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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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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现任剑尊容池,常年闭关于天宗的化照峰,但每每入世,必然荡涤一方邪恶。
坊间言他,一身白衣,二柄银剑;一为青霜,一为素雪;剑尊性若冰,剑气化霜雪,护佑太平人间。
天宗言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喜言语,严厉苛刻,师徒有份无情,差一线。
且天宗内人人皆知,剑尊徒弟入门练剑八年,剑尊依旧只给她一把孩童用的木剑,丝毫不顾徒弟的面子。
更别说招式只教最基础的剑招,八年里也几乎不让徒弟走出化照峰,只一心跟着他在那荒无人烟的雪山里闭关修炼。
就连名字也这样,宗门最重要的命牌上,剑尊连字都少给人家报了一个。
有人说是疏忽,粗心大意所以漏了一个字;也有人说剑尊是嫌弃徒弟名字不够硬气,所以才在命牌上把徒弟名字划去一个字,将人家苏柒柒三字硬生生改成了苏柒。
但不管外人怎么看,这师徒二人都在化照峰内常年闭关,碍于剑尊名声,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有人在山下遇见天宗弟子,问起他们师徒二人时,天宗弟子都顾左右言其他。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明白了。
剑尊这师徒关系。
有隐情。
此刻,化照峰下,一把简单质朴的木剑直直插入白衣男子身后的山峰,在他脸侧微微颤动着,带着山上常年不化的雪也碎成星屑洒落在他身上。
他的一丝青发被剑气斩断,缓缓落进雪地里,像一笔残留在雪里的墨痕。
他看着自己的碎发,勾起唇角,抿唇吐出个囫囵字。
“好啊。”
语气里带着三分寒意。
苏柒闭了闭眼。
男子弹指打在木剑上,于是雪花落的更猛,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苏柒柒。”
常年的压制和威严让苏柒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有些胆怯的和他对上视线。
容池盯着她。
容池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眼里三分不解三分愤怒外加三分不屑,剩下一分苏柒只当自己眼神不好看不见。
他换了个姿势,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了望明媚的蓝天。
此刻堂堂剑尊像个凡间老头活了八十八看见天上飞着猪一样发自内心的感到疑惑,并试图从他的徒弟那里找到一个答案。
“苏柒柒,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了?这辈子怎么能碰到你啊?”
苏柒眼神游移,半晌试探着回答,“……要不你起个卦问问?万一你真欠……诶诶诶别别别动手!!!”
苏柒扑通一个丝滑的单膝滑跪,高举双手抱住容池抬起的手,声音铿锵有力。
“师父!有话好好说!!!”
容池冷笑一声,但举起的手被抱着也没再动。
暂且按下脾气越发暴躁的师父,苏柒咳了一声,脑袋又往下低了几分,“师父,真的是不小心,你信我,我就是单纯手滑了一下……”
“手滑?你练八年剑还手滑握不住剑?”容池弯着脑袋往自己的关门弟子眼前凑,目光像锅里煮坏的鱼,死不瞑目。
他薄唇轻启,语气温柔的询问徒弟,“怎么?你往剑柄上吐口水了?”
“……”
“师父,形象,注意形象哈,你,你是剑尊……你文明点……”
容池犹不解气,站直身又屈指弹了一下脸侧的剑身,雪花扑了苏柒满头满脸。“形象,你好意思跟我说?收你做徒弟我还有什么形象?”
他呵呵冷笑两声,在这空无人烟的雪山里更显冰冷。
“你刚才怎么就没戳死我呢?来,戳,往我脑门子上戳,戳死我算了,省的我天天在这受你气,下去见着阎王爷我再告你两笔。”
“别啊!我哪戳的死您!”苏柒猛抬头,用手虚捧住那插进山峰里的木剑,据理力争。“它只是一把可爱的小木剑!连刃都没有!!!”
“那可不,换把剑我现在都该八岁了。”
“……”
眼见连连被怼,苏柒在心里琢磨了下这次的严重程度,大概有五级。
她当即双手高举,六指并立,虔诚的对天起誓,“不小心!我向天发誓绝对是不小心!我下次一定注意!!!师父我真错……哎哟!”
容池敲她脑瓜子,阻止了她后面的话,罪恶之手缓缓收回,“你怎么还改不了你那动不动就发誓的臭毛病?也不怕天雷劈死你……还有,叫师尊。”
“好嘛师父。”
“……”
容池又翻了一个白眼,“还不来拔剑?”
苏柒不肯挪脚步,期期艾艾。
他见不得这婆婆妈妈的样子,烦躁的问,“又怎么了?”
“你那么激动,我怕过去了你口水喷我脸上……”
“……”
容池先是顿住,随后气的用鼻子哼笑出声。
“好样的啊苏柒柒?给你颜色要开染坊了给你面子要蹬鼻子上脸了翅膀硬了马上想飞了看我碍眼了来气我了?”他嘴巴跟墨家机关一样突突突突突,食指一下一下点着地上那缕黑发。“铁证在这呢你就赶着埋汰我了,可给你嘚瑟了啊?七天后弟子考校,你上台只管报自己名,可千万别说是我徒弟,不连累我名声也算你莫大功德一件!”
