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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嫖客 ...

  •   暑色未消,星城国际酒店的豪华包间内还是一片漆夜如潮。

      女人细白的玉足伸入黑色细高跟,无声走到门口。月色如盐霜,顺着她薄瘦的腕骨泻入格纹绒毯。

      “跑什么。”

      男人躺着没动,冷白骨感的手肘懒散搭在眉眼上方,露出鼻梁的侧影,嗓音低哑磁性,反衬得沙砾感更重。

      林书薇握住门柄的细指一紧,心骤地跳空了。

      云白色的大床一片狼藉,天光微亮,逆影中对方的脸其实看不分明。

      大约才醒,这人撑着双臂抹黑坐起来,绸质松垮的睡袍漫不经心滑到肩下。身形劲瘦,宽肩窄腰,人鱼线很深,埋在薄薄的汗珠下随呼吸声一起一伏,有潮雨击雷石的张力。

      天未彻亮。

      晨曦被落地窗折射出一片淋漓光影,碎金般落在男人柔软蓬松的栗色卷发上。愈发衬得肤色冷欲,这个角度看过去,给人近乎糜艳的强烈视觉冲击。

      他在沉影里偏过头,手指一根一根落下来撑住窄下颚,像在打量她。

      即便隔着一张棕绒沙发的距离,林书薇仍被看得一怵。

      大气点,毕竟花过钱的。
      她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大胆又挑剔地看向他匕刃般锋利的锁骨,和延到薄被下的胸腹线条。

      “之前转过账。”她凹出一种世故冷艳的风情,垂睫时扫下一小片温柔底色,像个真正熟稔的嫖客那般,轻声回,“况且,你也不亏吧。”

      床垫发出细微的塌陷声,对方抬起胳膊,倒勾着手指插进头发,半张脸压在膝盖上,凹陷的肩胛骨更突出了。

      居然只是换了个动作继续看她。

      窗外晨色稀薄,玻璃墙隙渗了一点惨淡的白。

      林书薇不再理会,刚扭开锁,就听到沁凉的空气里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

      她回头,打火机凸轮碰擦出火光,冷青色烟雾从一双微眯的黑眼睛上弥散开。

      不得不说,抽烟姿势也很有味道。
      年轻有锋锐,蓬勃又性感,每一块肌肉都被汗水浸润的微微发亮。偏偏姿态张狂,盯人的眼神也过于淡漠疏冷。

      嫌钱不够吗?

      林书薇懵懵的,下意识捏紧了皮包,里头有昨天研究所刚发的一笔奖金。

      这方面她没什么经验。

      也确实不知道现在的鸭,品质居然优到可以吊打名流巨星的地步。
      不用看脸,绝对的镇店之宝,夜场头牌,气质远凌驾于皮囊之上的那种顶级货。

      不愧是秦石悦信誓旦旦打过包票的,行业天菜。

      但,贵也是真贵。

      她微微犹豫,视线掠过地上的白色衬衣,A大百年校庆服,仿版。名校学霸情趣play,新玩法吗?

      秦石悦的消息就在这时候“啪”一声跳出来。

      【巨星水兵月】:姐妹!!脱处感言来一个。猥琐.JPG

      【巨星水兵月】:器大活好,可狼可奶。记得跟铮叔叔仔细描述哦,不会我教。预祝我女神分手快乐!爱你.JPG

      林书薇被雷炸了似的摁熄屏幕。

      “只能加这么多了。”她将松掉的半截耳钉重重扎进耳垂,抽出纸袋颇有气势地拍在矮桌上,笑了笑,“昨天表现不错,我会记得五星好评。”

