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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第二日天未亮。

      虚市。

      买卖低廉货物的集市,包括出卖力气与贩奴之地。

      戚灼身着男装,虽说虎体熊腰,自小军营长大的关系,走路不该雄姿英发,她顶着被通缉的风险,穿梭于集市熙攘间,迅速融入一众佣肆的市场之地。
      学着那些蹲活的手艺人一般,刺拉拉的盘腿坐在地上,打听修缮寺院的行价,顺便打探兰因寺两位高僧的习性,试着寻得其喜好与破绽,尤其是那位名为“兰溪”的神秘僧人,有没有靠山,好不好拿捏。

      昨日“兰溪”和尚不对血的憎恶,悄然隐匿于她身后,而她装作若无其事挡在他身前,被和默许的微妙,夜深人静时,屡屡萦绕心间,挥之不去,挠的直痒痒。

      半夜起身,反复回味他当时的举动,神情。
      尽管帷帽掩面,五官难辨,然而周身环绕的气场,却如暗流涌动。她阅人无数,隐约能感知到,他似乎在竭力克制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
      就在她默契地护他周全的那一刻,帷帽之下,他终于低了头,对她投来了自相识两日以来,最为正视的一瞥。
      这一眼,比起他风雪不侵的清高姿态,似乎多了几分人情味。

      啧啧,如此好看的人,出家,倒真是可惜了。

      闻周遭人言,兰溪与兰时乃是同门师兄弟,情深谊厚。但兰时因为佛法精深,心怀慈悲,信徒遍布十方世界,年纪轻轻的影响力已经非同一般。故兰章老方丈临终之际,特选兰时为寺中方丈,兰溪则辅之以主持之职。

      虽说师兄弟相互敬重,但戚灼看来,总觉的坑她的“兰溪”和尚更为机敏有脑子。那位“兰时”虽身为寺中方丈,却对“兰溪”的决策言听计从,几乎不敢反驳。
      难不成是读经读傻了,不通人情世故,主见匮乏?

      显然,她压对了人,兰因寺中真正掌权者,乃是“兰溪”主持。
      既然,“兰时”不好接触,那么就从搭上话的“兰溪”下手。

      若是能把“兰时”请下山,“兰溪”能不能顺带拐走?
      其风采,比秦楼楚馆的小倌儿……销魂多了。

      工匠们还在讨论着两个和尚,终年所带的帷帽。
      戚灼没有再听下去,深知其内容不过是防范那些痴狂迷徒与暗处窥探者,免他们对“兰时”心生贪念,这样的传闻,最近两日已经听了太多,还有两人是借她之手,揪出来的。

      “兰溪”的样貌,初见那日,自帷帽缝隙间,窥见看过一眼,容貌已经足以震碎世俗,难道论起皮相,那个“兰时”和尚,还能比“兰溪”还要更胜一筹?

      恕戚灼,想象不出来。

      寻市问价,需要货比三家,戚灼正打算换到另一拨中工匠群中,套取最低报价。

      “哎,那个虾米眼儿,新来的,蹲什么活儿?”
      一个五大三粗,赤着胳膊,目露凶光,像个黑煞神般的男人,用铁锤指着戚灼喊话。

      没等戚灼从虾米眼儿的新形象中钻出来,身边围着闲扯的人一哄而散。

      明明是一对颇有灵气和神韵的睡凤眼,眼睛细长,眼尾优雅上翘,穿上铠甲后,显得英气十足。只不过后来胡吃海塞,身形丰盈后,五官就各有自己的想法,完全失去它原貌。

      戚灼站起身来,抱胸过去:“瓦匠。”

      铁锤几乎贴上了戚灼鼻尖:“无论蹲什么活儿,都要跟我们老大说一声,知不知道。”

      拜会老大?
      什么老大,不过是想无所事事,恃强凌弱的地痞,想收点保护费罢了。
      戚灼嘴角微勾,当第三次用两指把铁锤给平移到一边儿去,挑衅的走近铁锤男一步:“蹲活都是各凭本事和手艺,你们老大是谁,让他过来见我。”

      见戚灼把话说的直截了当,铁锤男见过凶的,见过猛的,甚至也遇上横的,哪一个不是最后被老大收服的服服帖帖。
      这头一次见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铁锤男觉得眼前的虾米眼儿,应该是死期到了。

      解决个虚胖的蠢货,根本用不着老大亲自动手。
      铁锤男一个口哨,群蓄势待发的劳工如乌云压境,悄无声息地向戚灼聚拢。
      粗略算去,四十余位青壮年,年龄横跨十七八至三十上下,他们手持各式糊口工具,呼啦啦将戚灼围得水泄不通,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此刻的铁锤男定是觉得自己拽炸天,拿着个锤子一个劲儿的在戚灼跟前晃,刚打算放句狠话:“虾……唉!唉!唉!唉!……啊!”

