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错》绯先

12、归途遇袭（修）

　　余夏一路飞奔，远远就瞧见一白一蓝两抹身影，并肩竖立在熙往的人群之中。这两人，白的像云，蓝的像天，合在一起犹如浑然天成的美景摺摺生辉。

　　余夏深呼吸一口，笑着迎了上去。“大哥、二哥，等急了吧？”

　　文墨给了他一记脑瓜崩，嚷道：“你再不回来，淸霂就要拉着我去报官了。”

　　“好了，阿墨，罗里吧嗦的像个老太婆一样。阿夏已经回来了，我们这就赶紧回书院。”

　　和舒淸霂在一起，就这么点好处，他对一些事就算是好奇的要死，但还是会故作清高，矜持着不肯开口询问。

　　他不问，余夏也乐的不用瞎编理由去解释。

　　才出了城，余夏又恢复了茫然，心中犹在猜测着阿姐的去向，默然地跟在文墨和舒淸霂的后面。

　　路旁一簇簇的野菊花，随风摆动，摇曳生姿。

　　这野菊虽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也没有茉莉的芳香扑鼻，却以自己的姿态如此尽情的绽放着。这一朵还迟迟不肯凋零，那一朵又挣扎着露出了半个脸来。一朵一朵不畏风雨，以金子般的本色铺盖了大地。它白天向着太阳，晚上对着星星。那种十足的泼辣野性，连日夜星辰也为之倾倒。

　　“莫看这菊花不打眼，确是上好的药材呢！此菊性寒，归肺、肝经，可以清热解毒，疏风平肝。”

　　和余夏并排行走的舒淸霂，指着满地的黄、白、紫说道。

　　不知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的快了，还是舒淸霂走的慢了，余夏这才回了神，有些应付地笑道：“原来二哥如此博学，还懂药理。”

　　舒淸霂原只是没话找话的想和余夏说说话，留意了一会儿，发现他的眼神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路边的野菊，这才说了上面的一番话。

　　话一出口倒显得自己好像是在显摆了，舒淸霂略微红了脸，老实地答道：“略微知道一些简单的药理，以前在家的时候师傅教的。”

　　余夏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是开药铺的。”

　　这时，开起话头的舒淸霂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紧闭着嘴不再言语，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余夏的后面。

　　此时的三人列着竖队，各走各的，各怀心事。

　　“三十二、三十三……”，余夏在心中默数着台阶数，这才是北山书院门前的第一层台阶。

　　虽然没有像去时一样绕道远行，却也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书院山前。

　　此时天色将黑，天边的晚霞似是晓得自己即将落幕，正拼命地燃烧着最后一抹炙热的嫣红。

　　舒淸霂拉了拉前面的余夏，待他扭头，说道：“阿夏，我有话同你讲。”

　　余夏笑道：“二哥，有什么话尽管说。”

　　舒淸霂看了看止步看着自己的文墨，道：“阿墨，你先走，我有话同阿夏讲。”

　　“我要说的都是你知道的。”看着文墨疑惑的眼光，舒清霂又补上了一句。

　　文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未发一言，独自往上攀去。

　　余夏满心的好奇，却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好了，大哥已经走了，二哥有什么秘密就赶紧对我说吧！”

　　舒淸霂一抬头就对上了余夏眨巴眨巴的大眼睛，黑黑的眼珠儿，琉璃剔透，长长的睫毛，卷卷翘翘。

　　“阿夏，你有姐姐或者妹妹没有？”

　　就这么一愣神间，舒淸霂早就想好的台词，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余夏心中一惊，却装作无恙惊讶问道：“嗯，你说什么？”

　　瞧着余夏似乎是有些不悦的脸色，舒淸霂算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窘死了，他恨不得抽上自己一嘴巴。

　　舒淸霂涨红了面孔，结巴道：“我，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

　　余夏“扑哧”一笑，道：“二哥，你是故意逗我的吧，不是说有话同我讲的？可是这会儿你又偏偏不说，你是故意要看我心急到气血攻心是吧？”

　　舒淸霂也笑了，释然的笑，还好阿夏没有误会，要不然这回的乌龙算是玩大了。

　　舒淸霂安下了心，这才准备开口说话。

　　正在这时，却听见左耳边，似是风声几许，便扭过头去看。

　　只见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呼啸而来，正中他眉骨之上。

　　舒淸霂唉哟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

　　于此同时，一个黑影在他眼前闪过，只听耳边传来了余夏的惊呼之声。

　　舒淸霂勉强睁开了眼睛，瞧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汉子，脸上还蒙着一块满是油渍、黑的发亮的布巾。他一手卡着余夏的脖子，一边将他往石阶旁边的树丛中拉。

　　那年轻汉子悄无声息的袭来，自己竟没有发觉，舒淸霂懊恼不已。来不及思考他的企图，捡起地上的石头，照着他的头，奋力砸去。

　　那年轻汉子，伸出左臂去挡，石头砸在他的胳膊上，犹如砸到了铁板，“啪”的响了一声，碎成了几块，四射着弹了回来，落在了地上。

　　年轻汉子目露凶光，嚷道：“小子，滚开，不要多管闲事。”

