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老奶奶便利店》鎏杪

2、第二章歌手，飞船，日出日落

　　崔赫本承认自己见到柠檬格林之后有一点点觉得他帅：“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她一边摇奶茶，一边小声嘀咕。

　　今天是她在值夜班，这个星球要经过五百八十个小时，才会有一次黑夜。

　　崔赫本喜欢熬夜。

　　“给我来一杯繁星奶茶，外加半包蚯蚓干。”柠檬格林走进店里后，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这是他塌房之后的第三天，现在的他眼底乌青，脸上还有一圈胡茬。

　　“我有点理解了。”崔赫本嘟囔着，一边端上奶茶。

　　她理解柠檬格林有那么多粉丝了。

　　柠檬格林没有接她的话，端着奶茶就要往外走。

　　“你可不要想不开跳海哇。”毕竟便利店离海边还是很近的。

　　崔赫本想象不出如果自己被那么多人骂，会有多难受，她可能当场就从海边跳下去。

　　“坐下喝完再走吧。”张乐乐穿着夜行斗篷出现在门口，今天她涂了口黑，像一个法力高强的女巫。

　　柠檬格林挣扎了一番，但是没有挣脱张乐乐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张奶奶，我没事。”柠檬格林想当然的将张乐乐的阻拦行为理解为好意。

　　但是张乐乐拿出了一桶泡面：“其实你最爱吃的是这个，你当员工那会每天晚上都要偷吃一包，总共偷吃了六十三包，那时候你真刻苦啊，不停地攒钱做音乐。”

　　听到张乐乐在追忆从前的自己，柠檬格林似乎也有所触动，他也好久没有想起那个认真的自己了。

　　“所以你的代言费就是那六十三桶泡面。其实我是不愿意收你的钱的，但是你想想，十年间利滚利，这些钱真的很多。”

　　连续复利是这样的。

　　崔赫本脊背发凉。

　　她算不清自己偷喝了多少酒，也不清楚张乐乐什么时候会来找她讨债。

　　“再坐一会吧，坐一会就能看到日出了。”张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巫师袍脱下，也卸掉了自己的死亡重金属妆容。

　　其实人类总是比人类想象的更加坚强，很多痛苦的本源是自恋。

　　“我们这一行经常在日出的时候睡觉。”柠檬格林心事重重，他显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看日出。

　　“这里也能看到日出？”崔赫本疑惑。

　　能看到日出的海边是看不到日落的，这是自然规律，也可以引申出来一些人生哲理。

　　“坐他的飞船。”

　　张乐乐指了指柠檬格林。

　　对于看日出这件事，崔赫本没什么异议。

　　她喜欢这种不着调的生活，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为什么她可以在这里打这么久的工。

　　她和张乐乐是一类人。

　　前来换班的樊舟尚且不明白为什么乌泱泱一群人从便利店里往外走。

　　接着崔赫本和张乐乐就架着她往柠檬格林的飞船走去。

　　便利店的卷闸门很有自知之明的把自己拉了下来，并且贴上了“老板在过生活，休息一天”这样的告示。

　　柠檬格林的飞船小小的，但是低密度特殊金属制成的飞船在每个细节都在叫嚷着它的昂贵。

　　樊舟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一边问道：“你是星际驾驶证？”

　　崔赫本举手：这个我知道，他考过驾照那会上了三天的热搜。”

　　柠檬格林掌握操纵杆的手一顿，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现在的AI已经可以自动驾驶，不过人类并不十分信任AI，每年还是有很多人考取手动挡的驾照。

　　一只电子狗从飞船的角落里叼着根骨头跑了过来。

　　“好可爱的萨摩耶。”

　　崔赫本忍不住伸出手蹂躏这只小狗。

　　柠檬格林的余光看到崔赫本和小狗的互动：“越和人打交道，就越喜欢狗。”

　　这只小狗最让他满意的一点是，当他需要这只小狗仿真一点，这只小狗就会像真的小狗一样掉毛，不顾场合的汪汪叫。

　　当他烦的时候这只小狗就会清理掉自己的产物，成为一组不需要照顾的数据。

　　此刻，小狗在崔赫本的脚边安静地呆着。

　　张乐乐嘱咐了一句：“离太阳远一点，直视太阳就没有日出的震撼了。”

　　飞船开到反方向的海边停下，但她们没有人看到日出。

　　因为今天的云层太厚。

　　想要看日出，就要承担云层太厚的风险，天气总是不如人意的。

　　张乐乐对此见怪不怪，她在许多个星球和许多的人一起看过日出，不总是能看到，但是那一刻的海总归是不一样的。

　　崔赫本总结道：“还是得看日落。”

