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告白》舒妤sy

2、怒意

　　陆笙笙给贺鸣准备的礼物是一支钢笔。

　　她之前在网上看到说医生和护士平时工作的时候使用频率最多也最容易丢的东西之一就是黑色水笔。

　　黑色水笔于他们而言的意义就像高中时桌上放着的那包纸巾一样重要。

　　但光送水笔属实是有点磕碜了，所以陆笙笙还是去商场挑了这支银色钢笔。

　　从她进门到现在，贺鸣的表现都太正常了。正常到陆笙笙觉得有些失望。

　　他既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对她的眷恋或憎恨，也没有刻意和她假装成陌生人。

　　他好像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好久不见的同事来对待。

　　所以......他是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吗？

　　陆笙笙挺直了脊背，不动声色地收好表情，做好了演戏的准备。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若是贺鸣已将她完全放下，那她便绝不能让他察觉到她心里还对他留有悸动。

　　说她傲娇也好，死要面子也罢，总之不能在他面前落了下风。

　　“谢谢。”贺鸣将礼盒妥帖地收好，温声道谢。

　　“没事儿。”

　　陆笙笙唇角微动，勾出一个客套的笑容。

　　两人一时无话。

　　陆笙笙是没有挑起话题的兴致，她想尽量避免多说多错的可能。

　　贺鸣是心头思绪万千，想开口却又怕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在这种安静的时候，陆笙笙一般都习惯假装看手机。

　　但现在她和贺鸣中间只隔了两个座位，从贺鸣的角度应该是能瞥见她的手机屏幕的。

　　那索性，只能真的玩手机了。

　　陆笙笙点进微信小程序，打算随便玩点儿什么游戏打发时间。

　　她没开声音，因此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声响。

　　贺鸣的目光悄无声息落于她搁在桌子上的两截手臂上。

　　眼神停留一秒后，他又若无其事地错开了目光。

　　“嗨，朋友们！你们来得好早！”

　　门口传来中气十足的招呼声，杰奎娜她们终于到了。

　　见贺鸣和陆笙笙都到了，她惊讶地扬了扬眉。

　　她还以为她已经够早了。

　　“哥哥姐姐好。”

　　接着是杰奎娜的女儿安娜从她身后钻出来打招呼。

　　“你好，安娜宝贝。”陆笙笙高兴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回应完安娜，陆笙笙又马上和杰奎娜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好久不见！”

　　相较于陆笙笙的激动，贺鸣则要显得平静许多。

　　他只是简单地同母女两打了个招呼。

　　这边杰奎娜前脚刚到，后脚保罗也到了。

　　“嘿，伙计们！”

　　他牵着妻子的手一脸兴奋。

　　“嗨——”陆笙笙热情地回应。

　　“嗨。”贺鸣唇角稍动，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接着站起来给保罗拉开座椅。

　　一共九个座位，六个人。此时陆笙笙和贺鸣中间空了两个位置，安娜和杰奎娜已经落座陆笙笙的右侧，保罗和他妻子打算坐在贺鸣的左侧，最后刚好在对门的地方留下一个空位。

　　考虑到等下服务员要从那边上菜，贺鸣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保罗，然后往右挪了一位。

　　现在，他和陆笙笙中间就变成了只隔着一张椅子。

　　察觉到贺鸣和她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陆笙笙的心跳有一瞬间乱了频率。

　　她拢了拢别在耳后的长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同安娜闲聊。

　　十三岁的安娜有一头灿烂的金发，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可爱得如同真人版芭比娃娃。

　　“小陆姐姐，你好漂亮！”

　　安娜两手托腮，认真地打量着陆笙笙。

　　更准确地说，是打量着她身上这件秀美的旗袍。

　　这么别致的衣服，她从没在国外见过。

　　小孩的夸奖都是如此直白，陆笙笙被夸得不好意思，眼神闪躲的同时脸上还飘起了浅粉色的红晕。

　　“谢谢！你今天也很好看。”

　　贺鸣一边同保罗寒暄，一边分神听着陆笙笙这边的动静。

　　听到安娜夸她漂亮的时候，他下意识朝右边瞥了一眼。

　　的确是挺漂亮，不仅漂亮，还挺容易害羞。

　　众人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上菜的时间。

　　点的虽然是中餐，考虑到杰奎娜她们可能用不惯筷子，贺鸣提前和酒店打了招呼要了一些刀叉。

　　饭桌上的聊天惬意而舒适，大家都是懂分寸的人，聊的都是一些或有趣或实在的话题。

　　不会像同学会或是过年走亲戚一样，话题总是围绕着“工作”“收入”“婚姻”“小孩”......来展开。

　　陆笙笙在心底暗暗想，她倒是希望有人可以没分寸一点，帮她打听打听贺鸣现在结婚了没或是恋爱了没......

