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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致爱丽丝的奇缘(6) ...

  •   “一切要从一个美丽的故事讲起。贫苦的少女与林中的仙子相遇,少女用过人的聪慧与坚韧的意志赢得了仙子的青睐,于是一同立下了年少时游历世界的约定。然而对于永续的仙子来说,少女的韶华一瞬即逝。仙子不断规划着新的目的地,垂垂老矣的少女却已经跟不上仙子的步伐。仙子便把游历中的轶事奇闻名川美景全部记录下来,每十年输送给自己正在死去的挚友,让挚友在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幻梦旅行中,看到全世界的无限风光。”
      林中的风也是静悄悄的,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风向变了。
      “直到最后,从长梦中醒来的少女已经药石枉效,连记忆与梦境的权力都要失去。她对仙子说‘游历中的你还是那样的动人,只是看起来有些孤单。不过没关系,还会有其他人类,能够陪伴你。’仙子在濒死的挚友面前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将不老的骨血与凡人做交换,来延续挚友的生命。因为太过强烈的执念,交换非常顺利,仙子与少女都活了下来,分别获得了不灭的灵魂,与不老的躯体。”
      潮听得直皱眉,有点不大理解这样做的意义。在她看来,没有使现状更好的办法,即使改变现状,也不能称作成功。
      “仙子进入了永久的沉睡,陷入无垠无尽的孤梦中。少女则开始了无尽的寻觅,借由仙子的力量,她成为了王,成为了国主,一步步将从前游历过的所有地方都圈进了领土。人类的灵魂与无垢的仙灵不能相提并论,在无穷的征讨中,少女仍然坚守着寻找能够唤醒仙子的办法,但无果无望的轮回发生了太多次,少女的手段也越发残酷强硬。这里是她的王土,也是我们这些罪人苟延残喘的地方。”
      丽贝卡眼中温热的炭火已经燃到了尽头,使得潮不敢开口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炭火的灰烬中,最后闪闪发亮的东西,只要稍稍触碰,就一定会被狠狠灼伤。
      “这个世界的所有力量都已经被穷尽,女王的目标也转向的所有外来物。至于为什么会发现,在莫非王土的地方,女王的眼与耳,可以是风与云,可以是水滴与落叶……”丽贝卡看向局促不安的兔子,没有苛责。“带着外来物穿过荒原,太容易被发现了。”
      “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要被抓到王宫去了,我可是一个很大的外来物。”潮淡淡开口,既然目前没有性命攸关的事,不如顺其自然,朗基努斯在哪里,自己就往哪里去。
      拿到朗基努斯就立刻离开,少女与仙子,无论是谁,都和她无关。
      “因为她的力量在我这里被隔绝,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由我来缝合她的躯体与灵魂,她从这里撤出力量,容忍我和朋友们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丽贝卡的声音更淡,话语刚离开嘴边,便被风吹散。
      “少女将仙子视为什么?”潮忽然起了兴趣,她并不相信横亘在长久时光中的感情,她的兴趣在于,如何推翻这个事实。“当你在以仙子的口吻叙述时,少女是挚友。当你在以少女的口吻叙述时,仙子似乎,就只是仙子。”
      丽贝卡只是盯着她不说话,其他客人也同样安静的进食,偶尔为最后一块曲奇互相投掷杯盏刀叉。
      “看来两者的灵魂,确实无法相提并论。”
      “刚刚和我们发生冲突的是女王的王将,为她征讨四方的臣子,被臣民们称作‘天中犀将军’。”
      最后的评价也没有得到回应,丽贝卡平静的跃到了下一个话题,潮也任由她带领谈话的方向。
