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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炸馒头片 炸黄鳝 炸春韭 ...

  •   贺永兴虽应承了里长,可里长说的仅是几日,找房子又岂是什么轻易之事,他琢磨了下,便懂了里长的言下之意,因此他待贺乙回屋后,便命令对方三日后必须搬走。

      贺乙眼神都欠奉,径自推门回房了。

      银子不揣身上,他不安心。可身上穿的短褐没地儿缝里袋,他也不懂针线活,不禁有些苦恼。

      不一时,他想到了刘大娘,村里妇人应当都会针线活吧,不知能否拜托她帮忙。说来他也该去田里摘点菠菜了,等会儿别人家指不定就要烧饭做夜了,他得趁着日头还没落,去田里看看。

      贺乙只能先将银子放竹筒里,再用干草麻布塞实了,然后穿绳系在腰间。抢倒不怕被抢了去,除非别人偷袭,不然他这身手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贺乙便着这么一身往自己田里去了。

      舂子村傍山依水,本不该如此贫苦,但奈何山地多,肥田少,且能耕作的田地皆是东一块西一块的,之间能隔着一里远,大平地几不可见。

      本朝的一亩跟贺乙认知里的一亩有着不小的差异,贺乙来到他那两亩旱地,地恰好是连着的,但看上去并不足两亩,也就两个篮球场大小。

      菠菜也不在这种着,被划到大伯那家子的地上去了。此处种下的是棉花种子,现已出苗,苗期需要的水量比中后期多,见土壤都是湿的,多半是贺家请的长工浇过水了。

      如今田地已分,明日起,这六亩田两亩地可就得他自己处理了。幸在原身耕地种植的经验很足,他倒不至于束手无策。就是他还真没下过地,想到以后少不了要跟田地打交道,免不了有些愁。

      另外那六亩水田,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走了一刻钟才走到,近河,引水灌溉是便利的。

      水田现下还未插秧,但也接近时候了,五月初便是插秧之时,得赶在这之前整地下肥。肥料窖是原身辛辛苦苦弄的,可现下归贺永兴了,他重新沤肥不是不行,但时间上赶不及,高低得沤个半年以上。

      这肥不下也不行,直接影响粮食产量,低了怕是田税都抵不上的,总之他得想个法子搞到肥下下去。

      一时好些困难汹涌而来,贺乙蹲田埂上,瞅着那几片分散的水田,思索着对策。

      过了一会儿,贺乙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面上愁容松去不少,便踩着泥泞往田外走去。

      菠菜摘不到,贺乙便打起了河鲜的主意。然而河里不比溪流,深得很,他捡个杆子往下戳,直觉这水估计能没过他头顶。

      没渔具也是没戏。贺乙定定看了会,便转身走了。

      怎么想都只有给银钱最实际,然而刘大娘再三说提钱生分,村里确实不兴买卖,惯以物换物。可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物可以跟人家换了,穷得就只剩下银钱。

      想了想,贺乙决定厚着脸皮上刘大娘家里去。

      刘大娘家的位置很好找,就在一棵开满红彤彤花朵的木棉树旁边。他叩门后,是刘大娘的丈夫郑子崖前来应的门。

      郑伯从没跟贺乙打过交道,但近来听了不少关于贺乙残暴揍人的风言风语,此时见当事人就这么伫立在自家门前,即便对方看上去儒雅随和、玉树临风,郑伯依然禁不住有些讪讪,好声好气地将人迎入屋里。

      过后他才醒觉自己还不知贺乙来自己家所为何事,一问,贺乙便道,“贺乙前来叨扰,是有事要找刘大娘,不知她是否在家?”

      “啊,找内子啊,稍等,稍等。”郑伯便去里间喊人了。

      趁这当口,贺乙粗略打量了下四周。郑家建的是泥砖房,墙体穿了不少洞,仅塞了些干草泥石进去填补,可依旧渗着水漏着风。墙摸着也薄,若遭大暴雨,怕是有坍塌之危。

      刘大娘出来时,还端了碗水,给贺乙递了过去,“怎么今日便来了,草鞋大娘还没做好呢。”

      “不着急,小子来不是来催您的。大娘,我是想跟您打听打听,村里有没有谁有空置的房子可出借,让我住上一两个月,我会付租费的。”

      “咋的还找起房子来了,莫非你前头打人被赶出来了?”刘大娘心直口快道。

      另一旁的郑伯汗颜了,自家婆娘这嘴真是……

      贺乙笑了笑,道,“不是,便是分家罢了。”

      “分家?”郑氏夫妇都震惊了。分家可是大事呐,贺乙这轻描淡写地提及,可真让人无法理解。

      刘大娘知道这事她定是不好说嘴,但耐不住好奇,还是小声问道,“没分着房子呐?”

