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夺娇》鲜茶Plus

7、试错

　　下午五点，林书薇准时关机、刷卡，然后挎上超市赠送的大布包，飞速朝电梯奔去。

　　自来到沪城分院，这是她破天荒头一次没加班。

　　隔着一扇单面落地玻璃，公司内仍人头攒动。林书薇食指连戳几下1F，银色电梯门徐徐合拢。刚要如释重负，一只修长大手却突兀地横斜而来。

　　电梯门不疾不徐朝两侧缓开。
　　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高挑瘦影在余光里逐渐清晰。

　　人呢？
　　下班的人呢？！

　　这时候后悔走太早也迟了，林书薇呼吸微窒，心脏直接蹦到了嗓子眼。

　　游晟单手插兜慢悠悠踱进来。

　　逆光中他的灰蓝色眼睛又黑沉如墨，足以媲美人体模型的骨感长指则宛若琴键上滑过的华丽乐章，连松开的姿态都赏心悦目。

　　林书薇当然无暇欣赏。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如同电影慢镜头在回忆里渐次具像，耳侧还能听到夜色中潮湿的喘.息，模糊的嘤咛。

　　她那天喝了酒。

　　事实上也记不清到底有没有人敲门，约好的时间到了，门口脚步窸窣，微醺间她自然而然将门打开。

　　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麝香蹿涌而入，走廊很暗，对方似乎迟疑了一秒，在她抬脸的刹那，喉结轻滚，竟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你吗？”她歪了歪头，冲对方笑。

　　须臾，滚烫又柔软的躯体溺水般狠狠箍住她，颈后湿湿的，像极了久别重逢后来自旧情人的眼泪。

　　“嗯。”他哑声答，喉中溢出哽咽，“是我。”

　　灯被啪嗒关掉，烈火顷刻燎原。

　　到底谁先主动的，此刻深究显然毫无意义。
　　但绵密深入的亲吻的确令人心旌摇曳，愈发急促凌乱的呼吸声中，林书薇约莫也发出过一点娇嗔的动静。

　　这种如同食物一样被裹吮的吞咽感极具层次和质感，比高浓度的酒精和咖啡更易上瘾。
　　她恍惚间觉得似乎自己的确是被谁爱着的，几乎立刻沉沦了。

　　星光剧烈摆荡，山洪爆发的酥麻和窒感中，他们似乎都曾喊过一个名字。

　　那时候，林书薇半梦半醒，甚至以为灵魂被快意和羞耻一同杀死了，绝不会想到今日竟与人以如此惊悚的方式再见面。

　　电梯门咔嚓一声重新合上。

　　“又跑。”游晟淡淡瞥她一眼，扯了扯唇角，“前辈面对问题的处理方式能不能有点新意？”

　　林书薇不着痕迹地推了推镜片：“没跑，正常下班。”

　　“是吗？”对方轻呵了声，“你好像很怕我。”

　　能不怕么。
　　林书薇头皮一紧。

　　人事无意惊叹的那几句言犹在耳：“天。感觉他好小哦，不会没成年吧。A大少年班，听说拿过数学金融双料第一……”

　　极简的个人履历上充斥着关系户下厂历练的味道，连年龄都讳莫如深。

　　一个恐怖的猜测震的她瞬间寒毛直竖。

　　“听说你还没毕业？”

　　游晟不置可否:“所以？”

　　对方眼底那抹分析研判未加掩饰，林书薇攥着手指，声线紧绷：“没什么，你多大了？”

　　“先加微信。”他夹住手机晃了晃。

　　“不行。“林书薇一板一眼道，“先说你多大。”

　　来回几句对年龄的执念几乎漫在字里行间。游晟眯了眯眼，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继而眉梢轻轻一挑。

　　“哦，怕坐牢？”

　　林淑薇动了动嘴角，因为无力反驳，一时讷住了。

　　叮——

　　电梯停在5楼，一群人立刻裹挟着数股热气蜂拥而入。

　　来不及回答，林书薇被搡进身后的怀抱，还是那股熟悉的热带雨林的味道。她犹如惊弓之鸟般弹起来，适才伪装的沉稳练达立刻溃不成军。

　　两人撞的猝不及防，也就眨眼功夫，游晟握住她失控下滑的双手。

　　“抱歉。”她炸了毛似地信手一撑，却被紧致干练的腰腹线条烫的直趔趄，半晌才僵硬道，“我不是——”

　　算了，她额角抽搐，觉得自己都不信。

　　一截细白柔软的脖颈映入视线。
　　游晟眼皮低垂，熠熠夺目的耳钉后，那颗若隐若现的红色小痣几乎近在咫尺。

　　它招摇着催促着，什么声音在胸腔内震耳欲聋。

　　人影交叠的刹那，少年长达数年的无望爱恋缩地成寸、幻化成丝，勾勾荡荡缠在她耳侧。

　　如同辗转多日脑子里呼之欲出的那个答案，亦如与时光争相夺路却最终孑然行至终途时的惶然。
　　两者长久且坚硬地折磨着他的思想感官，总令他不由自主想起多年前力透纸背那一问。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等高考结束，我们可以见面吗？

　　——陈诺

　　思绪戛然而止，游晟瞳孔微缩，几不受控地伸出手。

　　最后一点阻碍也没有了，软白娇小的耳垂上，一个近似月牙的血色弧形清晰映入眼底。

　　不是痣。

　　“唉？”耳垂倏忽一凉，林书薇讶然，一抬头，发现耳钉居然勾在他外套拉链上。

　　她心脏猛跳，在对方迅速黯淡低压的凝视中倒退了一步:“抱歉。”

　　游晟表情僵硬，不动声色垂下眼睫，“没事。”

