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见证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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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证了他的诞生。
由珍贵的材料创造出来的人偶安静地躺在丝绸中，他是纯洁且无害的，因为是初生的孩子，这世间的罪恶与他无关。
你见证了他被抛弃。
影把他托付给你，让你将他存放在借景之馆。你目睹了他不甘地闭上双眼被迫沉睡，但那是影的选择，你无法左右。你也许对他产生了怜悯，但你也只能听从影的安排将他安放在借景之馆。
因为封印的松动，他还是醒了过来。
你看着他，而他也看着你。
“为什么不把我直接销毁呢？如果我没有用，那就不应该留下我……”
他问你。
你没有回答。其实你知道影是出于愧疚所以才只是封印了他的力量，让他沉睡。但如果只是因为愧疚，这对他的伤害反而更大。对于他们的决定，你永远只能做到旁观，你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影让你看着沉睡的他，而他醒过来后你却直接消失在他面前。
大抵是因为他的问题让你无法回答。
再次受到感召而出现保护他，只见他狼狈地躲避着来自人民的攻击。因为那是影的子民，他无法做到还手，只能躲避。
遇见了你也是求你救救放他出来的人，可惜那个时候你去也迟了。人类的军法你无法更改，你不是影拥有篡改法令的权利，就算是眷属，也只是起到保护百姓不受魔物伤害的作用。天狗一族曾经还会涉猎军队，但笹百合离开后所有眷属都仿佛失去了对人类过多接触的想法。除却八重神子接管神社，稻妻其他还存留的眷属——你，就经常躲起来或是沉睡。
你向他解释了，对无法救下他的朋友表示抱歉，可他也只是摇摇头，问你是否可以陪着他。他没有说要复仇的话，也许他明白，就算他说了，你也不会降罪于别人。
就如同在你离开他之前所表现的那样，你只是旁观者。你不会插手他的生活，但也不会允许他放弃生命，影让你看好他，于是无论他过得是好是坏，你只是看着，作为见证者。
“因为她让你看着我，所以你才会在我身边吗？”他问你。
确实是这样。
你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重复着话语，“我从来没觉得你那么可憎。如果真的要见证我，那可以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你愣了一下。
却是没想过他对你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你也就听话地藏了起来。
只要他不主动叫你，你也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八重神子说过你就是一根筋，脑子不太好使，情商太低。你对此不以为然，你又不与别人交流，要什么情商。
结果就因为你这垃圾情商，你让他见到了将军。
你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你藏在暗处看着他哪怕有对将军的惊讶他也忍着难过求将军下达拯救八酝岛的命令。可是他是谁呢？在外人眼里，他什么都不是，竟然还敢贸贸然对将军大人提出要求。
而将军又不是影。她并不知道有另一个人偶的存在。就连你现身，也无法撼动将军的做法。直到栖身于一心净土的影觉察到外面闹得太大，出现，而那时他早已离开了。
你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下一次你找到了他，也不再躲着。只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他也不再说什么让你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的话。
“也许，只有你因为那个命令才会一直待在我身边。”他有次突然这样说，“无论是命令还是其他的什么，至少能有一个人可以一直陪着我对吗？”
你没有回答。
你看着他继续流浪，看着他捡到了一个小孩，看着他笨拙地对那个小孩付诸爱意——他不曾拥有的东西。
然后在下定决心要离别时，与他说的时候，一场意外，一场疾病，一场大火，将他的一切燃烧殆尽。
你这时才惊觉，你看尽了他一生悲苦。
偏偏离别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只能说时机不对或是命运作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影没有问你人偶的事，最后你得出你已经没有再看着他的必要的结论。虽然这个时候说分别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但提前预备一下也可以。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你不想作为见证者再跟在他身边，也许你可以换一个身份。但这些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他仿佛是被你的话伤到了，但说到底你也从来没有向他许诺你会一直陪着他。
你叹了一口气，想向你开始陪着他的时候靠拥抱给他安慰，他却是直接推开了你，对于你的说法，他只是露出自嘲的微笑：“果然，果然连你也是这样。”
