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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冤家路窄 ...

  •   就在这时,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头戴虎头帽的白胖小子,像是将将学会走路的样子,球一样摇摇晃晃地滚了出来。那胖小子一瞧见舒清霂,笑得咯咯作响,嘴里依依呀呀的说个不停,伸出双臂就往舒清霂身上扑。
      舒清霂上前抱起了胖小子,逗他道:“青儿,你认得我?我走的时候你可是连识人都不识的。”
      这时,从门内走出了一个青衫男子,笑道:“我算着你们这会儿就该到了,果不其然。青儿哪里是认得你,他呀,是只认得白衣,青儿自打从上个月起只要见了穿白衣的他就欢喜。哦,这不是余夏吗?”
      余夏惊愕地看着全不知,他与舒清霂怎会如此熟稔?余夏莫名的心慌了起来,有些事情不愿推敲,也不敢推断,只是事到如今,若还是不问个清楚,他又怎能安心。
      余夏试探地问道:“二哥可听过一个童谣,前几年铭阳可流行的紧。我只记得其中的几句,我唱给你听。‘南常乐,舞美人,药美人,倾国倾城笑美人。北常舞,八能文,九能武,十岁上山打老虎’。那个‘八能文,九能武,十岁上山打老虎’说的就是二哥你吧?”
      余夏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舒清霂,他多希望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多了心。
      舒清霂却刷地一下红透了脸,吱吱唔唔道:“那些都是别人瞎说的。”
      余夏的心犹如遇上了狂风暴雨的轻舟,一下子被拍到了水底。心惊,失望,痛恨还有伤心齐齐席卷而来。怎么可以是你呢?老天还真是长了眼。余夏笑着想道。
      “哦?阿夏是如何听来这童谣的?”一旁的全不知眯着眼睛问道。
      余夏仍然在笑,“全师傅莫忘了,余夏也算得上是半个铭阳人呢!”
      全不知哈哈大笑道:“全某果然没有看错,阿夏当真是个妙人,眼光不错。”
      余夏还在笑,一语双关道:“师傅也当真是个妙人啊!”
      文墨趁着这几人说话之时,早已将‘铁蹄’和‘白丑’交给了小厮,不耐烦地道:“行了,咱们别像桩子一样在外面杵着了,有什么话进屋说行吗?我都快饿死了。”

      余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踏进舒家大门的,浑浑噩噩,仿佛脑袋不是自己的,连脚也成了别人的。
      舒清霂和文墨一人扯了他一只胳膊,拉着他四处转悠。据舒清霂说这是舒家的别院,他爹爹说在朝为官,最惹人厌的就是有事没事上门巴结的人,所以便置了这处院子,北舞街的宅子倒成了摆设。余夏心想:这不就正应了那句狡兔三窟吗?
      不过不得不说,舒家的这处院子布置的还是很别致的。孝经云: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常守富也。‘盈不可久’,凡是太过兴旺的,就意味着要走下坡路,免不了衰败的结局。是以南晋造屋多以九半为数,舒家也落了俗,全宅共有九十九间半屋。整个房子坐南朝北,负阴抱阳,依次是门厅,轿厅,大厅,后厅和后堂六进,第四,五,六三进均为木质阁楼。每进之间以高高的石彻墙隔成院落,形成了五十四个大大小小的天井。舒家人便在这些形状各一的天井内点缀着不同的风景,有惟妙惟肖的巫峰假山,有艳丽多姿的各类花圃。整座房子的最东面,也是阳光最为充足的地方,还建有一座花园。花园中央镶嵌着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湖水是由南从铭阳的护城河引进来的,湖名曰初雨,湖上建有一座八角凉亭。
      现在的余夏就和舒清霂、文墨一同站在这初雨亭内。寒冷的北风伴着湿气,拍打在余夏的脸上,停留在他的心里。余夏很冷,而且越来越冷,越看越冷,眼前的景致越是美上一分,他的心就更加的寒上十分,这种冷即是发自体肤,又是发自内心。
      我的家相比这里还要华丽上数倍,却生生被这间屋子的主人毁掉了,我要如何才能以牙还牙去毁掉它?此时的余夏满脑子充斥着这样的念头,搅得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舒清霂只当他是紧张,调笑道:“阿夏,莫说是宰相了,就算是皇帝也就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和常人无异的。”
      舒清霂笑,余夏却笑不出来,尤其是对着他。对着如此熟悉的脸,想要假装也装不出来,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应付了事。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从廊桥那头往亭子这边来,这小厮身穿本色麻料,下长至膝盖,衣袖窄小的袍服,远远的就对着舒清霂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道:“世子,相爷已然回府,现在大厅摆好家宴,请世子、文公子、余公子即刻前去。”
      这世上的事,总是太过突然,难以预料。当初阿姐送自己去书院的时候,何曾想过自己会结实仇家的儿子,又阴差阳错与其结为兄弟,而现在我还成为了仇人的座上宾,究竟我要拿什么样的面孔去对待他们?余夏随在舒清霂的身后,直直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发傻。

