲人吗？”
　　怔了怔，犹豫，不语。
　　“海洛伊丝。”她喊她，想要唤回她突然而然沉默下来的灵魂，卫唐优看向海洛伊丝，视线微微有些焦虑。
　　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海洛伊丝觉得心脏有阵失重下落的茫然。“是。”
　　对于她肯定的答复，卫唐优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掩饰着心底的不安，问：“她是谁？为什么不让我跟她走？”
　　垂下眼，看着脚下的沙滩，深深一声叹息。“她叫卫唐蓝，是你的妹妹。”抬眸，她看着卫唐优，扯开一个牵强涩然的笑容，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不能让你跟她走。”
　　怔，没有想到她如此直截了当，更没有想到自己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时，心底竟然有一丝窃喜，不知为何的。
　　“优，我希望你能留下，留在我身边。”忽尔，停下脚步，灰蓝色的目光轻轻闪动，流动着让卫唐优的心尖猛然间抽痛的异样光芒。
　　“海洛伊丝，我……”不知说什么，静静感受海风吹过麻木发凉的脸颊，任由身体在这样的温暖中微微颤栗着，卫唐优望向大海，出神。
　　笑，那样无奈的怅然，却仍然无损那份天生的优雅。“我很抱歉给你带来的所有困惑，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一切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没有谁该为这个可笑的错误负责，也许……”
　　“也许，你该告诉我，你口中的错误，到底是什么？而我，又在那个错误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硬下心肠，她追问道。没有原因的，似乎只要海洛伊丝先开口把一切挑明，自己的欺骗行为好似就是合理的，一种可笑的鸵鸟心态。
　　敛眼，好像是在思忖，又似是在出神，半晌的沉吟后，她抬眸眼神中的某样光彩夺目非常，瞬息之间就夺去了地中海上空明媚艳丽的阳光所散发的魅力。
　　“优，你来到尼斯，又失去记忆，都是因为我。我才是那个错误的开始，而你则是促成了这个错误变成美好回忆的意外惊喜，你不是错误，你是我在这个错误中最大的收获。”
　　她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眼神亦淡淡的闪耀着欣慰的灰蓝色涟漪，她的微笑总是那样恰到好处的优雅，仿佛不论何时，她都闲适的像个女王般高贵，轻盈透彻的眼潋滟着俯瞰众生的漫不经心，只是隐约之间流露出一抹孤独矜寡的哀伤，不着痕迹的伤了卫唐优墨色沉郁的眼……
　　就在一个刹那，卫唐优似乎听见心在身体里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宛若一根紧绷的弦，在一个轻微的拨动下，承受不住颤动的压力，赫然断开的无力叹息声……而那个细微的拨动，就是海洛伊丝迎着海风，凄凄然展开的笑靥……
　　深蓝色的海面，辽阔的让人暇思无限；湛蓝色的天空，广袤的让人呼吸轻盈……那双灰蓝色的眼，深邃的令人身心沉沦，不由自主，有些挽回不了的急速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