“因为你是她的眷属，所以你也认为我没有任何用处对吗？因为我太弱了，所以我的下场只能是这样？”他在为这次的别离寻找一个理由，却又不愿意把这个理由放在你身上，只是固执地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物化，只有拥有价值，才不会被抛弃。
可是别离并不是抛弃。你也并不是真的想别离。你觉得你只是需要向影请示一下，然后再来找他。
“我并没有那样想。”你否认他的观点，“只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我想以见证者的身份与你说再见，然后再以新的身份来与你重逢。”你没有叫那个他自己取的名字，或者说所有的称号你都不喜欢叫。
浮浪人，倾奇者，国崩。
他在你面前仅仅只是他而已，不是被抛弃而被迫流浪的浮浪人，也不是靠着学习的舞蹈在别人面前获得赞誉的倾奇者，更不是那个咬牙切齿望着影向山双眼被憎恨和无助填满的雷电国崩。虽然这些都是他，而你看遍了所有的他。
“说得好听。”他立在废墟之上，明明昨天都还好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可是所有的美好都在一夜之间崩塌，“你说到底不过就是她派来监视我的！说什么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全都是骗人的鬼话！你们！你们都是！！！！重逢？！难道不是欺骗我的说辞？”
也许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进去。
大火将他所喜爱的眷恋的全都烧成了灰烬。而在他坚持下来希望在你身边寻求安慰的时候，你却直接将他拒绝在外。
你自认为自己也是有苦衷，作为影的眷属，你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跟着别人跑了。他只是太偏执了，对于你他只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他唯一可以拥有的东西。
可同样，你也不属于谁。你也做不了他的救命稻草。
“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待在那场大火里。”他不止一次说过如果他有用就好了，你也不止一次告诉他人与人之间特点关系并不是利用和被利用。现在看来，他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你欲言又止。
而他在你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片废墟。就像他曾经开始流浪那样，他离开了这个曾经对他带来欢笑的地方。
毕竟这里如今只有痛苦和悲伤。
你没有等到他回来，你也没有和影提起你想跟着他的事。他已经走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八重神子受不了你天天没事做光叹气的模样，就给了你一堆关于稻妻国事的工作，就这样你就开始处理些与影有关的事务。兴许这样你也可以稍微忘记他的离开对你的打击。
锻刀的事你还是知道了。
看着他们互相隐瞒，你也清楚他们到底是在藏着什么话。到底是神明的造物，大多数人也不敢针对。
不过被修改的锻刀图纸也算是解了你的疑惑。用晶化骨髓锻刀确实是伤害锻刀者的主要原因，甚至因为开采晶化骨髓导致周边的渔村感染不明疫病是你从没想过的问题。
一开始只以为是魔神残念在作祟，最后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人祸。
你不想太插手人类的政事，就像八重神子不插手稻妻政务一样，作为眷属，你也不喜欢和人类的弯弯绕绕打交道。而且比起八重神子，你自觉没那个脑子能发现其他什么问题。
不过他能够给这些人一个教训，也是算是帮了你一把。
你想着要不要去见见他。当时与他分别后至今，你与他没再见过面，连消息都不曾听过。
你与他在曾经的废墟中重逢。
如今这里已经换了一副模样，百年时间足够让草芽肆意生长，被大火肆虐后留下的灰烬已成为了滋润树木生长的养料。
死去的过去孕育出了新的未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没有看你，只是盯着茂盛生长的草木。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完全不想看见你。
你无视他的抵触，“因为我知道你会在这里出现啊。”
“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还是要感谢你解决了晶化骨髓的事，要不是你在锻刀图纸上动了手脚，我还发现不了问题在哪里。”
“唉，人类之间的竞争我是真的不懂，以前只以为在魔神残念里保护好他们就够了，也没想过有的时候灾难是他们自己带来的。给他们一个教训也不错。”
“……需要我说欢迎回来吗？”
他皱着眉，听你一大串的絮叨，嘲讽着说，“我可不会回来。这里不是我的故乡。”
可是稻妻不是他的故乡，哪里是呢？至冬吗？你想这样问他，但又觉得这个问题过于伤人。稻妻在他眼里，可不像是故乡的样子。
你没有提起曾经那个让人觉得大脑溢血的误会，八重神子总喜欢把这件事当做狗血言情小说看。可是就算现在说了也无济于事了吧。
他没有什么能够留恋的。
也许包括你。
