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红楼之琏二爷》咸鱼女史

4、无关廊庙

　　贾琏又看了一会儿弹幕，看到大多是讨论三春、王夫人、邢夫人以及凤丫头容貌起来，还有林林总总更注重“宝黛”剧情的。

　　他为人细心，很快注意到光幕旁有一个评论区，点开果然都是之前光幕上弹出的字幕内容，下边还有个直播重播键。

　　他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必一直盯着字幕看，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了。

　　只看到光屏上随着宝玉的出现，宝黛初会。

　　随着宝玉“这位妹妹我好像见过”的出现，应声而且爆炸一样的光屏字幕以及打赏的金币声音响起。

　　这是属于主角情爱故事的盛大开始。

　　贾琏漠然起了身去了前头，贾赦在前边见了贾雨村，又招了几个清客相陪，贾政斋戒回来，兄弟俩倒是与贾雨村相谈甚欢。

　　贾雨村十分谦恭，学识又果然渊博，曾经的恃才傲物已被掩盖下来，此刻他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贾赦、贾政的心里。

　　贾琏想起接下来贾政必定就要替贾雨村谋官了，先是候缺，之后便是去了应天府，他坐在那边，十分安静，只默默心中谋划。

　　金陵应天府知府的缺，必定是王子腾插手，让他解决的，便是薛蟠的案子。

　　这个时候，薛蟠打死冯渊了没？贾雨村上任接的第一个案子，候缺总还要几个月，应该还没有。原文里头的时间诸多前后矛盾之处。

　　他看着贾雨村，心中只谋划着，说话甚少，但看在贾雨村眼中，也只以为贾琏文才上不行，因此藏拙，并未多想。

　　送走贾雨村后，贾赦、贾政又交代了贾琏些事，这才各自回房。

　　贾琏没有回房，只回了外头书房内，呆了一下午，晚间有丫头送了饭进来，他也只是胡乱呷了两口汤，只看着光屏里贾母带着黛玉和三春等用餐，一边拿了笔墨出来，复盘字幕。

　　“观众”越来越多，留下的字幕也源源不绝。有贴出一句一句看着像那“原文”的，也有品评样貌情节的。

　　而他关注的，只是那字里行间透露的他们的“结局”。

　　他面前的纸上墨字也越来越多，下笔急，手腕却一直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大姐姐元春会封妃，然后两府盛极而衰，元春会莫名其妙死去，陷入宫廷阴谋，虎兕相逢大梦归。

　　林如海会死，在弹幕中，林如海即林府的财产疑似被荣国府吞并。为了这个，读者互喷了一顿，有争议的点在于自己在书中说的那句话“再发个一两百万的财”，这“再”字，成为了自己和阿凤侵吞财产的证据，有人坚信，也有人反对，吵成一团。

　　薛宝钗和薛姨妈、薛蟠即将进京，薛蟠惹上人命官司，薛宝钗绝了进宫的路，只能谋取和宝玉的联姻。

　　宝玉、黛玉、宝钗三人的故事，成了这本《红楼梦》的“闺阁”中的主要人物了。但林黛玉会死。秦可卿会死，贾珍倾尽全力办丧事，仍然难掩丑闻。

　　贾敬会因为服用金丹而死。

　　老祖宗会死，鸳鸯因为惧怕自己父亲贾赦的报复会殉死。

　　贾家的结局显然是同样会经历抄家，从隐隐作为对照组的“甄家”的抄家，从神前拈的戏，《白蛇记》预示先祖武勋起家，《满床笏》预示满门富贵，荣华至极，结果最后却不过是《南柯梦》。

　　凤姐会谋害尤二姐，两人都曾堕下男胎，尤二姐自尽而死，在弹幕中，“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凤姐的结局根据判词，最大的可能是“众冷夫休”，一身污名，众叛亲离，被夫休弃，最终病死。

　　而自己呢？他没有在那些零零碎碎的戏语中找到自己的结局，但从一些只言片语中能猜到自己最大可能是获罪入狱、流放。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这是“观众们”在戏谑中轻描淡写道出的结局，而且显然也是这些观众们习以为常熟知的结局。

　　这是一本写女儿的书，浊臭的男儿只是对照，整个文都是“仅写闺阁”，“无关廊庙”。

　　但他还是在那字里行间，结合自己平日知道的信息，看出了太上皇和皇帝之间的刀光剑影。

　　王子腾调任边疆，是瓦解他们四大家族的关键一步。

　　大姐姐元春的死，是贾家最后的屏障轰然倒下。

　　直播终于结束了，而他身上的衣裳汗流浃背，整个人呆呆坐在书房，只觉得满心空茫。

　　自己能改变这本书的结局吗？

　　他盯着那八十回的书——这八十回并没有结局，从那些弹幕中也知道，在他们的世界里，这就是一本没有结局的书，众说纷纭地演绎和解释推演，都没有能够信服众人的明确结局。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挽回？