      原来那个人才是玛尔斯,所以即使更换了世界,他们也会深深凝望彼此,又会视而不见。
      “因为交由他亲手处理的罪人,死后的尸体上,会生长出茁壮的天中犀树,枝叶浓密的能够遮蔽住太阳与天空。所以,王宫周围总是有新的花树生长,也总有花在开放。”
      潮听得津津有味,这个世界的杀伐跟她可没什么关系,她只觉得玛尔斯好像还是那个玛尔斯,看起来又冷又愣,为人处世却总有一种与身份不相符的别扭与浪漫。
      就比如,他会在明明可以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偏偏只轻轻婆娑过她的长发。
      那似乎就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不像是直白到使她无力招架的哈迪达斯,那位温柔的过分的龙王。
      那在这里呼喊他的名字还有没有用,他们之间的约定,又是否依旧作数呢。或者,找个机会试试看。真到那时候,李曌咆哮时的怒骂和语气,一定都会很有趣。
      “想去女王陛下的王宫很简单,跟着天中犀将军的白枭军团继续走就是了,他们的行军路线是很好辨认的。穿过王宫附近的天中犀树密林,就是由死刑犯骸骨做成的玩偶士兵填满的护城河,过去之后,我还有靠得住的老朋友,能给你留一道小门。”
      “这地方定语这么长,可别瞎眼往上撞了。”李曌刚一接进来,就被这个描述吓了一跳。把死人都丢河里,那还得了,那哪还能叫做河。检索了一番潮的意识,立刻又换了一副嘴脸。“你放心!不管是什么龙潭虎穴,老子都陪你闯。”
      潮冷笑他也没管,跟着就继续去修正坐标。
      不该读取的意识,他从来都不乱碰,这也是她愿意继续此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嗯,那就好。”
      潮的淡定让丽贝卡有点无话可说,好比出征前经验丰富的老兵告诉新兵敌人有多么凶恶,新兵没有紧张得战前失眠,而是随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然后猛往嘴里扒饭。
      她甚至都不必扒饭。
      “咳咳咳,总之,穿过人偶护城河,绕到城堡西南,沿着墙边走,数过第179盏壁火,下面有一块松动的砖,沿着砖块的缝隙把这封信送进去,第三天的下午茶时间,第971盏壁火下面的小门会留出空来。那里通往女王陛下的后花园,她应当正在那里打鸟球,随机应变就好。”眼看兔子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碎嘴的冲动,丽贝卡不得不弯下腰去捂住它的嘴,转头对潮微笑,色泽饱满的嘴唇简直要撑满整个脸颊。“我很确定爱丽斯女士不会愿意从兔子洞灰头土脸的冒出来,女王陛下看到一个满身泥土的女士,应该只会当她是失误的窃贼拉去做花泥。嘶……唔——”
      礼服兔子收起自己的小牙,倒也没否认。
      丽贝卡被它狠狠咬了一口,满不在乎的从领口处拔出一根长针,将伤口随意缝合起来。仔细看去,那根针上带着一根透明的长线,而伤口的狰狞则超出了潮的预料,仿佛丽贝卡不是被兔子咬伤,而是被一只嘴里长着电锯的怪物啃过。
      “鸟球的场面或许不好看,千万小心,别让女王陛下觉得你无趣,或者,是第一次见你。要是去做花泥还好,城堡里有三头恶犬哈迪达斯,他会把你啃得骨头也不剩的。”
      那些有名有姓的角色,潮当然一个也不放在心上,况且,只要拿到朗基努斯装置,李曌就能够将她立刻转移,如果遭遇什么生命危急,也是一样。此行或许千难万险,倒也并不是不成功便成仁。
      她还是颔首,承泽与法芙尼尔面面相觑,前者吞了一大口口水。
      “怎么会这样,你竟然不害怕!没有人不怕哈迪达斯的,它没日没夜的流口水,浑身散发着恶臭,每天都睡在不同的尸块里!你不怕吗!”
      他们异口同声的大叫,说出的话语一模一样。
      “我只觉得恶心。”要是那个哈迪达斯在现场,脸色恐怕不太好看。
      “哦!爱丽丝真棒!真不愧是爱丽丝,是我们勇敢的爱丽丝,是我们的宝藏爱丽丝,是我们的战士爱丽丝!”狄恩吼着走音的小调,抽出缝衣针乱挥一气。“我和我的剑与你同在!革命家!”