“哦……”苏柒听他好一顿骂,只眨巴眼,委屈巴巴应下。 “我不。”
容池一口气梗在喉中,哈了好几声,在原地转了几圈硬是没憋出什么话来,最后站在那像是对这个状况感到好笑,张着嘴卡了半天,又呵呵冷笑两声,对苏柒再次翻个大大的白眼后颇有脾气的甩着袖子,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走的时候腰间那把银剑泛着雪地里的光照过苏柒脸上,刺的她直眯眼。
苏柒看着他背影半天,扒着眼皮对他离开的方向偷偷做鬼脸。
容池却像脑子后面长了眼睛,警告的喊她。
“苏柒柒。”
于是苏柒又马上收回吐出的舌头,站在原地默默抚摸手里的小木剑。
“什么清冷剑尊,明明是毒舌碎嘴子,”苏柒摸着自己小木剑上圆润的把,小声对它念念叨叨,“……到底是谁传他不喜言语的,让我找到当年散布谣言的人我肯定要告他造谣。”
容池在远方回头大吼,“苏柒柒!我听的见!”
苏柒又耸耸肩。
师徒八年,容池从入门时隐忍并试图装作温柔的眼神到现在每天恨不得给她塞进炼丹炉里把她炼了重造的杀意。
不得不说,走到这一步,师徒两都为此付出了莫大的努力。
天宗的弟子考校每四年举行一次。
这本来是为了每届新招弟子专门设立的,用来检验弟子入门后综合功夫的大考试,本着自愿报名参加的原则,毕竟剑、丹、符、阵、卜,除了剑修也不是所有人都热衷于打斗。而且老生为了面子一般都不会报名参加,不然总有欺负人的嫌疑。
但苏柒不一样。
上回她倒数第一。
七天不长不短,对于修真之人来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总有些弟子在这段时间越发勤学苦练,但苏柒语气平静柔和:“我练了八年,不说练出什么名堂,自己什么水平还是清楚的,更不可能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琢磨出什么名堂,做人嘛,要看开一点,太纠结于一些既定的问题不利于身心健康。”
抛开事实不谈这段话还算有点道理。
如果不是一般晨练在卯时,苏柒晨练在辰时,容池在这偌大的山上顶着寒风站了两个多时辰,人影没看见一个,时间就到了午时。
一对一总有好处,比如双方对彼此的德行都一清二楚。
容池倚在外墙上,苏柒卧室的两扇窗大开。
他单手倚着窗台,扭头问她,“这就是你早上放我鸽子的原因?”
嗯,转移话题失败。
风把化照峰百年不化的雪送进屋内,冷的苏柒抱着被子蜷缩着直哆嗦,发上都覆了层霜。
“我的意思是……”苏柒再一次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哆哆嗦嗦试图抵御如刀的寒风,“师父,你要不进屋说话……”
“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没事,你继续睡,”容池展露虚伪的笑颜,言辞诚恳,“我给你守门,师父应该做的,不用管我。”
苏柒两个喷嚏打出来,容池当下一个法诀挡在脸侧隔绝。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了很多。
比如弑师的可能性和她一夜顿悟成为剑仙的可能性到底哪个比较大,比如被冻死的话得告诉师兄把小木剑给她带下去陪葬,好歹陪了她八年。
比如下次得想个办法往容池这家伙被窝里扔雪,让他也体会一下睡在雪里的感觉。
但现在苏柒只是忍无可忍的捏住被边。
“容池,你走开点,我现在起床。”
“哟,怎么?别啊,整的我强迫你似的,”容池半转身,面向窗内,“睡,睡饱再说,你长身体呢。”
嘴上这么说着,窗户啪的被关上了,容池也走远,不再等在窗前。
日上三竿。
等苏柒换好衣服洗漱完,提着小木剑出了门,又满山找不到容池人了。
她在原地对着林子大喊。
“师父?”
“师父!!!”
零星几只鸟儿飞起,声响被雪吞没。
靴子踩在雪地里留下的浅印又被新雪覆盖,苏柒边打哈欠边找自己闹脾气的师父。
“出来练剑啦——”
化照峰是天宗里灵气最浓郁、也是最难居住的地方,从见到化照峰的山石后,就进入峰内。越往化照峰中心就越冷,无论是寒风肆虐的山顶,还是寒冰遍布的山崖下,若是不用灵力抵御,没一会就该冻成冰雕。
走到哪都是雪景,唯一点缀用的绿色是披着雪衣的松柏,修为低点的弟子进来都吃亏,加上容池一向是苦修派,独来独往,和天宗里的其他峰几乎都无往来,连带着苏柒也跟其他人无甚交际。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
一身青色锦衣的少年从雪里迈步而来,玉佩叮当,见到她后桃花眼微微眯起,声音如春日泉水,带出几分风情。
“柒柒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