　　还是说这已经是命定的结局，自己作为书中的人物，无可挽回命运？

　　他坐着盘算许久，计算了今日首日直播得的金币，一共收获一千两百多金币，他在商城盘桓许久，寻找能够购买的东西，直到深夜才回房。

　　王熙凤刚刚看完大姐儿，过来看到贾琏笑道：“听说二爷今夜竟在书房安分待了一晚上？可了不得，是有什么天大的帐要算吗？”

　　贾琏看她神容艳丽，虽然今日忙了一日，却仍然含笑晏晏对着自己，眸泛光彩，不见丝毫疲色，自己平日也极喜欢她这总是精神奕奕的样子，想起今日见到的种种评论，思及此刻新婚绸缪燕好，心中复杂：“二奶奶辛苦了，不知林妹妹今日安置在哪里了？”

　　王熙凤道：“自然是和从前史大妹妹一般，住在老祖宗那里了，安置在碧纱橱里。史大妹妹才走，东西都才收拾进去。保龄侯袭了爵，这下史妹妹回去是要长住了，老太太把翠缕都赏了跟过去了。”

　　她一边卸着钗环，对镜里的贾琏说话，眸光流转。

　　贾琏将茶杯放回桌面，道：“这还是忠靖侯史鼎居中周旋了，不然这保龄侯的爵位未必能保住。史鼐入继继承爵位，面上终究也要待侄女好一些的，保龄侯岂会愿意担个薄待兄弟侄女儿的名头，自然总要接回本家住的。”

　　王熙凤还是第一次听贾琏和她说外头的事，而且这还是老祖宗本家的事，显见得是拿她当自己人。

　　她心里甜了下，笑道：“回去日子未必好过，但老太太能出手护她这一段，已经不容易了，长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听说老太太也不会撒手不管，定会议一门好亲。”

　　贾琏道：“史鼐一个旁支的入继，简直是撞了大运了，看在忠靖侯和老太太面上，自然要好一些，但老太太春秋已高……”

　　王熙凤含笑：“若想要长久照顾，自然是嫁到贾家才好了，我原本早几年冷眼瞧着老太太恐怕想过把史大妹妹许了宝玉的，但今儿看了老太太抱着林妹妹哭的样儿，恐怕还是取中林妹妹了。”

　　贾琏道：“林如海得蒙圣眷，列侯世家，林妹妹又是实打实的骨肉至亲，老太太自然喜欢。”

　　那些“观众”们说宝黛悲剧，意思是最后宝玉和林妹妹终究没成，恐怕是因为林如海的死，林家已没了势力。老太太再疼林妹妹，恐怕也要再三考虑了，更何况还有王夫人在。

　　王熙凤笑着没说话。

　　贾琏看王熙凤的笑容似有别的意思，忍不住自嘲道：“不过这天下也不是就咱们贾家，宝玉现也还小，恐怕老祖宗也只是个兜底的打算罢了，二太太恐怕也未必愿意。”

　　若是林如海不死的话，林妹妹和贾宝玉能成，是不是那些“观众”提到的悲剧结局，贾府的结局，不会来得那么快？

　　王熙凤有些意外，要知道自己是王夫人的内侄女，贾琏在自己跟前毫不避讳，显然是将自己当成自己人，心中一暖。

　　她一贯好强，之前把贾琏房里人都打发走了，如今自己生的不是儿子，也不能伺候爷们，在公公婆婆面前，难免有些心虚，此刻得了贾琏体贴好意，免不得想要回报，便接了白日的话：“前儿和二爷说的，给平儿择个日子开了脸……”

　　贾琏随口道：“倒也不必，平儿原本是你臂膀，如今家事繁忙，你也劳累，且让她专心襄助你，来日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便是。”

　　王熙凤有些诧异，之前明明见贾琏很是意动，也并非拒绝，笑道：“抬举了她，她有了奔头，一心一意伺候二爷，不好吗？”

　　贾琏想起今日见到的弹幕，“凤姐让平儿做通房是败笔啊，生生把能干手下变成了竞争对手。”

　　他叹息：“天无二日，一仆如何侍二主，原本她是一心一意忠心赤胆地待你，只怕你日日酿醋，倒酿出了二心，何苦来？”那本《红楼梦》作者以温柔笔墨写着每一个闺阁女孩，他却从中看到了闺阁后宅中的暗战。

　　王熙凤面上一热，如何肯认自己爱吃醋，立眉嗔道：“二爷这是嫌我爱吃醋？既如此，快快休了我，再去找个贤惠妻室。”

　　贾琏抬眼看她微笑：“非也，二奶奶容德兼备，乃是裙钗中的将军，我心足矣，不敢再求别人。”

　　王熙凤料不到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来，面热如火，一时说不出话来，贾琏含笑：“奶奶安置吧，莫要把相公推给旁人才是。”

　　王熙凤其实才出月子没多久，并不能侍奉贾琏，但贾琏并未在意，他这几日突逢妖异之事，满腹疑心，并不思想风月，更是有了些倔强之心，凭什么他们夫妻来日便会走到那相看两厌的时候。

　　当下二人同寝，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