　　舒淸霂已经恢复了镇定，半眯着左眼，瞪圆了右眼，眼光精射，犹如利剑。他冷哼一声，步步逼近，“我数三声，你放开他。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此生为人。”

　　年轻汉子毫不畏惧，舒淸霂逼近一步，他就挟着余夏倒退一步。

　　“哼，做人如我，还不如不做。凭什么你们生来就要披金戴银，餐餐饕餮，我却要吃糠咽菜？从今时起，我也要做有钱有势的贵人。你别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掐死他！”

　　年轻汉子加重了力道，使劲掐着余夏的脖子。

　　舒淸霂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又上下打量了年轻汉子一番，心道：他虽然体格健壮，一身蛮力，但是瞧得出来并不是个练家子。自己若去动手擒他，成功的机会恐怕是一半一半，只是这样一来就有可能会伤到阿夏。

　　舒淸霂明了他只是见财起意，便停了步子，不急不躁地说道：“不就是图财嘛！放开他，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此时的余夏，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声音，努力的张大嘴呼吸，却得不到一丝气息，他的世界瞬间天昏地暗，眼前的光景似梦似幻，变得不真实起来。

　　一朵朵殷红的花朵，肆意地在余夏眼前妖异绽放，一直延伸到天边，染红了蓝天白云。这花有色无味，美得叫人心惊，艳得寒透人心。

　　是谁在前方朝我招手？

　　娘亲？

　　就是娘亲！

　　余夏兴奋地朝着远处的人影招手。

　　娘亲，来呀，湖儿在这儿呢！

　　突然间，脑中响起了一声尖利的鸣叫，余夏颤抖着捂住了耳朵。

　　娘亲早就没了。

　　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谁死了我都不能死。

　　年轻汉子非常满意地看着舒淸霂，略微松了松钳制着余夏的手，说道：“我不贪心，我只要他怀里的那么多就行了！”说着，一只手竟向余夏的怀中探去。

　　这时的余夏已经缓过了魂儿，挣扎着也向自己的怀中摸去。

　　那年轻汉子以为余夏护财心切，闷哼一声，又掐紧了他的脖子。

　　余夏额上青筋暴起，憋得面色通红，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忍着眼泪儿，微微颤颤地继续在怀里寻着东西。

　　年轻汉子怒极，一把抓住了余夏的胳膊，使劲往后撇了过去。他才用了五分的力道，余夏的胳膊便动弹不得了。

　　舒淸霂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来势如电，一圈挥向年轻汉子的脑袋。

　　那汉子自然而然地将头一偏，舒淸霂一击不中，拳头擦过他的耳朵，那汉子油腻腻的布巾滑落了下来。

　　舒淸霂见那汉子面容极为狰狞，左边脸颊上有一道疤痕，皮肉外翻，像张开的血盆大嘴一样，贯穿了整个左脸。舒淸霂从未见过如此丑陋之人，吓得倒退了两步。

　　那汉子乘机又挟紧了余夏，恶狠狠地说道：“我本只为求财，现如今你们两个非死不可。”

　　舒淸霂大惊之下，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那汉子也看出了危险所在，放开了只剩半口气的余夏，突然纵起，一脚将舒淸霂踢翻在地，紧接着像恶狼一样朝他扑去。

　　没有防备的又挨了一下，舒淸霂早就气懵了，哪里还管的了什么策略啊，用尽了全力与其厮打。

　　一旁的余夏，好不容易才提起了一口气，顾不得左臂的疼痛，紧张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两人。

　　舒淸霂就算是再厉害，也到底还是个孩子，没一会儿，便被那汉子钳制住，被他死死压住。

　　那汉子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来，在地上收寻了一块石头，大喝一声，举了起来。

　　余夏惊得几乎就要哭出来了，鼓起平生之力，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摸出了怀中的匕首，摇摇晃晃地爬了过去，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送出了一刀，正好此中了汉子柔软的侧腰，鲜血顺着刀柄，殷殷流淌。

　　那汉子惊叫一声，猛地跃起，然后往后一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仰天死了。

　　舒淸霂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瞪眼望天气绝而死的汉子，不禁惊得呆住了，过了半响，才想起余夏来，急呼道：“阿夏，阿夏，你怎么样了？”然后伸手去扶余夏。

　　余夏在舒淸霂的搀扶下，踉跄着爬了起来，一抬眼正好看见那汉子的死相，吓得浑身颤抖，紧紧握住了舒淸霂的手，惊慌失措口齿不清地说道：“二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二哥！”

　　舒淸霂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莫慌，阿夏。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阿夏你不杀他，恐怕现在横尸荒野的就是你我了。我们不过是为了自保，他是罪有应得的。”

　　话虽如此，余夏仍旧战战栗栗，根本不敢再睁开眼睛，可熟悉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