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154、星月共生的乞援（3）

　　情况远比战报上体现的要更为严峻，或者说，由于不可避免的地理与时间因素，失去了奈莉特，他们对战局的掌握已经失去了先机。
　　丽贝卡早已前往东北防线布防，东部防线暂且稳定，斯科特带队率先往东南支援，这里已经接近辉月森林的边缘，地缘更靠巴芬山脉南侧的南沼幽梦泽，数以万计的各类妖怪集聚于此，发起一次次冲锋。
　　不过梅德欧兰特与幽梦泽毕竟并非同源，二者都希望对方在这场讨伐中消耗更多兵力，前者迫于已然僭越堕神的罪行，与蒙尔森自然不死不休，幽梦泽自然乐见其成。是以东南战线的压力较为可控，已成气候的妖怪固然可怕，但智勇双全的战将仍是少数，多数妖怪仍可归为操纵魔力的野兽，避开他们凶恶的攻势直取命门对这些连日来勠力同心的骑士们已经不算难题。
　　无论在任何时代，智慧都是人类独有的强大武器。
　　魔力对冲此起彼伏，战火日夜不休，东南防线一举推进至马卡斯湖南岸。月光下的湖面如水银荡漾，妖兽与战士的嘶吼震开一圈圈涟漪，高低声浪传至寂静的雾隐峡谷，在龙骨尸骸间回旋。
　　用骑枪支起身体，斯科特喘息着，扯下破损的臂铠用衣袖抹去脸颊边的暗绿血迹，被浅浅腐蚀的肌肤暴露在浓腥的空气中。
　　硕大的青黑尸块砸在他的身后，折断参天巨木，碎裂的筋肉骨屑溅开花瓣状的图案，明紫色的血液将满目疮痍的土地再次浸泡。
　　原来凌晨的丛林，是如此的寂静。
　　寂静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向西北方眺望，东部防线已经推进至马卡斯湖中，战船之上的火光点亮大片湖面，如一只只萤虫连成一片。
　　再往北，东北防线依然胶着，远眺不过浅淡的光影，但他知道，那里必定亮如白昼。
　　而实际已有多少日夜，他们苦战过多少个白昼，已经不甚分明了。
　　“队……队长，我们……”身侧传来呼唤，无形的力量随着战友的生硬注入身体，他感到四肢百骸重新有了知觉。
　　“打扫战场，清点人数，检查自己的身体状态，还能继续的，跟我支援东北防线。”
　　“是！”年轻的战士露出笑容，汗水与血液混合着淌下来，洁白的领衬一片泥泞。“队长，我们赢了！我们能赢！”
　　“……”斯科特提枪而立，也勾起唇角。“是的，我们一定能赢。”
　　因为蒙尔森的旗帜依然飘扬，正义与公理的歌谣依然回荡在城池上，无往不利的信念长存他们心中。
　　打完这场该打的仗，守住原应属于他们的国土，一定会有象征公义的神明，为他们加冕勤谨刻苦的勋章。
　　无论神明身处何方，他很清楚，那都绝不会是当下接受朝圣的王座，但是没关系，这个古老王国地新领袖会带领他们继续这条道路，直至高天幻灭，王座倾覆。
　　越来越多的银白身影出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检视武器补给，处理魔力残余，为并肩作战的亡灵祈祷，也为逐渐裂解消散的妖兽送去一抹哀思。
　　重新擦亮血污的骑枪，原地驻守的战士将自己身上最完整坚固的铠甲脱下，拼凑成一具具还算可用的新装甲，为自告奋勇奔赴新战场的同伴整理行装。
　　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庞，斯科特已经不知该感动还是感伤。正在此时，他们所有人，这片终于逃离战火的丛林与土地，被来自对岸的巨大光源一举点亮，东北防线似乎也取得了可喜的进展。
　　在众人不知该立即进入戒备还是振臂欢呼的瞬间，斯科特如有所感，他向西狂奔而去，而湖上战船的火光一盏盏消失，像是被银白的湖水吞没。
　　看似咫尺，他却明白，他们的的确确赶上了那场瑰丽的星群巡游，但已然错过了一生。
　　银红色的彗星划破长夜，光芒淹没硕大的圆月，将深不见底的苍穹洞穿，灼烧出灿烈的疮疤。她从银光潋滟的湖泊上方经过，迤逦的尾迹绚烂夺目，爆裂着迸溅着，星河般旖旎的玫红火花落入湖中，点燃四野的草木古树。
　　那是丽贝卡，蒙尔森永不凋谢的赫汐拉。
　　剑刃与铠甲的边沿，在高速流动的浑浊空气中火红发亮，擦出烁灼的辉光，而她的血肉，正在燃成耀眼的星星。
　　透明气浪翻滚，成片古木被连根拔起，巨大的冲击将地面砸出空阔的圆形凹陷，高热对流形成耀眼的白金色球形区域，不断扩张的边缘，密密麻麻的生灵全被气流裹挟掀飞，爆炸余波吞没周遭一切尸山血海，席卷整个湖泊，激起阵阵涟漪。遥远山脉的龙骨震颤，似是鸣冤相和，又似是长啸赞叹。
　　湖水沸腾，海潮般的哀鸣与啼哭声响起，藏匿于湖中的月光精灵一片片浮出，月白的身体气泡般破裂，在漫天流火中嚎叫着死去。正是他们绞杀了湖中的战船，东部防线被一举攻破，情急之下，只能以魔力深厚的王女为代价，为接下来的布防争取时间。
　　这此刻的蒙尔森亮如白昼，恰似王女所承诺过的光明，最终，她用年轻的生命践行了自己许下的诺言。
　　而斯科特，他唯一的星辰，在春季的最后一天，永远的熄灭了。
　　天中犀尚未盛开，星群凋零如雪。

作者有话说

　　永别了，丽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