      “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丽贝卡坐下来,眼神殷切。
      “怎么,我没有按照角色的性格来表演么?”潮饶有兴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戏外人上了台,满场调戏舞台上一本正经带动观众情绪的敬业演员。“我还想说,无所谓,因为我会出手。”
      因为李曌会出手,她在心里解释道。
      “那不重要。”丽贝卡随意推翻毛虫佛伊科苏的结论,仿佛真正的革命家推翻封建的旧王权。“你是谁,要去做什么,即将踏上哪一条路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这张嘴真让人反胃……怎么?茶会的主人难道已经变成了爱丽丝吗?那么以后请务必把我的名字从请柬上划掉!”老鼠狄恩爬上桌,用他的长针宝剑连戳三块小蛋糕,烤串一样横在嘴边大啃。
      “什么意思?”
      潮立即收起了笑容,从那个故事到现在,或者说从与毛虫佛伊科苏分开到现在,这句话,才是提纲掣领的主旨。
      “这不在我们交易的范围内。”丽贝卡忽然就换了一副口吻语气,这嘴脸潮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属于父亲的表情,商人的嘴脸。“弄丢属于你的物品,我们有义务帮你寻回,却没有义务帮你改变既定的道路。爱丽丝,你所进行的不是一场冒险,而是一次货物交换。或许到了王宫,还会有其他的交换机会,当然,那些已经与我无关了。”
      对这张面孔的好感正在被迅速消磨,潮站起来,简单道别。
      “茶会已经结束,您可以离开。那么,王宫见。”
      叽叽喳喳的伙伴们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盯着她,叫人有点无所适从,不过她是习惯这种注视的,行走在各种目光中对她来说,就和一日三餐一样普通,不,甚至还比她的一日三餐更加普通。
      “对不起。”
      礼服兔子憋不住声,还是又道了一次歉。
      潮头也不回。
      她从不为言语之中的柔软动容,那甚至比不上一片掠过发丝的流云,一抹拂过肩头的微风。
      “李曌,信里写了什么,能扫描得到么?”她的声音更加清冷,如冰雪被狂风裹挟着,在山崖上撞得粉碎。
      因为意识通讯处于非定时会话期间,她走入密林中几十步之后,才有消息回复。
      “呵呵,如果朗基努斯在你手边,你就不会问这种问题。”
      “你这个语气真是听得我很不舒服。”
      “向你学习而已,还不夸夸我学有所成?”
      自己平常有这么欠揍么,还是现在精神不济,使得情绪也跟着暴躁起来了呢。
      “你给那样一个小东西上加这么多功能,难怪那么宝贝它。还加了什么?播放器?投影仪?手电筒?录音机?我没法理解你这种技术人员的脑回路。”
      “不需要你理解。”李曌没好气的抢白,手中把操作仪器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它还是个炸弹,我加了破甲效果,哼,早知道你没什么好话,活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对方一语中的,她无言辩驳。“对,我就是在浪费时间。”
      “知道就好。我在尽力,有结果我告你一声。你,诶你你你,你干嘛?诶呦!?你冷静点啊你——好吧……”
      意识中的惊叫终归于静寂。
      潮从随手撕开的信封中,取出印着兔子纹路的纸张展开,端详其上陌生的文字。
      毫无疑问,她失去了洞察人心的神权,连带无障碍交流阅读的能力也一同不再奏效。
      “现在可以扫描了。”
      “早扫完了,在文字库里比对着呢。”
      于是他们默契的都没再开口,各自沉默着,在各自的征途中跋涉。
      或许这一生,他们都不会再遇到与自己这样默契的人。一模一样的经历与执念,一模一样的吵架节奏,一模一样的能言善辩,连对错误的容忍,对失德视而不见,都能相互理解。
      在一些方面,他们南辕北辙。在另一些方面,他们的观念则出奇的一致。她毫不犹豫就私拆了别人的信件,他看过则罢,雷厉风行开始信息解析。
      无论是正确的道路还是错误的道路,有一位这样的伙伴,总归是叫人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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