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的爱》秋****9

1、第一章

　　一大清早，为了避免晨报断货，我飞速下楼买了报纸，10多年的寒窗苦读啊，就为那两天的高考，查答案，是头等大事，如果超常发挥的话，哈哈，我就“越狱”成功了，逃离妈妈约束的口袋，我要是一个意外，落榜或者一般般就等于下地狱，千万不要，上帝保佑！
　　我一边翻看答案，一边回忆我写在试卷上的回答。语文，文言文和阅读悲剧了，之乎者也这东西跟我有仇，干嘛不好好说话，说得这么含蓄简略，无法理解；数学，我就知道函数题栽了，cos，sin，tan，我把自己都换糊涂了，看吧，几何题我就信心十足；英语，正常发挥，估计有130分以上；文综，天！历史年代张冠李戴。华夏五千年的历史在我的答卷上是跳跃的。人生啊，我才活了18年，就要记住五千年，我祖宗是谁都还没弄清楚呢！世界史又关我什么事呢，没了我不是照常转嘛，打仗又不是我上战场，发明东西的专利又不是我，一个个老外都胡子拉碴的，长相都差不多，我怎么认得出来。我已经没勇气估算总成绩了，泄气了。“越狱”计划在心底宣告失败！
　　不知道婉晴怎么样，打电话去问问。
　　“婉晴，你查答案没有？考得怎么样？”
　　“我的大小姐，现在才早上7点钟，我还在睡美容觉呢。”
　　“起床了，起床了，你先回答我嘛。”
　　“没有，考完了就不管了，正常发挥，基本上没问题。”
　　“啧，啧，啧，得瑟，女版江直树，就是不一样，永远都是胸有成竹。我就惨了，大红灯笼高高挂，肯定逃不出C市了，还是停留在我妈的魔掌之中。”
　　“留在阿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啊，到外地一个人生活多辛苦啊。”
　　“我也知道，可是……我妈太唠叨，管得我太多了，我要受不了了，就想着到外地去呼吸自由的新鲜空气。”
　　“反正照你刚才说的，你也出不去了，你还是认命吧。”
　　“那还有什么办法。要不……我复读？明年你帮我去考试？”
　　“我不想死，你找别人吧。”
　　“我还不信任别人呢，就相信你了。”
　　“那你就趁早断了这念头，死也不帮。”
　　“你不想帮，我还不想复读呢，高三那苦日子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每天都跟那国宝似的，假期都没有，天天连轴转，早脱离早超生。”
　　“你不也活过来了嘛，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听听，资优生的口气就是不一样，我奋斗到半夜一两点的时候，资优生早在梦里会周公了。”
　　“你这奋斗到一两点的付出不是有回报了嘛，至少能有个二本吧。”
　　“那到也是，考个二本的信心还是有的，一本就要挣扎下了，行了，你继续睡吧。”
　　我多想上一本线啊，看着报纸上刊登的试题答案，我仿佛预见了未来大学生活的惨样——妈妈每天在耳边唠唠叨叨，唠唠叨叨……从上管到下，从里管到外，啥都管，我看就差没管我睡相了。
　　我真羡慕婉晴的家，叔叔阿姨从来都不多管婉晴，给了她充分的自由。
　　在学习上，阿姨总是问婉晴，“学习辛苦吗？累了吗？快乐吗？”从不问她学得好不好，听懂课没有。而我妈呢，看着我的成绩总是不满意，总说：“你学的什么，读的什么书啊，就这点分简直就是浪费我的钱。”小学要求双百，差多少分打我多少下，初中成绩一落千丈，还好她不打我了，要不然，我早就破相了，但是，她由不打人变成了唠叨，骂人，耳朵听得都起茧子，到最后，我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功夫。
　　在生活上，婉晴也是自由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叔叔阿姨都答应。我呢，妈妈总说：“你要是进步10名，我就给你买。”从小到大，不准披头发，必须扎好；不准穿凉鞋，只能穿皮鞋；不准看言情小说，只能看世界名著。这都是些什么生活啊！
　　唉，家庭教育和生活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果不其然，两个不同家庭成长的孩子也有很大差别。
　　我和婉晴10岁就认识了，到现在8年了，都是吃米饭一起长大的，而且，我还经常到婉晴家里蹭饭吃。婉晴是1米75的模特身材，我是1米6的太平公主；婉晴是水灵灵的美貌，我脸上不时冒两颗青春痘，婉晴是外号IQ200的女版江直树，我是一脑袋浆糊。瞧瞧这差距，不然怎么会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基因决定上层建筑。我唯一比她好的，就是有钱。可婉晴家里也不差，我们俩经常周末外出血拼，每次都是收获满满。
　　但是，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大的差别，都改变不了我们之间深厚的友谊，我们就像双胞胎一样心有灵犀。

