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128、众生万物的乞援（7）

　　“奈莉特。”最近出现的回应迟缓的情况越来越多了，丽贝卡很难不注意。“奈莉特？”
　　“抱歉，丽贝卡大人。奈莉特这就去为您加热雪麦牛奶。”
　　不知为何，金黄的夕阳却给她镀上绯红的影。
　　可你今天送来的是蜂蜜果茶啊，丽贝卡没有戳破，而是任对方拿起茶壶，继续欣赏其罕见的窘迫。“……文件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时间还早……真难得啊。”
　　“是啊……”
　　失态只是一瞬间，专业的女仆从不会沉溺在自己的失职中一蹶不振，但却会沉溺于爱情。不过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是就连龙兽也无法拒绝，更无法逃离的温存与柔慕。
　　“那么，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最后核对一下礼单，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做个好梦。”
　　“丽贝卡大人……”
　　注视着这位交叠双手的女子，明明就在不久之前，面对自己的打趣，她还只会心虚的移开目光，柔声反驳。怎么才过了几个月，她们之间俨然攻守易位。
　　可是，奈莉特一点也不羞愤，或者说，这些话语充其量只是某种甜蜜的负担。
　　“去吧。”
　　就像自己曾鼓励过她去舞蹈与战斗，去在夕阳与大雨中奔跑，在星空下与月夜中告白一样，她坐在那里，眸色如酒，温柔如冬夜里融融的篝火。
　　奈莉特从未预料到，丽贝卡会成为这样的领袖。
　　比任何人都要强大，也比任何人，都要温柔。
　　所以她永远爱她，斯科特永远爱她，蒙尔森的人民永远爱她，就连魔女，连初次相逢的陌生神明，也愿意为她驻足。
　　也许不只是这样，就连夏天，就连星群，就连异族，都会追随她的意志，长佑这片富饶的土地。
　　她也不例外。
　　“好的，我明白了。”奈莉特郑重的欠身行礼。“那么，晚安，丽贝卡大人，预祝我们此行顺利。”
　　丽贝卡笑着点头，目送奈莉特离开。
　　等到那串规律而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她端起茶水，来到白纱掩映的落地窗边，浅浅抿了一口，自言自语。
　　“味道太甜了，奈莉特。”
　　晚风中，人们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却又若即若离。
　　“等了很久吗？”奈莉特自然的理了理来者鬓边的发丝，不出意外，贴近的地方，依然能感受到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
　　“没，没有。”洛奇立刻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奈莉特，那是细心修剪过枝叶的朝暮花，以及一份温度正好的雪麦草莓奶酱馅饼。
　　错了，今天是你轮休，我知道的，你已经从午后徘徊到现在黄昏时分了。如果不是一直把馅饼捂在胸口，这么冷的天气，奶酱可都要凝固了。
　　她挽住他的手臂，低着头深深一嗅，却没有接过来。
　　“真好看，是特意从玛卡斯湖边带回来的吗？”
　　“没有，是汉娜夫人帮我，我是说帮我们……留着的。蒂奥要带给他的家人，我也分到了一些。”
　　错了，我看到了今早汉娜夫人的花车，其中可没有朝暮花哦。这个时节，只有温暖的玛卡斯湖边，还零星的盛开着。
　　她望着男子的面庞，春的丰荣似乎能从他的双眸中铺展开来，绵延到天边去。
　　“这样啊……薇诺尼卡还是没有回家么？”
　　“是的，而且听说……听说她似乎要成婚了。”
　　他们一起往“魔女的祈愿”走去，伊卡洛斯总会为这对搭配奇怪的朋友留下一个灯火暧昧的位置。
　　“啊，难道是和上次前来拜访的精灵王族，那真是要好好祝福她了。”
　　“唔，如果蒂奥也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
　　他禁不住皱起眉，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控制住表情，深深的呼吸。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一同拉长，仿佛就这样延伸出无穷的喜悦与无尽的美好时光。
