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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今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以往碰到这种天气,我总会将阳台的窗户打开,任由阳光争先恐后地往房间里涌来。
      贺禹林若是来给我补习,有时便会去将白纱拉上一半,一边道:“也不嫌晃眼。”一边又回到地毯上坐下,捧起那本还未看完的书。
      彼时阳光正好,我与他共享着房间里的每一束光、每一缕风,宁静里流淌的皆是美好。
      我做题的习惯不好,草稿纸上的计算过程这一块那一块的,有时又写的潦草至极,难以辨认。所以每当贺禹林问我这一步为什么要这么写的时候,我都得手忙脚乱地找上好一会,最后还是他微微叹口气,说:“你这样检查的时候可怎么办?算了,别找了,我们从题目开始看。”
      我很喜欢贺禹林讲物理题时的样子,再复杂的题经过他的分解描述,都变得清晰而简单起来。其实我一度觉得他很适合当老师,然而禹晴却说我疯了,就贺禹林那耐心,肯定要把学生凶死。
      于是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我高中物理学成那样,你为什么不凶我啊?”
      他一副原来你也知道啊的表情,却奇怪道:“我凶你做什么?”
      可是禹晴说你很凶啊。我终究没有出卖禹晴,因为只要稍微想了想,便也懂了。禹晴是自家的亲妹妹,所以怎么凶也没关系,而我再怎么不开化,那也是要给任芮一些面子的。
      于是我又稍稍失落了一下。
      保洁阿姨接了个电话便匆匆出门了,离开前还嘱咐他走时记得锁好门。
      贺禹林心情似乎很好,站在我的书架前,扬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他一排排认真地看着上面的书,偶尔还会抽出来翻两页。忽然,他的指尖停留在我的物理五三上。
      高中的书我基本都扔了,唯独物理这一科不舍得,只因上面满是他的痕迹。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当初那个男孩又回到了这里,翻开了这本物理书。我望着他,又似望着18岁的贺禹林,两个时空的人影在我面前交织、重叠,神奇而又美妙。
      他拿了好几本出来,翻了翻又放回去,随即又拿出下一本,看着看着忽然就皱起了眉头,吓得我赶紧在床上坐直了身体,唤起了被物理支配的恐惧。
      “怎么这么解?不得算半天。”他嘀咕着走到书桌前坐下,抽了支笔,在我原先的答案旁重新落了笔。
      我凑过去看了一会儿,清晰的思路、简洁的过程,是忍不住要拍手叫好的程度。
      他放下笔,又去翻后面的章节,一张照片便这样突兀地落入了视线。我下意识地就朝照片扑了过去,自然是无用功,登时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完了,我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兜不住了,我甚至不敢看他脸色。
      可是当我回头看去,只见贺禹林神色如常,甚至还微微笑出了声,他拿起的那照片里的分明就是高中的他。身后是绿茵茵的足球场,十几岁的少年穿着宽松的球衣难得笑的开怀。这是我从任芮电脑里拷走的,后来偷偷冲印了一份夹在了物理习题里,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
      顺带的,我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就在我的物理书上。而贺禹林兴致很好,将照片重新夹了回去,又去将刚刚翻过的物理书都一本一本地挑了出来。我大惊失色,却也无事于补。
      “yl,这里好难啊。”歪歪扭扭的篮色笔迹后面还跟了一个难看的哭脸,俨然是我是手笔。
      贺禹林拿起笔,写道:“我看看。”
      “这里为什么啊?”
      他想了想,写了一段解释,末了又补一句:“会了吗?”
      “yl,你在做什么啊。”
      无奈地笑了笑,他又写道:“不是在做题吗?怎么又走神了。”
      一蓝一黑,是我们的一问一答。
      曾经我用这样的方式假装他就在我的身边,谁想原本的自娱自乐竟成一封封情书,漂过了漫长的岁月,抵达他的手中。
      少女的无限心事,在十六年后终一一得到了回应。
      阳光斜斜照过他的侧脸,他恍若未觉,一页页、一句句,仔细又慎重。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来了。”
      他执笔,落下最后一个答复。
      我呆呆地站在他的身旁,看他亲笔写下每个字,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由始自终,他都知道我喜欢他。
      我一直以为我的暗恋,是一张来不及贴上邮票的信件,在路途奔波多载,无人查收。可原来那决定性的邮票一早便被他握在了手中,只要他愿意。
      难怪他看见照片未曾诧异,难怪禹晴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原来我的喜欢真的那样明显,只有我,像个傻瓜一样,十年了仍在为没有告诉他而耿耿于怀。
      “禹林,谢谢你。”
      若在十年前,我或许会怨他,怨他为何一直装聋作哑,留我一人独自拉扯。但如今,他终于肯正视我这份感情,我已不求什么了,毕竟我已经是一只鬼了呀。
      我只希望他也能幸福,不要再因为我的去世而愧疚了。喜欢他从来是我一个人的事,遭遇意外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不希望仅仅因为我喜欢他,我的不幸也变成了他的不幸,被爱的人向来是不用负责的。
      夜间,芳婆见了我不禁神色一凝。我却笑眯眯地张开手,在她面前缓缓转了一个圈,周身的光辉耀眼夺目。
      “你这一趟收获不小啊。”
      我笑了笑,挠挠头,道:“嗯,算是了了心结。”
      初见自己满身光芒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我分明有两个遗憾,现下不过是实现了其中之一,怎就会如此圆满了呢?我想了一路,才终于明白过来,这十年的陪伴,何尝不是在与家人们道别呢?
      “芳婆,我似乎可以体会到那种了无牵挂的心情了。”
      她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提高了音量,对后面喊道:“今夜休息,明日再来吧。”她手一挥,篝火扑腾两下便灭了,那长长的队伍也随着消失不见。
      “你跟我来。”她睨了我一眼,先我一步入了帐子。
      我抱着梦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不会是打算今晚只送我一个人走吧?不过也合理,我给她打了快一个月的工,怎么也该有内部员工的福利吧。
      “你今天不工作,那些人怎么办?”
      “你能请假,我就不能休息一天了吗?”
      我无言以对。
      她将灯调亮了些,橙色的光暖暖的,像抱着梦梦一样。
      “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她将水放去烧上,又取了些茶叶出来,不多,只一小撮,想来也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我其实很喜欢待在芳婆这里,不仅有能说话的人,还有可以触到的家具、暖和的茶,以及可爱的猫,一切都那么像“活着”。可我还是笑着点点头,道:“嗯,就这两天。再去看一眼家人就走。”
      这里虽好,但我没有留恋。这世间能绊住我的,只有那些令我魂牵梦绕的人们,知道他们都过得很好,我便很好。
      “不托梦了吗?还有几天就一个月了,不可惜吗?”
      我摇摇头,道:“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们比较好。”毕竟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
      芳婆点点头,将泡好的茶水递给我,又问:“他呢?不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被问到还是不免愣了神。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跟别的比起来,这个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胆小鬼。”
      芳婆对我的评价依旧,然而我这次没能再反驳。
      因为我确实是胆小鬼,既怕他喜欢,又怕他不喜欢。无论是哪一个结果,似乎都令人遗憾,不如就让它成为薛定谔的猫,只要我不打开那个箱子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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