过去的死造就了如今的生。可是新生已不是曾经的模样，经过轮回，谁也不知道过去还在哪里。一切都如过往云烟，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你望着他离开，直到第二天至冬驻留在稻妻的愚人众使节给你送了一封信。
你看着信纸，哪怕他在信里写的话不是那么好听。但，他或许，大概，有可能，是还留恋着你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也觉得欢喜。
他做下那个决定时候给了你一封信。
在那次重逢后你与他就经常通信。也没聊其他的事。你说你最近遇到的烦恼，他就说你笨连那些事都处理不好。你们都没有说过去的事，仿佛只要不提，你们的关系就还可以。
神之心被八重神子交给他的时候，你就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或者说，他迟早有一天会向影证明他拥有承载神之心的能力。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
甚至可以说孩子气。
你看着他派人交给你的信纸，里面的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对未来成功的渴望和急迫。他还挖苦你天天在影手下做事太辛苦，不过他大人有大量可以让你去须弥成为他的眷属。
你想着万一你真去了怕不是直接会被影拍死。
成神，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没觉得他会成功。虽然这样说会伤他的心，但这么多年来，你伤他心那么多次，也没见他怎么了你。
明明他是拥有心了。他会笑，会难过，会生气，会焦急。他的一切表现都比你这个拥有心脏的眷属还要丰富，结果他就执着于那颗在影看来只是用来联系天空岛的棋子。
说他品味不好吧，偏偏那棋子还叫做神之心，象征着神的身份。说他眼光高呢，说实话，影和八重神子，甚至是你，都不曾把神之心放在心上。
神之所以称为神，可不是一颗棋子就能够说明的。神明没有神之心，依然还是神明。
你不觉得他没看出这一点。
你顿了一下，哎呀，这可说不定，他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也不是说他笨，就只是他被他创造出来的意义蒙蔽了双眼，他只觉得自己拥有了神之心才是有用的，才是有被利用的价值，才不会被抛弃封印。
你知道他在见到雷电将军的时候是不甘心的，影在封印他后又创造出了将军，并且如今影就住在将军体内。
他是悲伤的。
你收了信纸，然后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都没有再收到来自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的来信。本来因为女士在稻妻陨落，驻留在稻妻的愚人众都被清洗了一遍，但那个时候他还是给了你一封他要登神的信。
所以还是失败了。
你唯独这次没有去见证他。
最后，你等到了他来见你。
他换了身衣服。
你看过去，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和他对话的时候突然聊起了过去。你忍不住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要是以前的他，说起过去的事，他绝对会冷着脸贸然打断谈话。
结果这次，他确实还是敏感，但只是盯着你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不会吧，你以为我是什么气量小胆子小的人吗？连那些话题都不敢说？”
你看着他，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松了一口气：“确实没想到。”
“哼，”他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对我太不了解了。这是你的问题。”
你朝他翻了个白眼。
但总的来说，这种变化还是很不错的对吧。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脸不懂你做什么的表情，却也看不惯你只是笑着不理他，就伸手戳你的脸，恶狠狠地像个坏人：“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
你想偏头躲开他的手指，结果因为身体被他另一只手按住，只能白被他戳脸，不得已求饶，“不笑了不笑了！你快放开我！”
“就不放！你至少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笑！”
“我说，我说。”你笑的太夸张，眼角都溢出了泪，“我笑现在的日子太好了！太棒了！真的，太难得了。”
他松开按住你的手，也跟着轻笑起来，“是很难得。”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是你从未在他这里听过的轻松畅意，就像在你面前飞过的飞鸟，在天空中追逐自由。
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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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7章 见证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