      男人没做声,在床上摸了半天,找什么没找到,长腿一跨作势下床。

      下面都没穿呢这个人,林书薇脸唰的红了。

      匆匆避开的余光里,瘦削微凸的肩胛骨敞在暗影下,是一簇层叠绽放的海棠刺青。很大一片,浓焰似火,花蕊处嵌着个字母。

      极短的一瞥,她还是看清了。
      是N。

      白色窗纱堪堪擦过鼻梁,他压着腰,在床下找到了扔飞的内裤。

      下一瞬,电子门咔嚓落锁。尖细的高跟鞋紧扣风情摇曳的流苏裙摆,逃也似地消失在走廊。

      凌晨五点,屋内一片沉窒的静谧。

      墨色菱纹窗帘缓缓被拉开,昏色破开一隙,屋内陡然明亮了起来。
      那张脸在懵懂的光线里露出来,眉眼干净,很年轻,近乎耀眼的少年气。

      手机还在枕下疯了似地嗡鸣。

      他掐了烟,视线落在皱巴巴的白色床单上,骨骼分明的长指一挑,勾出了被女人特意遗忘在最深处的一截衣物。

      淡淡的柔粉色,微微凸起的蕾丝花边,那么薄,握在手里触感像风中滑翔而过的蒲公英。
      很意外,他居然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逆光中,更多丰富到令人不适的细节开始无限放大。
      比如,歪头戴耳钉时薄瓷软玉似的脖颈,雪肤红唇,柳腰薄肩,推门时海藻般荡至腰侧的乌发。

      以及,中指上过分璀璨的硕大钻戒。

      很显然,她订婚了。
      看样子还挺有钱。

      少年垂着眼,脸色冷到极点。

      日光将他卷翘纤长的羽睫镀上一层金色,骨相优越,高鼻深眸,光线一打,原本黑沉的眼珠泛出浅浅的灰蓝色,半阖眸时矜贵又懒倦。

      概因不悦,眼褶藏的一颗洇红小痣露出来。
      守在禁欲与风情的边界半遮半藏,愈衬得这张带着四分之一西方血统的脸英俊到令人眩晕,是造物主偏透了心才能雕铸的杰作。

      手机没完没了老妈子似的震。

      他从回忆的余韵中拔出神,目光落在棉白布料上几近干涸的血迹时,眼尾猛地一挑。

      她老公不上她,所以才这么饥渴吗。自找的,她又哭什么。

      屏幕被指腹扫开,他心不在焉按下接听键。

      “游晟!大哥,爸爸,我亲祖宗哎!”

      电话一接通,那头宋扬就哇一声哭了,
      “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校委活动来不来真无所谓,下午的竞标会人家可是点名要你出席,哥们身家性命毕生梦想全押今天了,一晚上不见人,你干什么去了啊——”

      “没干什么。”游晟烦不胜烦,一把掀开被子,过分修长笔直的腿踩上绒毯,走向落地窗。

      他下意识朝楼下那抹走姿别扭的丽影看去,眸光黯沉,音色哑到不正常,“被人睡了。”

      话筒被特意拿得稍远了些。

      耳边果然一阵震天狼嚎,宋扬怒吼一声,
      “我日,你他妈不是被人碰一下就要死么!谁?啊?谁把我们A大百年校草给睡了!?兄弟我绝逼要去拜一拜——”

      女人揉着腰肢,头也不回上了车,连余光也没分来一瞥。

      他这才撤了视线,薄眼皮轻轻一压,“我他妈怎么知道。”

      没看清脸,唯一能记得的是女人脚踝很细,手指很软,牙齿小小的却很锋利。

      脚步回移,桌上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被打开,红票子潮水般哗啦掉了一地。

      满袋子钱。

      靠。
      游晟半晌才彻底反应过来,神色几变,灰蓝色的深眸里很快蹦出一点鲜活的怒意。

      难怪说了半天,一个字没懂。
      他摁掉了聒噪的电话,瘦指微曲,旋即不耐地拨通了另一串号码。

      对方接的很快,恭谨道,“少爷。”

      “忠叔。”游晟甩掉浴袍,捡起地上的裤子单手套上,言简意赅,“帮我查个人。”

      “是瑞京生物的收购有人为难?”话筒中老者音色端肃,略显紧张。

      不会有人傻到敢为难他。

      但昨夜酒中的确有致幻的药物,栽赃陷害亦或是讨好胁迫他见得太多,中招却是头一次。

      游晟望着撒了一地的钱,想到女人临走那句表现不错五星好评,脸色臭的如同从淬了冰的棺材里刚捞出来。

      “不,是位老阿姨。”他指腹擦开屏幕,点开相册,盯着红底户口本上明艳羞怯的笑容,顿了顿,发红的喉结朝下轻轻一滚。

      “她嫖我。”
      略显孤僻的声音顺着电流砸过来,凭空冻出两吨冰。

      “啊——”忠叔呼吸一窒,像是没忍住笑,半晌才温声道,“这是好事啊,少爷。”

