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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诡谲 ...

  •   也不知窦平宴生什么大气,竟真能生这么久。

      窦姀再去堂屋找他时,他也不搭理。凉凉地瞥她一眼,继而冷哼一声,晾着人。

      她大抵知晓他是为什么生气的。
      本来也就两句玩笑,窦姀没放心上。心里一笑,便端起桌上的茶,装模做样地轻嗅,偏偏还赞道:“好香的茶呀,这是白毫银针罢?春莺可真舍得,我去年给的,她自个儿不喝,倒是拿出来孝敬二爷您。”

      窦平宴还是没吭声,甚至看都没看来一眼。

      此路不通。
      她悄悄打量两眼,只好放下茶盏。眼珠一动,又想到一计,便过去捏他下巴,嘻嘻笑道:“你哪儿那么大气劲呢,如今我哄也不成了?”

      闻言,他终于横来一眼,眉眼清冷:“你哄了么?”

      “现在就哄呢...”
      窦姀垂眸拉起他的手。就在明显听到气息紊乱时,一盏热茶落到他的手心。她弯下腰看着他,吟吟问:“好弟弟,吃了茶便消消气可好?”

      窦平宴冷冷放下茶盏,对这哄法似乎不是很如意。他仍旧坐炕上,不置一声。
      就在窦姀寻思这还不成时,手腕忽然被人一拽。没来得及惊呼,人早已重心不在,稳稳当当栽进他胸口里。

      那是一处微烫的胸膛,混着白芷香。一瞬间,她满鼻满脑充盈的都是这种味儿。窦姀恍惚了,竟是想起春梦中仙人俯身的吻,便是混着这种香味,密密麻麻如雨点落在唇边。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垂落,在她犯迷糊的脸上。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桌上烛火摇曳,窗外树影婆娑,静得一点声都没,也没人吭声说话。

      这样僵止不动,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窦姀终于神游九天回来时,竟看见他缓缓低下的头,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吓了一跳,立马从他怀里挣出。

      窦平宴被推了一把,肩头后倾。整个人都僵直着,瞧着像恍惚、但又不是,眼神似有茫然之状,只盯着她的脸看。

      窦姀缓过一口气,惊疑不定,方才那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拉平微皱的衣裳,突然又看向窦平宴。只见他眼皮半耷拉,倒像是垂头丧气的。

      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颇是不确定问道:“弟弟......你方才是不是困了?”
      困得才要低下头呢?

      窦平宴突然抬起眼看她,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好一会儿,才低声又认真问说:“吓到阿姐了吗?”

      窦姀点点头。

      他忽然看向别处,只好笑道:“或许吧。或许我真的困了。”

      如今的天,一日比一日要冷。窦姀不知自己是冻的,还是被吓的,身子竟然有些微颤,心也跳得飞快。她把那盏白毫银针给自己喝了,现在倒是压下不少惊。

      可又瞧见窦平宴这怔忪的脸色,心想莫不是方才推太狠了,给弟弟吓到了?她咬咬唇,一番盘算后,便重新坐回他旁边。
      两人离得不远不近,好似那中间隔着什么,窦姀望向他,担忧劝道:“困了便回去睡吧,你这昏头转向的,多险呀......”

      窦平宴不吭声,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总觉得心头缺了一块。又看看窦姀,好似怔了有一会儿,才轻轻嗯了声。

      后来有好几天,窦姀都没看见弟弟。

      以前他总是上门找她,现在也不怎么找了。窦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他是还在生气吗?还是病了呢?抑或是有事,才忙得来不了?

      她无从得知,可又觉得这回不能像以前一样,再登门问大娘子。至于为什么,她也道不出,总之就是很奇怪。

      有一日窦姀碰见昌叔,正好向他问起窦平宴的事。

      昌叔便乐呵呵地告诉她:“二爷这几日是把自己关屋里读书呢,不是不到姑娘这儿走动,便是出门也不常。您可知他这几日为何突然这样?”

      昌叔问完,一副神秘兮兮,任凭君猜的模样。

      窦姀摸摸脑袋,总觉得心虚。总不能告诉旁人,是弟弟跟她闹别扭的缘故吧?
      于是她便纳罕笑笑,“我也不知呢。”

      只见昌叔大叹一声:“从前二爷虽也勤学,可没见过这样二门不迈的,都是明年春闱把人逼的呀!这几日二爷胃口也不好,庖房送去什么他都兴致缺缺,没吃几口。主君和大娘子为此可是忧心......”

