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玉之章》斩青

46、第 46 章

　　可能是苍舒玉肘窝处的青紫太过可怕，递完举报信后，那一幕淤青画面总是在杨歌的脑海中闪回。

　　别墅里的怪物宝宝们也早已离开，无所事事的杨大管家更是没处转移注意力，一会儿想着异能研究所的违规实验，一会儿又是止不住地想着苍舒玉胳膊上的那道淤青。

　　杨歌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看到悲惨、伤痛的事情都忍不住往自己身上带入。这是共情能力过高的体现，然而杨歌并不觉得一个强大的异能者拥有这种特质是什么好事。

　　杨歌试着抬了抬胳膊，察觉到肘窝处同样出现了一种抽血后肿胀的幻痛，他闭了闭眼，及时止住发散的思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中午吃什么”以及“晚上吃什么”这两大难题上。

　　只是他有意避开，苍舒玉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偏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杨歌，对他道：“你看上去很想体验一下。”

　　杨歌：……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死心吧，”苍舒玉自顾自说道，“我没有虐待伴侣的兴趣，我也不允许你自残。”

　　杨歌一脸匪夷所思：“不是，等下，你可能误会了。”

　　他诚恳道：“我对这种纯粹的疼痛也没有快感。”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苍舒玉哂笑一声，不置可否。

　　杨歌低低叹了一声，他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被苍舒玉胳膊上的淤青刺激到，只是……

　　杨歌犹豫了一番，还是对苍舒玉道：“你知道我的异能是怎么来的吗？”

　　苍舒玉知道异能与神力的来源大致相同，分为被动继承与主动觉醒，他一怔，稍稍坐直了身子，用眼神示意杨歌往下讲。

　　是血液继承。

　　那时候的异能者远没有现在这般有人权，各种疯狂的研究也表明，注射血液会激发异能，这在当时的人看来并不是什么隐秘。

　　“是我母亲，”杨歌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时间太久，他已经不记得当年挨扎的是左边还是右边的胳膊，或许两边都有吧。

　　“我母亲，把我父亲的异能者血液注射给我，迫使我成为异能者。”

　　杨歌的目光有一瞬间放空。

　　他细细回忆着那段作为普通小孩子的时光。

　　“当时……我们一家人被一个怪物封锁在它的维度场，我爸爸是异能者，临死前展开维度场护住了我们，然后……”

　　比起好歹跟父母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苍舒玉来说，杨歌对他父母的印象少得可怜，说起自己的过去更像是说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话语中只剩感慨：“我妈妈抽出我爸爸的血液，分别为她和我注射异能者血液，幸运的是我成功觉醒成异能者，并且逃出怪物的掌控。”

　　不幸的是她没有捱过血液注射的排异反应。

　　杨歌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尚且懵懂，他不知道当时母亲已经给自己身体里注射了无数筒血液，发现自己无法成为异能者后，便孤注一掷地为自己五岁大的儿子注射异能者血液。

　　希望他能成为异能者，逃出怪物的封锁。

　　小扬歌反复高烧，一度在危险线徘徊，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便又看见母亲捏着他的胳膊给他注射血液。

　　再然后，他被异管局带走，并且成为了当时年龄最小的异能者。

　　杨歌此时感觉胳膊又有些隐隐作痛，这才是他会被苍舒玉胳膊上的淤青吓到的主要原因。

　　简直是童年阴影。

　　“讲道理，无论是注射血液还是抽血，都是一样的疼……”杨歌讶异地看着苍舒玉突然靠近，“你这是？”

　　苍舒玉轻轻抚过杨歌胳膊，似是觉得有些不够，又用两只手分别去揉揉杨歌的肘窝，反复搓来搓去，将那一片肌肤都揉得有些发红发烫，语气轻地像是在哄小孩子：“揉揉就不痛啦。”

　　似是在为他拂去过去的伤疤。

　　杨歌被对方温软的手掌摩挲得有些发痒，但他没有躲开，有些好笑，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笑意：“你好贴心。”

　　苍舒玉递给他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

　　杨大管家被他的主人哄得神清气爽心花怒放，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短信打扰，他或许还会开心得更久。

　　杨歌瞥了一眼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喏，”他示意苍舒玉一起看，“更贴心的来了。”

　　许是那封举报信里的内容太过触目惊心，上层机构这次的调查来得出飞快，一张封条下来，异能研究所上上下下几百名员工被迫迎来长达一周的假期。

　　在第七实验室违规建成的五年时间内，经不完全统计，由李平锐主导的秘密实验项目共造成七百五十六名普通人和三名异能者的死亡。

　　至于利用非人物种进行实验，这一方面异管局一直都没有明确的规章制度，故而无法判定。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李平锐已经判无可判。