      “没,但田地还是有的。”贺乙话锋一转,“可我大伯让我三日后就搬出去,着实不知该找谁帮忙,便来找您问问了。”

      “哎哟!”可怜见的。刘大娘便上了心,跟郑伯讨论了起来。

      片刻后,刘大娘讲,“这村里多是外来人,落户已是不易,咱家也是开荒才圈的地,房子也是自己搭的,咱村放眼望去,大体都是咱家这样的房子,没几户买得起房子还能空放着不住呐!今年求雨成了,地里粮食怕是不太愁,但雨水多了,咱这房子怕要倒了,真愁死人了。”说着说着,刘大娘没忍住将自己日夜担忧的事儿也秃噜嘴说了出来。

      “哎呀,跟人说这个干嘛,贺乙是来问房子的。”郑伯连忙打断刘大娘的话,提醒道。

      贺乙道,“大娘,我能到你屋外瞧瞧吗?”

      刘大娘固然无可无不可,便跟着他到屋外头去,看看他所为何事。

      贺乙观察了一圈外围的墙体和与地面衔接的位置,地基的泥砖已被腐蚀严重,有些支撑不住厚重的墙体了。

      贺乙一面敲着墙,一面道,“这墙要加固也不难,当然我是建议敲掉重砌比较稳妥,砖缝太大了,地基也没有做好防水。您看是想用竹筋还是木筋,再给墙体加砌一层新的泥砖,然后地基拌点白膏泥鹅卵石进去,加高四五寸便可。”

      刘大娘有听没有懂,但郑伯是起过房子的,虽只是堪堪懂些皮毛,便找乡亲凑合着建了,因此家里房子才住了不及十年,便各种问题丛生。郑伯听到贺乙说得如此笃定如此懂行,不禁眼眸一亮,拉着人进屋去细说了。

      水过两巡,细节敲定了,还给了石灰混糯米汁液制的“白膏泥”配比方子。虽然糯米是主粮,但只用来做底用量不大,贺乙考虑再三才选用了这一种。

      郑伯喜不自胜,寻思这办法好,花费也担得起,值得一试。还让贺乙之后定要前来指导一番,又叫刘大娘留人吃顿饭,便忙不迭到田里找两个儿子去了。

      刘大娘也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乙郎你对起房子真是有一套啊!大娘真是得谢谢你,晚食就别客气了,咱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别嫌弃才是。”

      “不会不会,是我礼节不到位,本想着摘点菠菜来的,可是那地分家分出去了,没我的份,我那些田地又都刚播种下去,啥能摘的都没有。家徒四壁的,一时间真找不到有什么可以带来换您做的草鞋的。”

      “哎!都说了那草鞋不值当什么钱的!今儿个你帮了咱家房子的事,咱家都感激你,你是不知道大娘我愁多少日子哩!好了,你下次来咱摊子上,大娘给你算便宜两文!”

      贺乙惶恐道,“别,别。我只出了张嘴,到底起房子是郑伯他们干,还不知成效呢。我这才是不值当什么钱的……”贺乙当然对自己的方案有把握,选材也是挑着本朝有的物料,但对方这样热情,多少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最后掰扯好一会,他才让大娘断了那亏本也要回报的念头。

      “行。大娘烧完饭,晚些替你去问问有谁家能将房子租出去的。”

      “那先谢过大娘了。”

      到了吃晚膳的时间,郑伯和他俩儿子都下田回来了。

      一瞧,这晚膳吃得跟过年似的。刘大娘将油都拿出来了,炸了馒头片,为着不浪费这油,将郑家两兄弟昨夜提灯去抓的黄鳝也一并炸了,黑亮的鳝身挂上面糊,炸得金黄酥脆的,瞧着就馋人。

      馒头切成椭圆片状,沾蛋液炸出来,一片叠一片,两面皆金灿灿的。隔壁还置着盘绿油油的春韭,也过了油,先炸韭白,再烫叶子,香气逼人。

      贺乙不禁回想起在山上烤鹁鸪那时,油熬出来还要往回抹,那是他少有的尝到油的时候了。如今面前这三碟子炸物,让他一个现代人宛如刚从穷乡僻壤出来的还俗人,瞧着这菜式都有些发愣了。