      戚灼一把拽住铁锤男的手腕,快速翻转一拧,铁锤硬生而落。

      但没有掉落在地,而是被戚灼曲起的膝盖一顶,另一只手接住,养起一锤子就砸在了铁锤男的后背。

      咚!

      咚!

      咚!

      三连闷声,铁锤男见了血。

      铁锤男恼羞成怒,本想爬起来反击,不成想戚灼直接将铁锤男一脚踩上去,狠狠夯实在了地上。

      架起的阵势,将戚灼团团围住的四十余位青壮年,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他们看着戚灼那毫不畏惧的眼神和手中滴血的铁锤,心中相约着,不禁涌起一股被震慑到的短暂恐惧。

      铁锤男对着一帮懦夫喊:“打啊,你们那么多人怕什么。”

      等徐暖买着早饭,拎着两大兜包子来找戚灼时。

      看到人群,就预感到了什么。

      刚挤进去。就看见戚灼喘着粗气,手拿铁锤,踩着一壮汉,立在呼天唤地的哀嚎之中,环视一圈,冷冷问:“你们老大呢?”

      铁锤男算是被戚灼打怕了,用青肿的手护着头:“老大,在,在,兰因寺。”

      什么?

      戚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老大是个和尚?”

      “不!不是,我们老大敬仰兰时方丈,日日在山上听经,我和兄弟们有事,一般都是去山上寻他。”

      铁锤男说的这个人听起来貌似耳熟,但敬仰兰时的人不少,为防止弄错,戚灼追问了句:“可是喜欢黑衣蒙面,臂带弓弩,专喜为兰时方丈铲除不平事的男子?”

      铁锤男意外戚灼居然知道,抱着头的手臂慢慢松开:“你认识我们老大?”

      虚伪至极。

      一面诵着超度经文,一面却行着昧良心之举。

      想到黑衣男子如今是“兰溪”主持亲收下的俗家弟子,而她需要修那么多屋子才能被考虑,就恨不得现在立刻去山上戳破。

      想起黑衣男子所说过自己来历,总要弄清楚才好解决他。
      “你们老大自称是军中遗孤。”然后又指着其中几个与自己差不多同岁,二十六七的男子问:“莫非他们跟你也是一个营的?”

      方才戚灼与他们交手时,发现他们全是军中训练有素的打法,跟黑衣男子的招式差不多。

      说起从军,铁锤男很是忌讳,来了硬气:“不是。”

      “你说不说。”戚灼薅着铁锤男头发,佯装要砸碎了他的脑袋。

      铁锤男也是一梗脖子,不怕死,却又不甘死,闭着眼跟僵尸般,打算认命。

      原以为是个经不得打的窝囊废,没想到倒是还有点骨气,嘴巴挺硬。
      他不敢承认,指不定是个逃兵,担心说出来会被扭送官府,必死无疑。

      戚灼对他是过去并不感兴趣,而是想起杳无音讯,始终没有回应的一件事,随口一试:“唉,你有没有听说过勾陈军。”

      铁锤男猛的一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脑袋极其夸张的角度扭着打量戚灼,好似打算从她脸上看出花来。

      戚灼心里一咯噔:“你知道。”

      铁锤男开始耍无赖:“哎哟,虾大哥,咱们这是卖劳力的地方,可不是打听消息的地方,若想知道天下消息,应该去八卦楼,那儿有专门的人干这个。”

      “不说?”戚灼的锤子在铁锤男眼前晃了晃,松开脚。

      铁锤男赶紧扶着腰,粗声粗气站起来,打不过,招呼一众兄弟先逃为上。
      刚转身时。

      戚灼忽然将铁锤男耳朵拉过来,底语:“我乃勾陈军前任护国将领戚灼,尔,要么是勾陈军,要么是戚家哑蝉?”

      轻如花瓣落地的声音,就那么胆大泼天,不怕死,不怕抓,赌一把的说了出来。

      铁锤男呼吸一滞,用无比震惊的铜铃眼睛瞪着戚灼。

      戚灼猜对了:“铁锤兄,换个地方聊聊。”

      八卦楼。
      楼内大厅中间有个巨大的八卦阵,路有八条,每个方向代表着不同的类型的商铺,有修玉器的,缝补的,吃饭的,而这第九条路在地下,非内行之人,是万万不知的,名为虚市。
      因为全是违背朝廷律例的买卖,随便捡出一样最小的事儿,都能叛个终身监禁。