　　也许是错觉，他挪开视线时眼神里的压抑和厌烦简直无所遁形，林书薇甚至怀疑他啧了声，心里也许还要吐槽几句。
　　老女人，果然不安分。

　　毕竟，截至目前为止，她的形象可谓糟糕至极毫无闪光之处。

　　两人各怀心事地别过脸去。

　　楼层数字灯亮了，3楼。
　　就在这刹那，林书薇一咬牙，忽然拨开人群独自冲了出去。

　　电梯继续下行，少年唇峰微抿，兴味索然，站在角落以一种慵懒又冰冷的姿态审视她。

　　灯光将那张脸映得如同一片苍白冷艳的凌霄花，故事感拉满的特写镜头中，年轻的男主角嘲讽勾唇，头抵在轿厢一侧，在即将切出视线的刹那挑衅又无声地开口。

　　17岁。

　　人事一语成谶。

　　林书薇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五雷轰顶般焦立当场，脸色唰的全白了。

　　此刻她尚未意识到，这不过是眼前少年随口胡诌借以报复的小小惩罚，亦是她脱轨人生的全新起点。
　　不久后的将来，她所承受的惊吓与代价远为此刻的千万倍之多。

　　***

　　B1层停车场。

　　游晟表情恹恹地打开车门，刚扣上安全带，手机铃声便如约而至。

　　“少爷。”对方言简意赅，迅速说出来意，“今天前往瑞京的女人姓刘，她丈夫是洛氏集团旗下的高级技术支援，两人结婚五年，尚无子嗣。这次找上林书薇女士，是因为她丈夫几天前忽然出国，带走了全部家产，并要和她离婚。”

　　“至于为什么笃定林女士是她丈夫的出轨对象，”忠叔揣测道，“大概率是她丈夫为了保护谁，或受人所胁不得已撒的谎。”

　　游晟猜到了，打开车窗，单手反转方向盘：“照片和视频呢。”

　　“拿到了，她丈夫频繁出入同.性.酒吧、与人不伦的证据基本确凿。已通过中间人透漏给骆总，看样子，他似乎尚不知情。”

　　忠叔顿了顿，试探道，“少爷大可以亲自交给林女士，毕竟——”

　　毕竟这是小少爷头一次因为外人惊动游氏老爷子。
　　否则，他绝不能半日时间就拿到所有线索。

　　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忠叔转而又问，“那少爷明天还去瑞京吗？老爷子开了金口，公司诸事让大少爷暂管，你且安心——”

　　“不用。”游晟上身往后虚虚一靠，指骨伸出窗外，看起来心不在焉，“我明天就回去。”

　　话筒内安静了一瞬。

　　“少爷——”忠叔心随之一沉，劝慰道，“陈诺小姐父亲的职业比较特殊，若为避险，隐姓埋名或是李代桃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也会联络瑞京的宋总，再查查——”

　　“忠叔。”游晟打断了他，薄暮中少年抬起那双沉默孤僻的眼睛，嗓音比从前还要萎靡沉郁，“她不是陈诺。”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

　　人死不能复生，对此类荒诞戏剧性的相遇怀抱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止愚蠢，还极易伤筋动骨。

　　未愈的创口溃面血肉模糊历久弥新，因今日一通刺探，再次惊心动魄地抽痛起来。

　　他试过了，但试错的感觉远比想象中更加糟糕，难以抽离。

　　电话在沉默中被挂断。

　　忠叔思忖片刻，忽然叫来身边的警卫。

　　“陈家灭门的案卷备份还在吗？”他起身，喃喃低语，“我记得当初林家这个孩子是现场目击证人之一。”

　　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

　　盛家黑曜石一般宝贵的小少爷决不能永远这般萎靡不振，这一刻，他想到了老爷子意味深长且不容拒绝的嘱托。

　　“如果能让人走出来，即便重金伪造一个替身也未尝不可。”

　　声色名利场，富贵销金窟。

　　的确，贫穷美丽又无甚根基的一个外乡女孩而已，即便学有所成事业尚可，在这座冰冷的钢铁巨城中仍无异于一只落入屠宰场的天真猎物。
　　越美味，越危险。

　　拿捏她，甚至比拿捏一只生病的猫狗还要容易。

　　何况，她与陈诺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今又误打误撞扑进了游家的视野中心。浑身软肋，需要钱，还需要足以对抗洛氏资本的靠山。

　　就这点而言，林书薇几乎具备了一个完美替身所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

　　忠叔推开资料室的铜漆大门，几经折转，才进入重重加密犹如古堡般矗立的三楼原顶建筑。

　　下一秒，幽灵蓝的电子屏幕上光影闪烁，全是这些年和陈诺相关的碎片化信息。

　　他脚步微顿，沉吟道：“还有，她高中转学前的信息、这几年的就医记录等，也一并调出来。”

　　时值午夜，漫野星光如银瓶乍泄般淌落人间。

　　空旷广袤的私人墓园内，一辆纯黑卡宴干净利落地刹停。
　　车门大开，游晟伸出手指将满头服帖的栗发打散，月色中随意朝后一捋。

　　微凉的雾气迎面扑来，手机屏幕倏忽一亮。
　　是来自林书薇的好友通过提示。

　　游晟一动不动，目光穿过悠长的碎石走廊，与那座灰白色的墓碑沉静相向。默了片刻，指腹轻轻滑过去，将消息删了。

　　认错了就是认错了。

　　帮她，是不想让已经足够荒唐的一夜.情又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对不起。”夜风飒飒，他屈膝坐下来，手指拍掉了台阶上的泥土，眼尾被山风吹的湿漉漉的，“我差点以为她是你。”

　　“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樱桃色蛋糕摆上台面，游晟十指交握，闭眸时神色温柔虔诚到极致。

　　“姐姐，”他声音很轻，“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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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角小时候的故事后续夹杂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