　　“他会的，蒙尔森和幽梦泽一点也不一样。这样的好事，理当受到一切的祝福。商陆大人十分温和，而薇诺尼卡小姐则非常勇敢，他们是那样相配……”
　　那么我们呢，团长大人与潮女士，王女大人与队长，包括，包括王子大人与……那只龙类，他们似乎都要比我们更相配。
　　“虽说蒂奥先生挑选的年轻人们也都十分出色，但我觉得，只考虑这些是不够的，只考虑是否合适是不够的。我想，如果薇诺尼卡小姐听从蒂奥的意见，即使选出了看起来最‘合适’的那一位，终究也不会满意的。而且……她和商陆大人，应该都会很难过。”
　　洛奇一时失语，奈莉特却忽然喋喋不休起来。等他回过神，面前已经是对方疑惑的脸了。
　　“洛奇先生？你怎么不说话，是我的问题让你感到为难了么？”
　　“不，不是。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面颊浮起薄红，真是太糟糕了，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错过她的问题呢。她一定会不开心的，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又生气又难过，因为最想要被她关注的那个人，却恰恰错失了。
　　“真抱歉，是我太喧闹了吗？你应该很疲倦了吧，没能体谅你的身体，十分抱歉。”
　　“不不不，不必道歉。你说的那些话……那些话……”他慌乱的摆手，臂弯中的花束失去固定，猛地摇曳着，四散开来。
　　“什么？”她轻轻打了个响指，每一枝花，每一片花瓣都被淡蓝的水雾托起，浮动在金黄的辉光中，投射出隐隐的青绿色。
　　他们如同置身春天裹挟飞花的风中，眸中流淌着暗暗的情愫。
　　“我是说……”洛奇索性将馅饼放进身边某团水雾中，双手握住奈莉特的双肩。“奈莉特，我愿意，不，不是，我喜欢听你说话，什么话都喜欢。不必总是在意我，啊……这或许有些难，因为我也同样忍不住担心你是不是也很劳累……所以，所以……”
　　奈莉特自然的接过洛奇的话，将手搭在他腰侧。
　　“所以，如果担心我的话，就像这样告诉我，让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让我知道……”
　　你也很在意我。
　　“……”这下洛奇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刚刚我其实是说，如果我也做出了那个看起来最合适的选择，洛奇，你会接受吗？”
　　“我……我……只要你愿意，我，其实不要紧的。”
　　注视着那双胡桃色的眼睛，不知怎的，洛奇既难以移开视线，也说不出接下去的话。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
　　可是，那样的选择，真的是你愿意的吗？
　　又错了，错的离谱。你还是不要再回答了，真正的回答，都已经写在你的眼睛里了。

　　风掠过石林，淋漓的巨大瀑布发出遥远的轰鸣，将身侧的草叶撼动，扫在人们的指尖与手心。
　　“那咱们就有缘再见？”你最好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
　　杜克与齐格弗里德握手，医生早不知躲去哪里暗自垂泪，毕竟这种沐浴凶兽骨血的研究素材并不好找。
　　“嗯，再会。”你最好检查一下身上那颗假眼珠子。
　　一切前因后事早已烟消云散，无需多言，仓促结成联盟的人们简单道别后，背向而行。
　　杜克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形单影只的身形忽然趔趄，在萧索的风中，发丝飞舞，更显的寂寥，于是同行的邀请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然而像是预料到他此刻的犹豫与为难一般，齐格弗里德挥挥手，既没有回过身，也没有停下脚步。杜克便也回身，这一次就是头也不回的告别了。
　　阿斯加德的龙医技术高明，仰仗潮的人情，他得以完全康复，可刚刚那阵隐痛却猛烈又锐利，不从骨肉生发，倒像是已经刻入灵魂的危险示警，令他瞬间回想起那场绵延七个日夜的苦战。
　　齐格弗里德平复呼吸，还是改变方向往密林深处走去，从这片大陆的最西到最东，再到格兰德尔被封印的金伦加海域深处，其实要花上不少时间，原本前往莫昂斯特的计划不得不做出调整，没有任何忖度的余地，他必须亲自去确认一件事。
　　为了这件事，哪怕穷尽一生也无所谓，否则，高悬头顶的屠刀不知何时便会降下。
　　想要改变命运的人们，他们的悲剧就从此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