      窦姀听后觉得更奇怪了。

      明明上一回,窦平宴还信誓旦旦告诉自己,不愿去明年的春闱,想在家多待两年增进学业......现在竟又改了主意,闷头苦读。
      窦姀心想,弟弟还真是个多变的人。

      不过肯上进都是好的!原本他说不愿去时,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是不解和不赞同。那时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主君和大娘子知晓,会发多大的火。

      窦姀寻思了下,人因着焦虑心急,本就容易食欲不振。而庖房做的又大多山珍海味,咸口多,也难怪他吃不下。今日清早,自己倒是熬了些莲心粥,清淡很多,没准能吃呢。

      于是便去小庖房拿了食盒盛粥,托昌叔带给弟弟。

      这一趟粥送过去,没想到第二天昌叔又找上门。

      他兴高采烈地告诉窦姀:“您做的粥二爷都吃了,老奴瞧着清白干巴,本还想给二爷备些爽口小菜。结果他说不用,竟是一个人也吃得挺香。莫非姀姑娘这莲心粥的做法跟寻常不同?要不......老奴让庖房的婆子来跟姀姑娘学学?”

      “不用的...”窦姀琢磨说,“我这也就寻常莲心熬的米粥而已,应是二爷这几日就想吃口清淡的,所以才吃得下。”

      昌叔便笑了:“也罢,只要二爷能吃,什么都好。对了,大娘子知晓此事后很高兴,特特赏了许多好东西,让老奴送来给姑娘呢。”

      只见他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小厮抬着一箱笼过来。

      一打开,绫罗布匹堆得满满,全是鲜妍崭新的。昌叔指着箱笼笑说:“这些都是大娘子从苏州买来,说是给姑娘留着做衣裳。”

      窦姀的绣工很好,从前闲着没事时,便会给自己绣两身。就连姨娘的许多衣裳,都是出自她手。
      姨娘曾夸她,这双手巧的可以去做绣娘了。便是自个儿在外,没准也能挣口粮吃。

      这些布匹看起来光滑细腻,银丝勾织,又是大老远从苏州而来。窦姀身边就还有些弟弟从苏州带回的绫罗和丝线。

      她知这些布料极磨功夫,均是重金之物。即便是富裕家中,却也难求。

      本只是一碗粥的事,大娘子却馈赠这么多。
      窦姀一时犯了难,看向昌叔犹豫道:“这......大娘子厚待,姀不敢收。”

      昌叔只摆摆手,“姀姑娘,这没什么的,大娘子也是有事相求。您也知道,二爷这些日子胃口不好,你送去的他恰巧爱吃。大娘子听闻后,便想劳烦您每日多做碗粥送去......自然了,也不是要姀姑娘亲自动手,您若累着,便让庖人们去做,有粥就行了!”

      有粥就行了?

      窦姀忍不住笑了声,“他胃口倒是刁钻。”

      ......

      窦姀本以为,弟弟只是这两日口味清淡。这样清甜却没味道的粥,应该多吃两日就腻了。

      可是粥从送的那日开始,一连过去许久,都没有人叫她停手过。

      这莲心粥一送,接连已送至年关。

      除夕这日,府上各处开始洒扫,贴窗花,钉桃符,张灯结彩的。

      许多家都有送礼的人登门。这些人家中,数魏家送的礼最多,除了螃蟹蛤蜊、鲫鱼海虾,还有些瓜果蜜饯,精致糕点的。

      因为这魏氏不单是给主君、大娘子和清圆院送的,更是给窦家每院儿都备了份。就连窦姀收到时,也十分意外。

      那是个檀木制成的食盒,雕了天华锦纹,古朴又雅致,甚至连盖面都刻了各个院的名字。

      魏家竟连这些都打听到,可见准备得极其充分了。

      收到魏家送的一盒糕点时,春莺倒是好奇笑说:“魏氏真是有心,上回登门他们就已赔过礼了。没想到魏郎君这礼赔的,还能赔到年关!不知明年年关可还有这样的礼?”

      窦姀淡笑无言,打开了食盒,只见是一块块奶白的方糕,整整齐齐摆着。那糕面竟刻了梅花鹿纹。
      而最中心的那块,除了纹外,面皮还多刻了一“心”字。

      牛乳香扑鼻而来,窦姀馋了,挑起中心那块便想尝尝。

      没想到刚掰开一点,她眼尖,忽然瞧见方糕里似乎夹了纸条!

      纸条......定不会是糕点娘子不小心包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一刻窦姀很紧张,心跳得飞快。

      她的余光不经意瞥向春莺,并未见春莺神色有何不对,又安了心。

      好在只掰开一条缝,窦姀立马又合回,重掰了另一小块尝。

      “嗯......奶香倒是足,味道甚好呢。”窦姀这一叹是真心的,又从中拿起两块,“我这些便够了,你也来尝尝,记得带去跟苗氏与芝兰分了。”

      春莺一欣喜,连说了好几句好姑娘,已经抱起食盒飞走了。

      没有人后,窦姀悄悄拐进里屋,把门窗都掩实了,才将纸条从奶糕中抽出,仔细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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