      郑元风嘀咕着咋做这么丰盛,也太舍得了,给他兄长郑元石用手肘顶了一记,示意他别说出声。

      “起筷起筷!”郑伯扬声道。

      贺乙便不客气了,夹起馒头片送入口中。刘大娘不愧是做吃食的好手,馒头片炸得相当有水准,外酥里软,一点也不油腻,淡淡的咸味渗入味蕾,越吃越有味。

      黄鳝则炸得松脆酥香,细细长长,骨头也能一并嚼了,两口便吃完一条,送着米饭,不知不觉便能吃下好一大碗。

      春韭没有挂糊,没有裹衣,就是单纯用油温烫熟,吃起来其实跟烫煮的差不多,清嫩可口,满口都是韭菜的辛香味以及豆油香。

      这之中贺乙最喜欢馒头片,酥酥脆脆的焦黄外壳和里面松软的白白面筋,合起来的口感是那么的奇妙,让人欲罢不能。可惜拢共没多少片,且看得出来郑元风也最是喜爱吃这个,他吃了三片便不再往那盘去筷了。

      一顿饱饭下来,虽郑家兄弟内心在滴血,可面上也是宾主尽欢。

      刘大娘与贺乙说定明日让他去她摊子取鞋,贺乙颔首,然后不再打搅,告辞家去。

      ……

      次日,鸡打鸣,贺乙起了,转眼又睡下,足足睡到辰时才起。原本打算清晨便去田里整地翻土,除除草什么的,做完再折回来找刘大娘。可现下看来是来不及了,唯有先去取了鞋,吃过早饭再去田里。

      若是有旁人看了,准要骂贺乙是懒汉一个。但熟知他情况的人不过二三,贺乙没受什么尖锐目光,便到了村口刘大娘的摊前。

      新奇的是,今日小吃摊旁竟多了个筐式货郎担,一位略细瘦的布衣汉子坐在担子旁的树下,也不叫卖,就静静坐着。

      小吃摊生意还行,邻村都有些人专门摸过来,为着一解嘴馋。

      刘大娘夜里挑灯赶工,将草鞋提前制好了,贺乙接过那双褐色草鞋,忙道谢道,“谢谢大娘。大娘好生厉害,两日便能做出这么精细的鞋来,穿上定很轻便。”一看那做工,肯定是用了心的,感觉比自己脚上的这双要好很多。

      “这不算什么,九岁十岁的女娃儿都会做,就是敲草最费劲,其他都还好。”刘大娘少有被这么直白赞扬的,随便回两句,便埋头在圆盘上做起了米干。

      等米干蒸好的期间,贺乙到一旁的货郎担前打量了起来,发现都是些针头线脑、发饰头巾一类的小玩意,贺乙不感兴趣,见货郎也没打算理会他,本想走开,却鬼使神差问了句,“有祭拜的香火卖吗?”

      货郎挨着树干,假寐的眼儿闻言顿时睁开,道,“有。线香纸钱皆有,白烛比较贵,但你想要,也可替你取来。拜祭的糕点咱张家村的靡婆婆可擅长弄了,你估计也听说吧,多得是人跑去找靡婆婆取糖糕,若是你想要,跑腿收你一文。”

      “……”还以为这货郎不叫卖是不善言辞呢,谁知短短数十息便说了一大串,贺乙都有些听懵了。

      细细询问后,贺乙便从他这订了半捆线香,两沓纸钱,以及半扇白糖糕,又问,“共多少钱?”

      “二十三文。”

      贺乙依然对这价格划不划算没什么概念,也不纠结,钱付得利落,给了三文当定金,货郎起身拍了拍贺乙的肩,大笑道,“就喜与你这种爽快人打交道!我姓张名坡,是张家村的人,每隔几日便会来舂子村一趟,但既然你下了定,我明日便将物什凑齐了,给你送来。”

      “我住那头……”贺乙大致形容了一下贺家所在的位置,货郎便表示知晓了。

      “那房子我知道!舂子村数一数二气派的房子了,虽比不得后头唐疯子那二进三间的房子,却也相当显眼了。”张货郎道。

      他这么一提,贺乙倒想起来了一些事,唐疯子家确实是二进院落,村里人都传说他这宅子是什么大人物给他买的,还因此传出他是“兔儿爷”这样不堪入耳的闲话来。

      经此前他与里长上山给自己看病一事,贺乙觉着唐疯子并非是表面那般吊儿郎当、沉迷赌钱喝酒的懒汉,对方看似肤浅,做事似无的放矢,但其实是将心思藏得很深,难以看透。

      唐疯子一个人住着那么大的宅子,定然会有空房间,他去探一探对方态度,指不定还能借住一二。

      刘大娘叫唤道豆汤米干做好了,贺乙便笑着回拍了下张货郎的肩,回摊旁小桌吃米干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炸馒头片 炸黄鳝 炸春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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