      “爹,这是我结义兄弟余夏。”
      “阿夏,这就是我爹。”
      余夏陡然间回了神,竟发现自己已身在大厅内,眼前的男人,约莫有四十多岁,看上去要比全不知长上几岁,体形微胖,略显发福,青丝中夹杂了些许灰白,双目却炯炯有神,干净利落的轻便袍服颇显儒雅风范,此人正是舒泷之。就是这样一个面无须发,看上去和善可亲的男人,毁灭了我的家园。余夏忍不住看的呆住了。
      舒清霂见余夏不语,生怕他是吓呆了,提醒道:“阿夏,这是我爹。”
      余夏直着眼睛,渐渐地现出了微笑,然后低头行礼道:“相爷,有礼了。”
      舒泷之与身旁的全不知相视一笑,而后赞许地看着余夏,道:“孩子,不用多礼。老夫上朝了才是宰相,在家的时候只是个一只脚迈入棺材里的糟老头子。你啊,就随阿墨叫我伯父吧!”
      余夏正犹豫着这‘伯父’两字到底要不要叫出口时,立在舒泷之另一旁的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开口说道:“姑父说笑了,姑父正值壮年,怎么会是糟老头子呢?”
      舒泷之听他搭腔,脸色不自然的变了变,对着余夏和蔼道:“来吧,孩子入席吧,都是自家人,无需客气。”
      舒泷之首先落座,坐在了大厅的主位之上,那华服公子和全不知,则分别在他的左右落座,接下来依次是余夏、文墨,舒清霂,而那个虎头胖小子和照顾他的侍女则正对着舒清霂。
      余夏的面前盘盘碗碗的摆了有五、六样,肉菜皆有,还配有一小壶甘醇的米酒。不可谓色香味俱全,余夏却无法下咽。
      这宴席的气氛也稍显诡异,除了那个胖小子青儿不时发出的呀呀声,和偶尔的筷子碰击碗碟的声响以外,再无其他。虽说食不能语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可这毕竟算是小型的家宴,父子许久未见,还有客人在场,却丝毫不见热络的气氛。
      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那华服公子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笑道:“表弟,半年未见,长大了许多,再过个几年不知铭阳要有多少姑娘伤心掉泪了。”
      这时,舒清霂也放下了筷子,脸上却稍显不耐烦,“我又不是表哥,怎会惹得好端端的姑娘伤心落泪。”
      华服公子面上多少有些不快,干笑了两声,道:“表弟,这位小兄弟是你的结义兄弟,为何不给表哥引见引见。”
      他的话虽是说给舒清霂听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余夏,接着问道:“不知他的父亲是哪位大人啊?”
      不等舒清霂回答,余夏头也不抬,淡淡道:“无父无母。”
      华服公子一听,当场变了脸色,显然对余夏已无半分兴趣,扭了脸独自小酌。
      余夏不以为然,舒清霂却恼了脸,用不大的声音冷冷道:“阿夏,莫介怀,我们家向来没有趋炎附势的小人。”
      那华服公子立马丢了酒杯,道:“哼,表弟的意思是说我李冒是个小人喽!哼哼,别说我没告诉你,就是我这个小人,刚刚给你爹爹解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此时的余夏总算是知晓了这讨人厌的名号了。
      只见那李冒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小声道:“知道柔家的那个舞美人吗?就是那个柔心爱,千转万转居然转到了我的手里,不知好歹的贱人居然还要杀我…哦,当然还想杀你爹爹。好在我当机立断,发现以后立马宰了她,现如今那个贱人已被我悬尸于菜市,以儆效尤。若不是我,柔家之人不死绝,总归是你爹爹的隐患。”
      余夏手中竹筷早已惊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李冒,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李冒所言。
      就在这时,李冒又斜瞄了一眼余夏,用比刚才还低的声音说道:“知道吗?昔日的宰相之女,临死之前已沦为娼妓。你们别不信啊,你们知道那柔心爱是怎么转到我的手上的吗?是前些日子,向来与我交好的户曹掾史林羽文见她舞艺超群,便将她从妓院里赎了回来,送到了我的府上。所以趋炎附势有什么错,莫说是我了,表弟你的这位好兄弟若不是为了巴高望上,又怎会与你结交。不是表哥说你,是你太天真了。”
      余夏的脸色早已发白,根本就听不清他后面的话,满脑子都是“柔心爱已死”“沦为娼妓”“悬尸于菜市”,这些字眼像蚂蚁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爬进了他的心里,想抖也抖不掉。
      舒清霂哪里可以忍受李冒如此说余夏,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吼道:“你以为别人和你一样是个奸诈小人吗?”
      本来打算充耳不闻的舒泷之一看事态,不再装聋作哑了,放下了竹筷,假意喝斥道:“清霂,放肆。”
      余夏木讷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懵懵懂懂地走出了门,疯子一样拔腿就跑。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余夏本着最后一点臆念,奔出了舒家的大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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