　　无数反伦理、反人性的人体实验被摊开在阳光下接受审判，竟是比非人物种先一步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

　　一张张由异管局精心筛选出来的照片被公布在网上，长相诡异的生物，反常识存在的器官，实验台上被分解成碎片的人体组织，以及被封存在液氮低压恒温器内的六翼天使克隆体。

　　网络上顿时炸开了锅。

　　【这些都是什么鬼……在拍电影吗？道具挺逼真啊。】

　　【这是官媒！官媒发的啊老哥，难以想象有这么丧尽天良的人，竟然搞非法人体实验，李平锐该死，应该被施以极刑！】

　　【现在还哪有什么极刑，这个科研疯子最多是被关起来再象征性地罚点款，不过我们的生物技术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真是不可思议……】

　　【我觉得这些东西不像是用现有的技术能实现的，我们生活的世界不会真的存在这些怪物吧？？！】

　　【哈哈哈哈要是真有怪物来毁灭地球就好了，人类跟着地球一起玩完吧！】

　　【……】

　　橙花市郊外，远山福利院内。

　　真正的怪物宝宝们挤成一团，伸长脖子看院长阿姨手机里的论坛消息。

　　伯维西娅到底更稳重一点，祂提议大家都尽量隐藏自己的非人特征，免得被送到实验室里，还要麻烦苍舒玉过来捞。

　　于是小恶魔收起了自己的尖角，白羽鸡将自己的三双大翅膀化作一双，鹦鹉熟练掌握“恭喜发财”和“春眠不觉晓”的发音。

　　它们本想随便找一个人迹罕至的深林中隐居生活，可没想到刚离开橙阳别墅区不久，竟然碰上了一群下棋老大爷，老大爷们见到有走失的儿童，在询问父母无果后折腾一番便将怪物宝宝们全部送进福利院。

　　恶魔伪装成一个十一二岁的混血小男孩，精致帅气的外表让人无法相信他竟然是被人抛弃的孩子，此时这只恶魔正凑到院长阿姨的身旁看新闻。

　　它努力辨认着人类的文字，“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天使的存在目前还无法求证，生物学家也表明……诶老师你翻慢一点儿，我还没看完。”

　　院长顿了顿，“要不我把手机给你？”

　　“那就谢谢老师了，”恶魔宝宝兴奋地两眼放光，顺手从院长手中拿起手机。

　　院长阿姨险些被气笑，真是难得在福利院见到如此调皮的小孩子，她摇了摇头，“看完还给我。”

　　说完，她便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恶魔宝宝双手捧着手机，如获至宝，这里刷刷那里看看。

　　“小明哥哥，你在看什么，我也要看！”围在它身边的一个小孩子扒拉着恶魔的胳膊，不得不说人类果然是视觉动物，在怪物们收敛了身上的力场后，福利院的小孩子们便无比喜欢缠着外表漂亮的恶魔和伯维西娅，尽管他们并没有相处很长时间。

　　恶魔很烦人类幼崽，但又架不住对方一直星星眼奶声奶气，像个棉花团子一样挂在它身上，于是只好故作严肃，“你看这个干什么，你又看不懂，没听院长阿姨说吗看手机伤眼睛哎呀你不要凑这么近……”

　　远处蹲在树枝上的鹦鹉瞥了它一眼。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恶魔。

　　出息。

　　比亲人的恶魔更没出息的是早就“投敌”了的魅魔，三花猫猫皮毛光滑，身子软又惯会撒娇，格外受福利院中的小朋友喜爱，并且成功混成了福利院团宠，此时正懒洋洋躺在软垫里等待投喂。

　　伯维西娅是最清醒的一只，或者说最关心“时政”的一只，祂在看到那张神似六翼天使的照片时就明白了大致。

　　伯维西娅在偏僻的小院子里蹲下身，摸摸因为见到克隆体而时刻怀疑自己的伤心白羽鸡，体贴道：“放心，我只承认你作为我的大天使长。”

　　你不会被那个克隆体代替的。

　　缩成一团哭哭的裴伦顿时不哭了，无比感动：“咕咕咕。”

　　感谢光明神。

　　“不过，”伯维西娅自言自语道，稚嫩的声音透露出一种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成熟，“那个胆敢仿造天使的人类，应该快死了吧。”

　　毕竟他杀了那么多人。

　　可事实却不似伯维西娅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