　　张乐乐：“好呀，反正今天放假。”

　　说完，她顺便把樊舟手上的《星际法考三年模拟》抽走：“今天放假，你也不许看书。”

　　樊舟从自己的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单词书。

　　此刻便利店门口的沙滩上正在经历今天的第三次日落。

　　而便利店门口都是记者。

　　崔赫本习惯性地点开了手机，只见头条上赫然就是柠檬格林昨晚来买奶茶的照片。

　　标题是《牵手门后当红歌星首次现身，他竟这样做……》

　　她不禁对店长的智慧钦佩不已。

　　原来她这是一早就预料到今天会有很多记者来围追堵截，所以才直接宣布闭店一天。

　　“可惜了，我怎么今天打烊！”

　　张乐乐的一句话让崔赫本夸赞的话憋了回去。

　　柠檬格林看到那些记者，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然后在紧张的刷着关于自己的报道。

　　评论区大多是粉丝，着让他微微放下心来。

　　讨厌他的人说他没心没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在喝网红奶茶。

　　喜欢他的人说就是喜欢他这个宠辱不惊的态度。

　　阴谋论爱好者则在寻找便利店与柠檬格林之间的利益关系，他们怀疑柠檬格林早已注资这家便利店。

　　崔赫本也在看这些评论，不过她觉得好像每个评论侧写出来的人格都和眼前见到的这个歌星不一样。

　　不全能，也不是十恶不赦。

　　但是很有钱。

　　日落的粉色红晕将海面点燃，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太阳缓缓下沉。

　　樊舟摸出手机开始记录这一刻。

　　柠檬格林下意识以为她要拍自己，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樊舟：“这是你的职业习惯？”

　　她可以尝试理解，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其独特性。

　　崔赫本吹着海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现在我觉得，能当一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樊舟：“怎么定义普通人？”

　　柠檬格林：“起码可以享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樊舟凝了下眉头：“可在我看来你只是在遵循一种价值观赚钱，然后又想要遵循另一种价值观生活。”

　　简而言之，就是又当又立，既要又要还要。

　　崔赫本看向樊舟：“你多大了今年？”

　　“二十二。”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好像活得比自己明白。

　　柠檬格林：“所以我很痛苦。”

　　崔赫本欲言又止，在她看来作为朋友柠檬格林是需要被安慰的，但是她很难跨越自己的阶级去理解这种有钱人的烦恼。

　　樊舟：“交给时间就好了。”

　　人生的大部分烦恼是当下无法解决的，时间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当然，与其说是解决，不如说是揭过。

　　“我想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柠檬格林望着天上升起来的新太阳，突然目光坚定。

　　崔赫本有点恍惚，恍惚觉得自己在演什么励志电影。

　　柠檬格林走的时候给樊舟留下了一笔小费。

　　崔赫本有些羡慕。

　　“妹妹，你懂这么多，感觉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她深切地感觉到每个人的生长速率是不一样的，譬如她，好像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长大过，她总觉得，人会在某一个年龄停止生长，余下的人生都不过是在重复先前的生活和经验，区别在于有些人停在二十岁，有些人停在五十岁。

　　樊舟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只不过是在一步一步过着自己的日子。

　　崔赫本：“对我来讲每一次长大都是靠谈恋爱。”

　　每一个前任都成了她的一部分生活习惯。

　　樊舟想了想：“可以理解。有的人靠梦想活着，有的人靠恋爱活着，其实都很好。”

　　“不过后来，有一个星球的能源突然急速枯竭，我的恋人去执行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去那个星系的太阳上开采能源。”

　　然后他的飞船跌落在太阳里。

　　“我养成了看夕阳和落日的习惯。”

　　崔赫本想，也许她停止生长的年纪是二十七岁。那之后她没有再谈恋爱了，因为她的心中总有一团烧得很旺盛的夕阳。

　　樊舟：“其实能源枯竭的话有很多解决办法，我觉得这种方法就是在单纯的消耗，没有意义。”

　　简而言之崔赫本的恋人死的也没有意义。

　　崔赫本伸手推了她一把。

　　樊舟一个趔趄，摔倒在沙滩上。

　　崔赫本把她扶了起来：“但是你说的是对的。”

　　她打开了手机，现在的头条是柠檬格林宣布分手。

　　而每个人都选择了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我还以为他会说他以后要认真做音乐。”

　　崔赫本有点鄙夷。

　　樊舟捡起一枚贝壳扔向海浪之中：“人怎么会因为看过一场日落就脱胎换骨呢？”

　　大部分时候，是十分感动，然后算了。