　　终于等到了放榜的日子，我像是一个等着宣判的罪犯，等着法官最后的一锤定音，却又盼望着老师们的手下留情，让我奇迹般的败部复活。
　　中午12点一到，我家3台电脑集体出动，抢占网络速度。我刷！输入考号，输入密码，查询，汗！网页无法显示！再来！再刷新！输入考号，输入密码，查询，鲜红的分数出现在我眼前，那一锤还是敲下去了，上帝没有眷顾我。二本，死刑！“越狱”失败！
　　“梦瑶，进去没？”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传来了。
　　“进去了。”我有些底气不足。
　　“多少分，我看看。”
　　“……”我扭了扭身体，给妈妈留点位置，低头等待着妈爆发的那一刻。
　　来了！妈妈以她那高昂的声音，吼道：“看看你这3年学的什么，还一天到晚跟我说你有努力，你努力的什么，拿给我看啊，老子当初不看书都比你考得好，你简直学到牛□□里面去了，丢我的脸，你这成绩还读屁书，自己出去给老子擦皮鞋，卖报纸，复读都别想了，就你这样子，复读也是浪费钱，给我出去工作。”我早已习惯了妈妈的疾言厉色，低着头，撇了撇嘴，默默地走回卧房，房门外，妈妈生气的吵骂没有结束，眼泪静静地划过我的脸颊，我望着窗外的蓝天，跟自由说再见，跟幻想中美好的大学生活说再见！
　　“婉晴……”我握着电话，忍住想哭的冲动，叫了一声
　　“梦瑶，阿姨又骂你了，是吗？想哭就哭吧。”
　　“我真的很努力了，我高中3年没有贪玩了，一直都很努力，我已经尽力了，我只能考上二本，妈妈还是不满意，我丢她的脸了，我的压力真的好大，我不想妈妈不高兴，可是，我的分数……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就好了，妈妈一定很高兴的。”
　　“梦瑶，听我说，相信你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没有虚度高中3年，我看到了你的努力和付出，我相信阿姨也看到了的，阿姨也只是希望以后你可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才会给你那么大的压力。”
　　“算了，我已经麻木了，妈妈对我永远都没有满意的那一天，再说了，我这成绩万一落榜，妈妈会让梁功成去解决的。”
　　“梦瑶！我跟你说过别这样叫的，他是你的爸爸。那……叔叔他问过你了吗？”
　　“还没有，他应该不记得吧，甚至我今年高考他知不知道都是个谜，他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的学习啊。”我低着头，苦笑着，自嘲着玻璃中倒映的自己。每年见不到父亲3次，他关心的永远都只有他的生意，他的公司，永远只会用金钱来充斥我的生活。
　　“打个电话告诉叔叔吧，你的分数也不低，可以念个很好的二本学校。”
　　“他如果知道我高考，他会问的，我不会主动告诉他，更不会去求他的。”
　　“梦瑶，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他是你的爸爸，他给了你生命，给了你好的物质生活，尽管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是你不可以恨他的。”
　　“不要听，我恨他，我讨厌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既然用金钱来补偿我，我就应该好好感谢他——花钱绝不手软。”我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每一次，我跟婉晴谈到我的父亲，我都忍不住心情激动，那不是愉悦的激动，是仇恨的激动。