　　她自己是不敢问的，没那个胆。

　　饭吃到一半，保罗似是想起了什么般，低声问了贺鸣一句：“你的手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不大，又是用英文说的，陆笙笙只模模糊糊听到了“手”这个关键词。

　　她下意识往贺鸣手的方向看。

　　在她的记忆里，贺鸣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手。

　　——纤长而白皙，既不敦厚，也不过于骨感。

　　骨与肉的比例是近乎赏心悦目的完美。

　　而现在，在酒店明亮的灯光下，她清楚地看到有一条细长的疤盘亘在他的右手手背上。

　　这道疤很长，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手背，尾端甚至穿过虎口延伸到了掌心。

　　“还是老样子。”贺鸣夹了一筷子青菜，面上云淡风轻。

　　感知到陆笙笙赤裸裸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他手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收回筷子的路线稍稍偏离了原定轨道。

　　明明右手上的伤很久之前就好了，可现在被陆笙笙的目光一看，那些旧日的感觉统统都复苏了。

　　又痒又疼，还带着一点儿麻，像是被烈焰的灰烬燎过似的。

　　嫩绿的菜叶从筷子上轻飘飘地落到碗里，那道目光仍没有移开。

　　贺鸣的右手像是被她的视线定格般停住。

　　顿了两秒，他微微侧过脸，将目光直直投到了陆笙笙的脸上。

　　这回，他成功让她收回了视线。

　　陆笙笙察觉到贺鸣眼神落在她脸上的那一秒就立刻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她低头拨弄着自己碗里的排骨，面上是演出来的从容。

　　饭桌上欢声笑语，然而没有一句是陆笙笙和贺鸣单独聊的。

　　欢乐的时光总是飞快，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四十分，差不多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一行人热热闹闹走到门口，个个都是俊男靓女，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杰奎娜和保罗他们都是打车来的，这回索性挤一辆车回去。

　　本来贺鸣和陆笙笙都有车，说要送他们回去，他们硬是推辞了。

　　“拜拜小陆姐姐，拜拜贺鸣哥哥。”

　　杰奎娜叫的车已经到了，安娜乖乖巧巧地同两个目送她们的大人道别。

　　“拜拜。”“拜拜。”

　　陆笙笙和贺鸣同时举起手挥了挥。

　　“拜——”保罗拉着妻子的手高举过头顶，也冲他们挥了挥。

　　“拜拜”杰奎娜最后一个坐上车，然后关上车门。

　　司机见大家都坐稳了，一脚油门就把车开了出去。

　　陆笙笙眼看着这辆白色桥车重又汇入庞大的车流，心底骤然升起一股不舍。

　　晚风徐徐，吹动她耳边的长发，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就那么飘到了贺鸣的脸上。

　　柔软的发尾轻轻扫过他的脸颊，激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

　　纵然心尖像是被芦苇扫过，男人望向远方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聚会结束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和贺鸣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陆笙笙垂下眼，放在身侧的右手小幅度蜷了蜷。

　　她在想，她要不要趁机蹭一个拥抱。

　　......有点心动，有点渴望，但又有点儿怂。

　　站在她身侧的贺鸣一直没出声，陆笙笙突然有些着急。他怎么还不和她说再见？

　　他要是先说了再见，先迈步离开，她就能理所当然地跟在他后头一起去停车场取车了。这样她还能多看一会儿他的背影。

　　如果要是她先说出口，先走的人不就变成她了吗？

　　就为了多看几眼他的背影......陆笙笙在心底默默鄙视自己一秒，瞧你那点出息。

　　气氛太安静，安静到诡异。

　　陆笙笙眨了眨眼，还是决定先开这个口：“我先走了，拜拜。”

　　清朗的夜风里女孩的声音虽故作洒脱，但还是带了点儿不自在的怯意。

　　她刚转身走出没两步的距离，身后突然响起男人隐含着怒意的声音。

　　“陆笙笙。”

　　他叫她的名字，连名带姓，语气里蕴着薄怒。

　　路过的行人还以为这是对吵架的情侣，有胆子大的直接对着贺鸣来了句：“小伙子别对女朋友这么粗鲁啊，女孩子是要哄的。”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听完路人说的这句话，贺鸣脸色更黑了。

　　陆笙笙先是停在原地，再懵懵地转身，直对着贺鸣。

　　她脸上镇定，心底却有些慌。贺鸣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试探着抬头，贺鸣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的样子。

　　据她所知，贺鸣一直是个情绪稳定的人。现在突然做出这副严肃到有点吓人的表情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