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神明》却话长安

55、休假日

　　时间是上午九点，加百列失灵的生物钟终于叫醒了他。

　　昨晚他们忘记拉窗帘，晨间的朝阳毫不吝啬地铺洒进了客厅，地上随意摆放的易拉罐和塑料包装品折射出有些刺眼的光。

　　他动了动，没起来——司忱整个身子都压在他上面，半边脸还贴着他的胸口，看上去睡得正香。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昨天他们去把圣乔治炸了个大窟窿，在守卫赶来前司忱脑热上头地连着打下来四架无人梭，离开之前还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时候再来玩一趟。很显然，他已经把“炸圣乔治”列入日常娱乐的清单里了。

　　尤娜在耳机那头给他泼冷水，雇佣兵也完全没意识到。在病房里躺了将近一个月，他早就想胡闹一番活动手脚了。直到跳下车回到安全区时，司忱说什么也要拽着加百列去酒吧里找点乐子，喝点高浓度的烈酒什么的。

　　尽职尽责的尤娜第一时间在对加百列传去了通讯：把司忱带回去，这家伙现在的状态指不定要把整个酒吧都炸飞了。

　　于是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从贩卖机里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酒水，回到了司忱那个偏远的家。

　　小乌鸦还蜷在一旁打盹，或许是被他们昨晚彻夜的胡闹扰得睡不好，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

　　他们昨天……胡闹到几点来着？三点？四点？

　　加百列腾出手来按了按太阳穴，实在想不起来。他和义肢链接得还不错，现在用起来就和原生的手臂没什么区别，除了一年四季都是冷冰冰的。

　　司忱被他吵醒了，喉咙里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加百列辨认出来他在问时间，于是说道：“九点十三分了。”

　　司忱顿了一下，然后猛地从他身上弹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反问道：“几点！？”

　　加百列也慢腾腾地起身：“九点十三分。”

　　司忱两眼放空地坐了一阵，然后去翻被扔在旁边的终端：“我明明叫Eve八点叫醒我，怎么没动静啊！”

　　加百列：“八点Eve确实启动了，不过你又把它关闭了。”

　　司忱抓着电源耗尽的终端，从漆黑的屏幕上看到自己一团糟的脸，身心俱疲地长叹一声。

　　“我们得违反下交通规则。”他说道，“或者打劫一辆高端浮空梭，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加百列倒了杯水给他：“取决于你要做什么。”

　　司忱朝他笑了下：“在休假日去看戏剧，去约个会，我的先生。”

　　*

　　加百列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三种法子，他联系审判塔搭了趟顺风车，在《雀斑女》开场后一分钟“准时”坐到了位子里。

　　他们本来还可以早到，只是司忱和浮空梭上第一次出任务的新人聊得火热，传授了一些危险且不正经的“前辈指导”，把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说着之后可以详谈——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的“之后”是个奢侈的东西，这一面或许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了。

　　不过司忱从来都是个该死的乐天派。

　　《雀斑女》是个无聊且狗血的故事，穿插着各种爱情亲情和并不晦涩的利害关系，加百列在开场五分钟内就将所有发展的可能想了个遍，然后听司忱在旁边吐槽说这个女主演确实好看，不过还是比不上地下剧场的那个——毕竟那个小姑娘脸上的雀斑是自己长的。

　　加百列不置可否，而看过好几遍剧情的司忱在前半段时已经失去了观看兴趣，开始把玩起他的义肢来。

　　他问道：“感官系统做得怎么样？有延迟吗？”

　　加百列：“不超过千分之一秒，不是什么问题。”

　　司忱：“哈，你这胳膊要是带加热效果就好了，冬暖夏凉的多方便。”

　　加百列：“之后可以纳入考虑清单里，生物改造不是什么大问题。”

　　司忱：“说起生物……你体内那些生物机械呢？处理得怎么样了？”

　　加百列：“没有办法全部去除，它们已经和我的神经脉络连结在了一起，倒不如说没有它们就没有我。不过洗礼带来的一系列副作用已经有所缓解，虽然之后还会经历几次手术，都不会太严重。”

　　司忱看了他一阵，似乎是透过加百列琥珀色的瞳孔窥视他身后已经化为灰烬的内城过往——圣乔治依旧伫立在那里，内外城间还是隔着一道可悲的障壁。不过这种情况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司忱相信他的第六感，变革的日子终将会来临，哪怕不是现在。

　　至于现在……他们只需要享受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

　　他勾起嘴角笑了下，沉着幕间的一片暗色凑进加百列，食指在对方冰冷的义肢上羽毛一般轻轻拂过：“这出戏太无聊，要不要玩点刺激的去？”

　　加百列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了兴致，不过黑暗是最好的助燃剂，反正距离这出戏结束还有段时间，刚才进来时他就已经将剧院地图记在了脑子里……

　　他眯起眼，反手握住司忱的手腕。

　　而就在这时，司忱耳垂上的内置通讯装置突然闪过一抹蓝光，他就像个狡猾的盗贼似的溜走了。

　　“是我，怎么了……拜托，现在是我的休假日，压榨劳动力也没有这样鞠躬尽瘁的吧。”

　　他似乎在和审判塔通讯，加百列依旧抓着他的手腕，感受指尖传来脉搏的跳动。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之后记得给我补上三天假期，就这样。”雇佣兵一手挂断通讯，不满地缩回了自己的椅子里，说：“刚才那个出任务的小子出事了，惹下一堆烂摊子，我要去给他擦个屁股。”

　　加百列：“紧急情况？”

　　司忱：“那小子死了，击杀目标时惊扰到了巡逻的帮派成员，他不要命地上去和人火并。”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门：“脑袋上挨了三枪，头都炸没半个。”

　　加百列摩挲着他的手腕，说：“你没问题吗？Adam造成的影响应该还没消除。”

　　司忱笑着说：“借你刚才的话——消除不了的，这玩意要跟我一辈子了。Adam现在就长我手腕上了，埃里克那小子都拿这没办法。不过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关键时刻不用赤手空拳和人肉搏。”

　　他站起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俯身和加百列说：“诶，你也去审判塔找个活儿干，不然真就要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了？我不介意养个干啥啥不行的傻子小白脸，但你看看你和这几个形容词哪个搭边？”

　　加百列本想对“小白脸”这个说法辩论一番，不过司忱笑着亲了下他的脸颊，说：“行了，我干活去了，你接着看吧。”

　　“到终幕的时候我会回来，在这里乖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