　　记忆中，从12岁开始，我每年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回来，妈妈总会说爸爸在忙工作。慢慢的，我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开始拿着父亲给的银行卡大手大脚地花钱。每次看到父亲，眼神里充满了陌生，疏远，不屑，甚至连一句爸爸都不愿意叫，其实我心里非常渴望他关心一下我，可是，每一次，他都是匆匆回家，跟妈妈说几句话，然后到卧房里告诉我，银行卡里又给我存了多少钱，不够的话打电话告诉他，然后匆匆离开。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便流了下来。
　　后生的泪，没有人知道，他更不会知道我内心渴望的爱。
　　中考失败后，父亲利用自身的关系给我找了一所高中就读。带我去学校的那天，我坐在父亲身旁一言不发，不经意间瞟到他手上手机里正显示的一条短信：亲爱的，你在哪里？晚上早点回来陪我吃饭。
　　刹那间，我胡思乱想，短信一定是一个女人发的，她是谁，她跟爸爸是什么关系。我漠然地望着爸爸，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察觉到我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幸福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一切我都明白了，他背叛了我的家，背叛了妈妈。从那一刻起，我决定开始“好好”的利用他的钱做我想做的一切。可是妈妈怎么办，妈妈知道吗，我要告诉她吗。
　　当我哭着把这一切告诉婉晴的时候，婉晴也抱着我哭，我问婉晴我要怎么办。
　　婉晴捧着我泪湿的脸告诉我：“大人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的，也许阿姨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阿姨在等叔叔回心转意，梦瑶，不要恨你的爸爸，他给了你生命，给了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你要努力学习，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你要尽你所能好好孝顺阿姨，明白吗？”
　　“婉晴，我多希望我不知道这一切，我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梦，梦醒了，爸爸妈妈还是围绕在我的身边，为什么我要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袱，为什么……”
　　我在婉晴的怀里哭泣着，婉晴在我耳边轻柔地反复说：“梦瑶，你要坚强，你一定要坚强……”
　　曾经，我想过用跟踪的办法查到和爸爸交往的女人是谁，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久了，我也就不再调查了。
　　在妈妈面前我总是很无力，我很想好好对她，让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可是妈妈总是对我很严厉，经常骂我，管束我，让我总想找机会逃离她身边，可一想到爸爸的背叛，我又想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

　　我恨爸爸对妈妈的不忠，更恨他关心自己的生意胜过我，也许我慢慢长大可以宽容爱情的背叛是无法估量谁对谁错，但是却永远无法原谅在17岁那年所发生的事情。
　　那年我因为肾结石引起肾发炎入院接受手术，妈妈，外婆，姨妈，爷爷，全部都通知爸爸回来看看我，来分担一下照顾我，可是他呢，电话没有一通，问候没有一句。妈妈熬夜3晚给我端屎端尿，喂我吃饭，我却看不到他一点影子。
　　手术3天后，姨妈仍然在打电话找爸爸，依然没有回音。其实，出了手术室，我对爸爸就死心了。我对着病房里来照顾我的亲人说：“不用再打电话找他了，今天，就算他来了，我也不想见他。从今天起，我梁梦瑶是个没爸爸的小孩，我的生活一切与他无关。”
　　我没有流泪，脸上也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的表情。亲人们也没再多说什么，我却注意到妈妈的眼睛红了。
　　出院半年后，爸爸回来了。我的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堆着满脸的敌视与仇恨。
　　他前来来关心我，“梦瑶，身体好些了吗？当时我在外地有事要忙，无法赶回来，对不起。我给你买了一些补品，你好好养身体吧。”
　　“不用了，你拿走吧。如你所见，我好好的活着，没有死，顺利地下了手术台。现在你也看到我了，可以安心了。”我冰冷相对。
　　“对不起，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了。”爸爸转身退出了家门。
　　肾结石疼痛难忍我没有哭，手术前对未来的茫然的担心我没有哭，今天，我背对着爸爸，我哭了。爸爸，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冷漠，因为我无法宽恕你。你亲手毁掉了爸爸这个词之于我的意义，你亲手毁掉了我原本幸福的家，这一声“爸爸”，我叫不出来。
　　对于家庭生活里一切的矛盾，纠结，仇恨，都只有婉晴了解我的心。在婉晴面前，我可以卸下伪装的面具，尽情地倾诉，尽情地哭泣。我的无助，我的痛苦，我的失败，我的伤心，我的一切一切，她都懂，我心里的那堵高墙，只有她能够跨越。
　　其实，我比婉晴大几天，照常理来看，我是姐姐，她是妹妹，应该是我把她呵护在掌心上。恰恰相反，直到现在，我一直扮演着妹妹的角色，一直都是她疼我在心上，为我付出，给我她力所能及的一切。
　　在我失意悲伤时，婉晴总会跟我说，“如果我是个男生就好了，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给你全部的爱。”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好感动。
　　有些时候，看着婉晴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我的心会隐隐作痛，因为我，婉晴封闭了原本18岁花季少女应该有的青春懵懂，用睿智和成稳保护着我，为我遮风挡雨，少一点痛苦折磨，她希望我可以单纯的成长，单纯的做自己。
　　我是被上帝惩罚的坏小孩，瘦小的身体承受着一切痛苦，而婉晴是保护我的天使，给我温暖的怀抱，抚慰我受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