      而第九条路中,有间最不起眼的异宠铺子,名义上买些稀罕,专供人取乐的小宠物,实则专供买卖特殊消息,就是他们的歇脚点。

      难怪戚灼联系不上先前的暗桩,以为被戚家将军府波及尽数连根拔除了,原来幸存的大部分都转移到了地下。
      而这一功劳,貌似是面具男的功劳。

      暗桩头领,也就是买卖消息的掌柜,虽然戚灼胖到几乎变了轮廓,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四十来岁,却是满头白发的大男人泪眼婆娑,拉着身后跟着的一个十四五,满脸惊奇的少年。
      后屈膝跪了下去:“灼将军,还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戚灼将暗桩头领扶起来:“隐一,你怎么这么老成这样了?”
      所谓戚家哑蝉,便是暗桩,蛰伏不鸣,关键时递消息。
      按照消息疏密轻重划分代号,谁做暗桩头领,谁就是隐一。

      被称隐一的男人,抹了把泪:“灼将军,救救他们,他们都是冤枉的。”

      这个他们。
      “跟我哥判走消失的勾陈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哐!
      铁锤男怒锤桌面,厉声道:“拜灼将军所赐,当年为了个男人,竟舍弃军权,置我等兄弟生死于不顾,先是草率地将勾陈军交予一个对兵法一无所知的庸才,后又如丢烫手山芋般,将其转予叛国之徒。此举何忍?”
      说到这儿,随即带上哭腔:“十万兄弟啊,全是赤水国精锐,屡战屡捷,从无败绩。汀州水战,被鬼地山连淹带杀,剩余不到四万,归德将军不但不抚恤兄弟们艰辛,还怪罪兄弟们无能,吓唬着要解除军籍。我们本想进皇城告御状,不成想,被骠骑大将军找了各种接口一拦再拦,最后答应定我们为死去的兄弟找鬼地山报仇,结果带着四万弟兄压根儿去的不是鬼地山的方向,反将汀州拱手想让,至此销声匿迹,我等失去了联系。若不是老子重伤在身,还不如跟着一块儿去了。”

      送勾陈军去死的归德将军?
      她那前夫的狗友。
      在“快活林”勾栏包厢里,臆想几个男人上她最爽,数他叫的最欢,早知道当时顺带把他也给踢废,撕成一片一片的去祭奠他的勾陈军。

      当初,她明明交接是自己的副手云麾将军朝鸣,顺便将他的从三品,提到了她的正三品位置上。
      勾陈军怎么就流转到前夫的狗友手上?

      各种阻拦告御状,最后骠骑大将军终无影踪!而那首当其冲的叛国之徒,竟是她的兄长。
      据她所了解,他这位不干则以,一干就必须干票大的大哥性情,与之消失重兵可是有二十万人。
      而更没想到的是,二十万人中,有四万是她的勾陈军。

      怪不得她得知兄弟叛国,第一时间传书于当年的副手云麾将军朝鸣,杳无音讯,原来是随着大哥一同消失了。

      不过,勾陈军压根儿不善水战!
      汀州水战,摆明就是想让勾陈军集体去送死,将汀州拱手相让!

      把赤水国通商要道送人了?
      朝廷怎能不怒!

      戚灼揪紧了心:“那你们…..?”

      铁锤男:“我等都是暗桩,负责各路军情消息,暂且逃过一劫。”

      戚灼:“是你们所谓的老大,帮你们逃过一劫吧!”

      隐一欲言又止。

      铁锤男不置可否。

      戚灼:“你们可知押送军饷的押运官的下落?”

      压根儿就不想提。
      铁锤男语带讥讽:“灼将军担心的是您那携将军饷据为己有,叛逃在外的二哥吧。”风凉道:“想必他已与您大哥会合,一人统兵,一人掠财,再加上个四弟,三人莫非密谋投奔鬼地山去了?”

      隐一忙推了下铁锤男,替他告罪。

      戚灼先下没功夫玩那些虚的,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让隐一说说所见所闻。

      隐一作答:“与押运官同行的,还有护饷校尉?。但却在押送途中的第一个落脚点,一片荒凉之地,发现了护饷校尉及其随行者全体尸横遍野,当时看情形,现场迹象直指山匪劫道。然此事上达天听,却演变成押运官与山匪勾结,共谋私吞银两,上演了一出“假劫饷”的戏码。”

      戚灼听明白了,先前也早有预料:“是遭人暗算了,可推测出朝中怀疑之人?”
      以大哥、二哥、四弟的脑子,叛国之罪的做法,委实太降智了些。

      只是,听起来他们倒像是商量好的,但是为什么独独撇下了她?

      成亲到放纵不过两年,勾陈军跟家中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居然一无所知。

      难道是有谁刻意隐瞒了让她知道的消息?

      兰因寺。

      天暗了下来,似是有点阴,起了风,带着凉意。

      兰溪站在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藏经楼外瓦片之上,凌乱:“兰时,一整日了,那位施主不会跑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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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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