      与钱权当道此消彼长的新时代豪门不同,游家百年望族,支系繁杂的商业帝国背后,基业雄厚尚在其次,盘踞交错的军方背景更是显赫。

      放眼沪城,能与之分庭抗礼的名门几近于无。

      可惜游老爷子年事已高,小辈中能担大任的孩子却不多。

      大公子醉心画艺深居简出,对经营家业不感兴趣。二公子吊儿郎当,玩票出道一夜爆红,早已跻身娱乐圈顶流。

      这两人,想见一面都得挤破了裤子预约。

      反倒是整个家族最受宠却又藏的极深的小少爷,不声不响抗下家业,雷霆手段,能力一流,真正的商界紫微星。

      天才且勤奋,时间管理精确到秒,人生加速开关从小学一路开启。

      12岁进入A大少年班,14岁试水操盘第一家公司,不到20岁,单靠自己身价百亿,已隐有独挑大梁的气势。

      除了话少脾气臭,几乎没什么缺点。
      非要硬说,倒也有一个。

      游家重子嗣,家风也开明。
      他父亲这么大的时候,女朋友都谈了一打。小少爷却不近女色,高冷禁欲,连女孩子的手都不肯碰。

      他像线性方程无限叠加的矢量和,来不及似的长大,发了狠的提速,自发选择地狱级别的成长模式,片刻不歇,将人生压缩到极限。

      唯一一次出格,大概是十八岁生日那天。
      他缺席了声势浩大的成人宴,却珍宝似地抱着个小箱子,不声不响回了应城老家。

      忠叔记得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太耀眼太温柔,是风过山野压过满城星河的璀璨。

      小少爷去时多意气风发,回来就有多失魂落魄。

      他血液里的加速因子悉数被毁,课业荒怠,谁也不见,丧了一整年,暴瘦的不成样子。
      一家人心疼得够呛,问了很久,才知道是去见了重要的朋友。

      一个姐姐,他给人写了十年的信,从八岁起。
      但十二岁以后,一封都没被拆过。

      她去世了。

      忠叔叹了口气。
      不管嫖不嫖,能接受女人,总归像个正常人了。

      游晟洗了把脸,单臂撑在冰冷的洗浴台上,唇和眼湿漉漉的泛着水色。

      他指间还残有滚烫的余温,薅了两把细碎的湿发,神色漠然,浑身充斥着股浓重的厌世颓靡感。

      错觉吗?
      总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个带着户口本来□□的女人,会是个大麻烦。

      电话还通着。

      “有事?”他趿拉着拖鞋拉开裤腰,眉峰微皱,看到腹肌下三角地带一片指甲掐出的青痕。

      “下月夫人寿诞。”忠叔语带迟疑,还是开了口,“少爷若是——”

      “不去。”游晟直接摁断了电话。

      晨风从空中飞荡的校服下摆呼啸而过。
      他抬手,窄腰微缩,将修瘦劲健的身骨拢进纯色衬衣。眼前就是镜子,他盯住脖颈处的红色咬痕,抿了抿唇。

      他把她当成她,可她不是。

      清瘦冷白的长指无意识滑过锁骨,游晟狭眸轻敛,在海棠花蕊的字母处稍作停留,摸了摸,才慢条斯理系上最后一粒纽扣。

      再爽,他也不喜欢被人嫖。

      ***

      林书薇离开酒店时多少有点狼狈,大概没想到会肿。

      晨风甘凉,她被灌得由内一冷,立刻局促地夹紧了双膝。

      车子绕过拔地高矗的巍峨楼群,暑气微沸,朝霞烂漫,窗外光影飞逝,直到再次站在这栋极具古韵的独院别墅前,她仍迟迟回不过神来。

      这是她和骆铮的家。
      但今天以后,就不是了。

      七月,清阴澄夏首,回廊繁茂的绿植肆意攀缠,入目一片旺盛的生命力。
      咫尺之遥,垂地厚帘却将曾经的婚房隔成一片寂野荒原。

      林书薇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黯郁的黑夜被撕开一个裂口,骆铮就坐在流光晃曳的罅隙处。

      他头微微后仰,绷直的脖领被严整的衬衣领子裹着,单手掌在膝上,过分修长五指微微张开。

      门开的不大,他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抬起头。缓缓勾指,扯松了领带,西裤朝两侧撑开,沉默的一双眼,投注的目光还是那样温柔深刻。

      “书薇,你回来了。”他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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